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光阴似箭,转眼过了一年。
这年刚一开春,贾家的当家主母王夫人,收到了一封书信,却是她的妹妹,王家的三姑太太加急送来的。
拆开看时,却是姑老爷急症,已经与世长辞。
王夫人急得落泪,想妹妹正是英年,膝下幼子弱女尚未成人,以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备了整齐的吊唁之礼,急急的派人前去吊唁。
五七之后,又修书一封,邀请妹妹一家人进京探亲,叙叙姐妹旧情。
这里,薛家大太太匆匆忙忙的办完了丈夫的丧葬事宜,正要收拾行礼,准备择日进京,奶妈子突然抱着小姐,哭哭啼啼的走了进来。
“太太,不好了,你瞧小姐,这是怎么了?”
薛家大太太听了,吃了一惊,儿子惫懒,是个无用之人,五六岁了,还离不开奶妈子夜夜伴宿,叫他识字,他只知道撕书,叫他算账,他拿着算盘珠儿当弹弓子儿打鸟雀,这一辈子,是指望不上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刚出满月,大家都说是个美人坯子,将来定是倾国倾城,还指望着她能兴我薛氏一门,光宗耀祖呢,这会儿若是有个好歹,叫我靠哪一个?
大太太从奶妈的怀里接过女儿,只见女儿双腮带赤,呼吸沉重,像是得了风寒,正在发热,于是忙叫人请大夫,进来诊治。
衣不解带的三天三夜,上上下下一家子忙的晕头转向,无奈这位宝钗小姐,竟是毫无起色。
太老爷是个见多识广的,眼见着孙女儿快不行了,真是家门不幸,天要忘我!于是也急得团团乱转。
正在绝望之时,忽听外边木鱼声声。遣家人出门看时,却是一个赖头和尚,一身腌臜之气,衣衫褴褛,敲着木鱼一步步走来。
“这位大师,我家小姐病重,不知大师能否肯出手相救?”
“善哉善哉!出家人一心向善,哪有不救的道理,小姐在哪里?快请一见。”
“大师里面请!”家人受主人托付,恭恭敬敬的请了赖头和尚进门。
太太丫头们全都躲到了屏风后面,奶妈子抱着小姐,出来见这赖头和尚。
“呜呼!却是老相识了,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金簪,金簪!你还不能悟吗?”
奶妈子被这和尚的腌臜之气熏得不敢呼吸,哪里有心思听他的胡言乱语,心里只盼着他快点说完,好给小姐开药方。
“大师,您的机锋,我听不懂,只是一件事,请问大师,我们小姐的病,可还有救吗?”
“若说有救便有救,若说无救便无救,不过看天意罢了。”
“大师,您……”奶妈子想说,你这不等于没说吗?只是碍于老太爷在跟前,不敢放肆。
“这位大师,我这小孙女生的奇怪,我想原本是有些来历的,所以自打她落草开始,便尽心抚养,倾了我这老头子全部的心思,请大师无必要救他,我就是散尽家财,也是愿意的。”
“老施主说这小姐生的奇怪,不知怎样个奇怪法?”赖头和尚死死的盯着薛老太爷,问道。
“这孩子,下生一来,从未哭过,也从未笑过,一双大眼睛里,总是带着淡定的眼神,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这样的孩子,是我老头子活了六十多年来,头一次见到的,大师你说,这个奇也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