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芃儿在韩林凉身边呆了三天,觉得无论自己还是韩林凉,都没法再等下去了。
韩林凉的情形一天差似一天,即便每天注射吗啡的次数越来越多,作用却越来越小,病痛一旦发作起来,活在这世上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俨然熬在炼狱里一般。
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郝副官一直没有回音。
她那天求他,求他带口信给陆安,他一开始面露难色,说不敢擅作主张,后来看她苦苦哀求,才勉为其难,答应试试。陈芃儿把病房的电话及医院地址写了纸条塞给他,求他务必口讯带到,却是她如坐针毡苦等了三天,连个电话都没有等到。
不知道是口信根本就没有带到,还是带到了,但陆安不为所动。
两下比较,虽然不愿意相信,但陈芃儿觉得事实应该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她跟陆安这么久,他的性子虽然不能说摸到十成,但七成还是有的。他素来那么冷心冷肺的一个人,待人接物所有的面软心慈其实全然皆是假象,而他这一旦真正发怒,其实相当记仇——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应该放在韩林凉身上。
韩林凉哥对他来说,不是别人,更不是外人,而是从小的知己、朋友、甚至于恩人!即便他再恼了她,恼她的擅作主张登报解约,转而另嫁,令他一时颜面扫地。
但,他不能把对她的惩罚放去林凉哥身上……
但陈芃儿偏偏就知道,陆安做的出来。
而林凉哥,又是那么的……盼着他。
虽然他从来都不说,只有在最深度的昏迷中才会不由自主的,喃喃低唤他的名字。
那天早上,他向她坦诚:“我梦见子清了……”
她握紧他的手,居然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三天后,陈芃儿向范西屏交代了几句,带上了亦岩,动身乘火车去往南京。
她要去找陆安,把他带到林凉哥身边,让林凉哥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能见到他最想见的人。
她要去求他,为此她宁愿下跪,放弃所有尊严,任凭他出气发落,她都决心一声不吭,只要他能来看上海,来看一眼韩林凉,也让林凉哥看一眼他。
她本想独自上路,但是考虑到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怕有什么差池,所以带上了亦岩。亦岩虽还是个半大孩子,但性子稳重,能帮不少忙,毕竟,韩林凉亦看重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这几天,他有限的清醒的时间里,总是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芃儿,我还能熬的住,我还想亲眼见这孩子出世……”
她趴在他的床头:“林凉哥,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他缓缓摇头,微笑:“孩子的名字,应该让他的父亲来取。”
她手里攥着张小纸条,上面据说是陆安在南京的地址,是郝副官临行前塞给她的。
“这个……是我们长官在南京的地址,虽然夫人不一定用的到,但,还是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