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重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道:“可这个国家的现状你也看到了,连年战乱,军阀四处割据,各自为政,当权者朝令夕改,上位者只顾着层层盘剥民脂民膏,再这样下去,这个国家就会这么毁掉在自己手里!”
“而我们来到这里,正是要将这个陷入无可救药的境地中的国家给解救出来,把它从那些愚蠢而可耻的腐败者手中解救出来。”
陈芃儿淡漠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沉沉的心痛:“山下君,原谅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和那些占领了我们旅顺大连,烧伤抢掠,杀死我们两万五千中国人的侩子手,原来都是一丘之貉。这一副侵略者的慈悲嘴脸,生在你身上,实在是叫我——”
她双目通红,凶狠的道,“更恶心了!”
山下重明摇摇头:“我知道芃小姐作为一个中国人,自然不愿意听到这样的一家之言。你们中国有句古话’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当中是非曲直,自然待时间和政治的车轮碾压过后,让我们的后人以拾牙慧。可是,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当初所谓的‘暴行’,在后人的史书上许会变作歌功颂德,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符合当时当权者的利益。可是,芃小姐,我今天之所以会站在你面前,并不是要跟你诉说我们的理想和荣誉,而相反的,我决定,为了你,当一个逃兵。”
四周很安静,赶车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起了水烟袋,只有那头膀大腰圆的傻骡子,估计是脖颈所够范围内可啃的苔藓都已经被它啃光了,正在不满的不停摔着尾巴,咻咻喷着鼻息。
女人突然笑起来,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这一笑居然明媚的叫人睁不开眼睛:“为了我?”
山下重明咳了一下,轻轻说道:“对,为了你。”
“我本来对芃小姐和我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抱希望,看到你母子平安,身边也有人照顾,便决定把诊所托付于人,赴满洲去尽我身为一个帝国军人的职责。但是,”
"但是我得到了一个消息。"
这个日本男人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道:“我明白此时我这样的行径是一种小人所为,从中渔利,可是芃儿……”
“选择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坏处,你还这么年轻,但是压在你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这不是你应该承受的压力。你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你这样的女人,应该有人来呵护你保护你,而不是一次次叫你只身犯险。”
“那个叫陆子清的人,”男人的眼中突然爆发出异样的亮光,向来一字一板的刻板调子,终于带上了一些激动,“那个男人也许看上去一时权势滔天,但,芃儿,他太危险了,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会随时丢掉,朝不保夕,又怎么有能力护你周全?”
陈芃儿的嘴唇仍在愤怒的颤抖着,她突然觉得太冷了,冷得空气都变的坚硬,凝滞了呼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张着嘴,手指微微颤抖,她喉咙里终于发出一种沙哑的声音:“你在说什么?”
山下重明目光一沉:“我是说,他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也许他在认为以自己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是事实只会证明,这样的行径只是自寻死路。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不光毁了自己,还会毁灭所有与他相关的人。”
“芃小姐,”他摇着头,“你不应该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他只会毁了你,英奇先生的境遇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陈芃儿听到此处,脸色登时大变:“是你!是你切了英奇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