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软滑的绿色绸被,鼻尖萦绕着略显苦涩的浓郁药味。
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一袭纱帐挡住视线,透过纱帐孔隙,依稀可见此处是一间布置精致的卧房。
我怎会在这样的地方?
怔忡间,有人声传入耳内,那是一把黄莺似的嗓子,我循声而望,但见与床正对的屏风上映出一个身量娇小的影子,看轮廓定是个娇俏可人的姑娘。
这把黄莺嗓子轻声问,“清姐姐,她还会醒吗?”
一旁一个高挑些的女子,也就是那被唤作清姐姐的人轻言细语作答,“有邱大夫在呢,会醒的。”
“可她都昏迷月余了,方才我们替她擦拭换药也是一动不动,不会昏着昏着就……就死……”
“小聚!别乱说话!”
那小聚许是吐了吐舌头,讪讪道,“知道了……”
原来我竟昏迷了月余,也不知道此时身处何处?
她二人话落,便闻一阵水声,想来这二人在清洗什么东西。
那名唤小聚的丫头好奇心重,这才憋了片刻,又细声细气道,“唔……邱大夫真厉害!我听说当日江公子把这位抱至邱大夫面前时就跟从血池里捞上来的一样。还好有邱大夫在,否则这位怕是活不到今日吧?”
“浑身是血也并非全是她自己的,别忘了她还杀了三个人哩。不过她伤得确实重,背上的不好说,手臂上铁定要留疤了。”
三个人……我蹙眉想了想,除了陆想和贵钟远,我还亲手杀了舍命护我河辛姝……
内心没来由像压了石头一般,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聚“啧啧”两声,接口道,“可不是嘛,当时背上都血肉模糊了!换了一个月的药,到现在看着她上臂的伤口仍觉得惊心哩。”
我尝试着动了动左臂,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霎时蔓延开来,惹得我轻轻抽气。
不过背上并无痛感,反倒觉得凉丝丝的很是舒服,许是那两位姑娘刚帮我上了药。
耳闻有人轻笑出声,就听那小聚娇嗔道,“清姐姐,你笑话我!那伤口好生狰狞,你不怕么?”
“起初也是怕的,公子年少时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见得多了,便不怕了。”
二人沉默片刻,那小聚又羞涩道,“清姐姐,我……我也想去公子身边伺候……”
被唤作“清姐姐”的女子严肃道,“小聚!不该有的心思不能有!公子岂是你我这等卑贱的奴婢能俏想的?”
小聚不在意应了一声,二人轻轻退出去,木门细细“吱呀”一声,四周恢复寂静。
公子是谁?
当日我昏迷时最后见到的便是江侓,莫非是江侓寻了一处地方安置了我?
可方才那两位姑娘又提到了老邱,老邱是陆商迟的人,莫非陆商迟回来了?
我压下心中疑惑,惊觉体内的真气不再肆无忌惮四下冲撞,然也不顺畅,反而搅成一团难解难分,根本无法为我所用。
翻过身,费了好些劲才坐起来,垂头才见我此刻衣衫不整,腰间亦没有剑。
残影不打紧,可仓卿何在?
我心下有些急,掀开帷帐低头看去,竟是连一双鞋也没有,不禁苦笑,想来是真觉得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地面的冰凉触及脚心直直传到我身上,我下意识抖了抖,这才觉出初冬的寒意来。
屋内燃着炭火,难怪我纵是衣衫单薄躺在床上也不曾觉寒冷。
扶着床沿起身,双脚堪堪伸直便觉无法受力,软绵绵的不受制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若只有我摔倒的声音倒还好,可惜摔倒时我的脚踹到了一个什么物件,待一声比我摔倒还要响上几倍的声音传来时,我才发现那是床头摆放脸盆的木架……
也不知道谁,竟把架子摆得离床如此近……
我心下懊恼,被摔的地方麻痹不已,恰时外间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耳听就要推门而入!
这可如何是好?方才我不曾拢好衣服,此刻前襟大开,而我甚至连肚兜都不曾穿,倘若闯进来的是男子……
我无法继续想下去,也顾不得被方才那一跤扯痛的左臂,左手使不上劲,右手又被压住根本无法去拉扯衣裳,我一急,只得忍痛用手肘撑地爬起来。
爬起的速度过快,手肘似乎蹭破了,火辣辣的疼痛提醒我此刻的处境,然那急切的脚步声来得快,屏风外的门被人“哐啷”踹开,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发声困难。
竟是连话也不会说了!
我急得额上直冒汗,体内旧伤被牵扯,似有复发之势,右手才触及敞开的衣裳边边,那人猛然冲进来!
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愣,手也忘了动作,而他也直愣愣看着我定在原地,白皙的面庞爬上可疑的红晕。
还不待我回神,他大喝一声,“站住!”
吓得我一哆嗦,右手无意识一放松,本就岌岌可危的衣衫哧溜从我肩头滑落……
我在心中哀嚎,还能更丢人一点吗?
才觉凉意袭身,他大跨一步,飞快抓住我的衣裳一提一拢,随即轻轻一带,将我按在怀中,语气中含着一丝气恼,“老邱!出去,带上门!”
我还不曾气恼咧,他气恼个什么劲?
老邱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什么情况?是不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