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赵老二的眼神不自觉就温柔了起来。
阿春拿调羹搅着豆腐脑,斜挑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瞟着他:“狗子,你咋知道我要回云南?”
男人“嗤”的一声,扔下筷子,两三步跨出门去,站天井唤那女下人,叫她进屋给他点烟。然后,腿一偏就去了楼上偏堂,那是他抽大烟的地儿。
这一大早的就抽大烟,也是不多见。
赵老二向来还算有点自制力,知道这玩意儿不好,都是身上疼胳膊重的受不了时才抽两口缓缓。其他时候,譬如现在,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也靠它舒展舒展。
他就是不放心,这才一路跟着她。
她中意的那个小白脸,本是有军命在身的,一路辗转率兵向北。这种乱糟糟要打仗的时候,谁肯带什么女眷?小白脸自然也是不肯。可阿春不知怎得鬼迷了心窍,就是自己上路也非要跟着他。
他当时就觉得这女人怎么精明了二十多年,一下反倒糊涂起来!不过腿长在她身上,她非要跟就跟呗,谁还能拦着她不成?
不成想,她又回来了!回来后就四处游走,把老关系都摸了个遍,大肆的折腾烟土。他瞧着奇怪还问过她,她叫他别管,只管为她保驾护航就行。
话虽不肯多露,人却是满面春风的,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喝高兴了,贴他耳朵边说:“狗子,等我嫁人了,生了娃,就叫娃认你当干爹!”
说完又吃吃笑,很有些娇羞:“我家那个说了,就折腾过这一回,多攒些钱,好准备……成家。”
他当时还道了声恭喜,继续淡淡抿自己盅里的酒。
不过,总觉得心里有事,夜里也睡不安稳,等她再动身,干脆就与她一起,说正想着出去瞧瞧,干点啥营生,反正土匪窝早被军队给一窝端了,闲着也是闲着。
不成想,就出了事。
他赶去的时候晚了一步,就见有人从偌高的船舷上噗通坠海,他二话不说扒了衣服就要跳下去,被身旁的小弟一把拉住:“二,二爷,那谁啊都没瞧清楚是谁……”
怎么会瞧不清呢?他一眼就知道。
虽是开春,天气转暖,但海水一样还是冰到入骨,他一条胳膊使不劲,拼着一口气,死活赖活的才把人给死狗样的拖上岸,躲在船坞后面,绕过那群丘八的耳目。等终于能半死不活的挪到窝,连他自己都快不行了,泡了半夜的热水,又抽了半夜的大烟,这才缓过来。
却是他挣命样把她拖回来,眼下养的也不错,她不回云南,难道还想跟那没心肝的小白脸死磕不成?
罢罢罢,女人啊,一旦动起情来,个个都是脑壳子里面塞稻草!
罗汉床上躺了,女下人跪在床头,托盘里烟具一一摆好,玻璃罩子摘了,点燃了烟灯,用钎子挑了烟膏,放在那一点火苗上上来来回回的烧。
空气中这股味儿氤氤氲氲的,熏陶的人飘飘然——他端着烟枪,急不可待的用力吞入腹中一口,的确舒服,脑子懵懵的,好像烦心事儿都随着这口烟荡了出去了,身子好比躺在那云朵中,神仙一样自在了。
直到耳廓被人舔了一口——
一开始他以为是那个女下人又偷偷发骚,待品出味儿不对,一睁眼,是阿春。
十指尖尖按着他一只肩膀,接过他手里的烟枪,凑过去吸了一口,故意把烟喷了他一脸,媚眼掩在烟雾里丝丝缕缕:“脾气见长啊,二爷,这救了人家命一回,是不是得以身相许,才能还的了您这份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