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目呆滞驼着背的老嬷嬷,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却根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芃儿跟在后面走进去,触目一个很破败的院子,西边厢房还塌了半边的房顶,院子里杂草丛生,屋檐下支着一个药罐,下面火苗舔着底子,咕嘟咕嘟冒着怪异的药味……
陆安停了一下:“芃儿,你先在门外等着。”
芃儿听话的嗯过一声,眼看陆安推门而入——
她站在门口,听着屋里传来隐约说话的声音。那老嬷嬷又走出房门来,却看都不看她,佝着背去端那药罐,上面铺了张黄草纸,把黑黄的药汁都滤去碗里,又颤颤巍巍的端进了屋去。
芃儿直绷着耳朵,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喘,那喘息声像是从喉咙里抓出来一样,提到了一半却又断了,只余丝丝拉拉的余声,又好像拿指甲挠去人的耳膜上,听得都叫人慎得慌。
她手下把木匣子抱的更紧了几分,终于等到陆安唤她:“芃儿,进来吧。”
屋里门窗紧闭,推门而入的这一下,阳光才倏地在地面上斜过一下,满屋子的一股怪味,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几样桌椅也看不出什么颜色,几步拐去耳房,那床架子上垂下的床帐都是灰扑扑的,床上薄薄的一层,好像是躺了个人……
陆安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望过来的目光清冷:“芃儿,过来,见过你君好堂姐。”
陈芃儿站在墙根下,身后破落的院门吱嘎长长的一声,又合上了,哐啷几下,又上了门闩——
陆安前走了几步,一回头,却见少女还立在原地。
他停驻了脚步,想了想,折了回去。
少女孤零零的低头站在那里,细瘦的肩头微微颤抖,终于向他抬起的脸,泪流满面,哽咽的几不出声:“安哥哥……,君好姐是不是……就要死了……”
那个躺在床上的,骨瘦如柴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或是蜡黄,而是像也融入了那层陈旧的灰色,薄薄的壳子好像只余了一双眼睛,还有那么一丝堪堪能动一下的光彩——见着是她,皮包骨的手指动了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扎着喘了一句:“莫让她过来,这凶险腌脏的地方……”
这哪里还是那个一口银牙吃吃笑着嗑着瓜子,摸着她的小辫子,夸她长的好看的明媚昳丽的17岁少女?
“即便你哭的再厉害,君好也是要死的。”
耳边清冷入耳,少女一愣,噙着满眼的泪花,只见他视线望去后方那破败的院落,看不出什么神色:“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与其哭别人,倒不如想着自己怎么活的更好一些。”
……人活在这世上,操心自己都还不够,又怎生操心得了旁人?……
“走吧,待会阿斐找不到你,怕是又要跳脚了。”
陆安转身欲走,身后怯怯的一声:“安哥哥……”
他回过头去,她已经不哭了,手背抹着脸上的泪痕,朝他望过来的目光,像是燃着两团小火苗——
“那……,我是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