这天陆安刚沐浴完,换了衣服准备上床睡觉。就听见前院吵吵嚷嚷,于是让阿杰去看看动静,不一会阿杰回来了,气喘吁吁:“少爷,你也过去看一眼吧,好像是芃小姐院里的事……”
话说陆家对这枚未来的少夫人——“芃小姐”,还算不错的,给布置了单独的院落,因为芃儿年纪还小,配给了一个年纪大的嬷嬷便于教养她,此外还有一个大丫鬟和一个伶俐的小丫头。
这回出事的就是大丫鬟南芙。
原来这天临睡前,陆夫人看着天有点凉,让身边的丫头又容送过来一床轻软的羽裘来给小儿媳加被。
又容在给芃儿铺床的时候,就发现枕头下有一枚古旧的铜镜。
问题是又容认得这镜子,她在陆老爷的书房的多宝阁见过,据说是隋代的古物,价值连城!
又容心里嘀咕,当下没敢声张,回去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大着胆子禀告了陆夫人。陆夫人自然知道那面古镜的份量,先去了陆老爷的书房,镜子果然不见踪影,这才又回到芃儿的房间。
镜子自然还在枕头底下,陆夫人一眼就认得这是丈夫的珍藏。但是质问儿媳吧,又拉不下这脸,于是只得先去拷问这院里的下人。
这院子里一个年长的嬷嬷,姓张,张嬷嬷年纪大了些,平时里只照顾芃儿饮食起居,并不太出门,至于那个小丫鬟,根本也没得有靠近陆老爷书房的身份。
于是便只剩下一个大丫鬟南芙。
南芙今年18了,平日里是个爽利精脆人,身为大丫鬟,她能在陆家各处自由自动,于是矛头只能先对准她。
但是南芙跪在那里只是叫冤,说自己完全不知情,更是一叠声的眼巴巴去求那一直贴墙角站的小姐,只是这小姐吓的小脸雪白,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夫人着实头疼,这档子事可大可小,要是别的什么东西也就罢了,他们陆家并不差这点东西,也懒的追究。儿媳妇是刚娶进门的,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小门小户的眼窝子浅,不知道轻重,可能看着好玩也就拿了也是不无可能——
要是别的什么物件她要看着好也就顺手送她了,问题是这古董铜镜不光价值不菲,还是陆老爷当年的尊师所赠。陆老爷十分看重,现在老爷这是还不知情,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得一番大发雷霆。
而且这等事,往大了说,关系到个品性的问题。
他们陆家的媳妇可不能这般不知理!
所以陆夫人好好思量了一番,还是十分慈爱的,擒了小儿媳的手温言细雨:“芃儿啊,你要是喜欢什么东西呢,尽管跟娘说,但是有的时候啊,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你既进了我们陆家的门,自然就是我们陆家的人,你祖父向来秉承祖上‘有德才有福’的家训,你现在也进了学堂念书,当也懂得‘不逾矩’的道理……当然,你现在还小——”
陆安围观了一会,终于在这里听得忍无可忍。
他也终于记起来,那方引得这番风波的铜镜,正是那天他从父亲书房里偷来的,当时黑灯瞎火的他连偷的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随手给塞到了床洞里,往下就病了,再往后就忘了个干净,定是那天芃儿在他房里玩,好不好的给捡了出来。
他刚想出声,就听得身后有人嚷嚷。
就见阿斐还穿着寝衣,光脚汲着鞋就蹭蹭蹭跑过来,跑过来就没头没脑的问:“二舅妈,芃儿怎么啦?”
阿斐表弟是姑母最小的儿子,虽是外孙,却是自小就被养在祖母身边,说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后辈也不为过,他父亲寒长礼又是京津地区的第一长官,权重位高的,所以陆夫人平日里对这外甥也是十分的青眼,十分的纵容。
眼下被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问,当下就被逗乐了三分,忙说:“没事没事,就是你舅舅书房里丢了样东西在这里找着了,我来问问芃儿。”
阿斐瞥了眼那柄罪魁祸首的古铜镜,一把捞过来,掂量了掂量:“就这玩意?”
他又瞥了眼芃儿,芃儿身上也还穿着寝衣,白生生的脚丫子没穿袜子,今天天冷,她的肩膀有点耸,只是光低着头——他凑过去歪头看她,就见她正紧抿着嘴,使劲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地面,好把一眼泡的泪给憋在眼眶里,不流出来。
阿斐把手里的铜镜往床上一丢:“我还道是啥呢,二舅妈,这是那天我去舅父书房背书随手拿来玩的,觉得好看就给芃儿了,这东西很金贵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