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却说贾琏名义上是护送黛玉回来侍候父亲,实际上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他经他的大舅子王仁的点播,说若是林姑父病逝,黛玉不过是个幼女,丧葬事宜肯定会落在他这个至亲身上,到时候可以趁机捞一把了,谁不知道林如海任扬州盐政五六年,便是再清廉也富得流了油。

所以自从林如海病逝那一天起,贾琏再也没有出去玩过,他每日清早便起来到灵棚转一圈,上上香,烧烧纸,等着林家的人有事来问话。可是一连等了三四天了。林家的下人见了他如同见了透明人一般,根本无视他的存在。

这让贾琏很是恼火,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又要飞了,凭是谁也坐不住啊,于是他把心一横,便去找管家林忠。敬事房里,林忠正在按照水溶和黛玉的吩咐,给家人们分派任务,总理各处支取,却见贾琏黄着脸一言不发的进来,在上位坐了。便笑道:“二爷今儿好像不大高兴啊,莫不是那个小人得罪了二爷,二爷告诉小的,小的给二爷出气。”

“哼!”贾琏一拍桌子,指着林忠道:“我说林管家,就算你是这林府的管家,也只不过是个有脸的奴才而已,林姑父的丧事是件多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做得了主吗?莫不是你欺负我表妹年幼,哄骗手下,好从中取利吧?”

林忠见贾琏撕破了脸,便冷笑一声,不卑不亢的说道:“二爷既然这样说,可是老奴那件事情办的不像样吗?”

“那到没有,只是你不该事事做主!”贾琏犹豫了一下,依旧强词夺理。

“老奴本是林家的奴才,事事只听主子的吩咐,从不擅自做主,否则主子不会容我到今天。贾二爷怎么知道我擅自做主了?怎么知道我不是尊主子的意思办事?”

“你尊主子的意思?我表妹今年才十岁,林姑父病逝,她自然是悲伤之至,哪里会有心思来分派这些事?况她原就体弱多病,我几日也没见到她,怕不是你挟持幼主吧?”贾琏终于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响亮的借口。

“挟持幼主?贾二爷也太小看我家主子了。你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你的小院去歇息,等这边事情办得停当了,我家主子自然会见二爷的,二爷此时在这里大吵大闹,也没什么意趣,将来见了我主子,也不好说话不是?”

“你少胡说,别的话没用,今儿我要见我这妹妹,你给我进去通传。”贾琏一副泼皮模样,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

这里贾琏同林忠吵来吵去,管家林义早就进去通报黛玉知道,林安则带着几个家人在门外候着,只等林忠一句话,便把贾琏给扔出去。

黛玉此时刚进了一点参粥有了一点力气,正在同水溶和靖玉一起商议如何将林如海的棺椁送到姑苏老家去,进祖茔和母亲合葬在一起的事情,却见紫鹃慌慌张张的进来,回了林义的话。

黛玉尚未怎样,靖玉即刻拍案而起,要出去把贾琏打出林府去。

“靖儿慢着。”黛玉抬手拦住弟弟靖玉,淡淡的说道:“这张脸皮还是先不要撕破的好。父亲早就有话,他很感谢外祖母养育了母亲,也很感谢外祖母放心的把自己唯一的女儿交给他,所以我们对待贾家的人,要尽量的宽容,毕竟那里曾是母亲的家,贾琏的父亲,也还是母亲的哥哥,我们的舅舅。”

水溶在一边点头道:“靖玉太莽撞了,凡事要多听你姐姐的话才好,不如我陪妹妹到前面看看,我想那贾琏见了我,也不能怎样。”

黛玉点点头,便叫靖玉在这里等着,自己同水溶一起带着丫头婆子往前面敬事房去了。

贾琏正同林忠耍赖,林安正带着几名家丁在外边虎视眈眈,只要贾琏再出言不逊,便进冲进去。此时黛玉赶来,瞧着这番情景不禁好笑,于是叫林安带着家人先散了,自己则与水溶肩并肩的进了敬事房。

“奴才林忠给主子请安。”林忠见黛玉进来,忙离了座,给黛玉磕头。

“林伯,你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我早就说过你在我面前不用行礼,瞧你总是不听,还不快坐到那边去。”黛玉一边叫婆子上前搀起林忠,自己便到主位上坐了,水溶便在客位坐下,贾琏一时倒没了坐的地方。

“林姑娘,这几日表妹真是劳碌了,老太太叫哥哥来,不就是替妹妹办事的吗?如今林姑父没了,妹妹有什么要办的事,只管吩咐哥哥就是了。这些事,哥哥不为你效劳,还有谁呢。”

水溶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生气,也不等黛玉说话,便冷笑一声问道:“下边站的这位,可是荣国府赦公之子贾琏?”

“啊,正是,请问这位是?……”

“这是北静王世子,贾二爷还不快快行礼。”林忠见贾琏还不知好歹的站着,便在边上说道。

贾琏正猜不透这仪表非凡的少年公子是谁家的少爷,听林忠之言便心中一惊!北静王府的世子竟然在此,于是忙到头便拜:“贾琏见过小王爷。”

“恩,贾二爷,林大人原是我父王的知己,又是我的老师,他的事情,我北静王府是义不容辞的,贾二爷既然有心帮忙,就请到客房歇息吧,等用得着贾二爷的时候,我自然叫管家去请二爷。”

黛玉见水溶将自己说的话都说了,便淡然道:“琏二哥哥只管放心住着,等父亲的事情完了,我自然随哥哥进京。这几日倒是委屈哥哥了,若有什么不顺心,且看在外祖母的份上吧。”说完她把眼睛看了一下门外的林安,林安便进来,对贾琏笑道:“二爷请回吧。”

贾琏无法,因他实在是怕得罪了北静王府,只得跟着林安出来回了客房。林安即刻叫了十个家丁来,将客房前后的门口都把住了,吩咐道:老爷的棺椁离开扬州之时,再放他出来。

黛玉看着贾琏下去了,却流着泪对水溶说:“都说亲戚家,可如今这种时候,他倒是先带着头找起事来。”

“也不怪他,他来了这几个月,只怕世伯没见他几次吧?我想,他想快些办完了事回去也是有的。”

“哼,你不知道个中因由,这样想他,当初我父亲叫他带着我一年的费用银子五千两到京城外祖母家时,他只拿出了三千二百两交到账房,这次我离京的时候,外祖母叫凤姐儿把我花费剩下的银子都给我戴在身上,凤姐儿才不得已告诉我,原来在进京的路上用去了一千八百两。我又懒得计较,就罢了。还瞒着老太太,这会儿他在扬州耍够了,有对我父亲的丧事这样热心,只怕也有别的打算罢了。”

“原来还有这事,实在是可恶的紧,可是就算是他私自花了你的钱,到家后也应该拿出来补上,就是不能补上,你那二嫂子就这样跟你说一句完了?一千八百两而已,他们家就真的拮据到这样了吗?”

“若说银子,他们还是有的,这几年我冷眼瞧着,不过也是进的少,出的多罢了,还有个娘娘在宫里,总要上下打点的,不过是他们都不想把自己兜儿里的钱往外拿罢了。”

“果真这样,他们的脸皮竟是厚到极致了,妹妹把世伯的后事办妥后也不必去他们家住了,竟是去听雨轩住着,只怕还心静些。”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父亲有意要我磨练,我又怎敢偷懒贪图安逸?况且外祖母年事已高,母亲生前唯有此念,为了母亲,少不得我还是要去那里的,何况皇上已经安排了我以后的事情,等我在贾家住几年,老太太归了西,我再去哥哥府上常驻。”

“恩,好,就按你说的办吧。”水溶一边同黛玉说这话,二人依旧回内室去。

林如海的灵柩在扬州停了三七二十一日,然后由林家下人护送,黛玉和水溶靖玉跟随,众人收拾了扬州林府,只留了十几个家人看房子,便悉数离开扬州,奔姑苏而去。

路上贾琏随行,黛玉不过是看亲戚面上,叫家人上等食宿伺候罢了,究竟也没跟他见过面。

贾琏心中郁闷异常,总想着错过了一次绝好的机会,实在是可惜,

又暗恨北静王府上多事,非亲非故的跑来横插一道,但又没有办法,北静郡王本是皇亲国戚,又是朝廷栋梁。北静王独子水溶,将来势必会袭了祖荫,少说也是一个公侯的,实在是得罪不起。在金钱和身家性命之间选择,凭他贾琏再怎么爱财,也不得不罢手。

水溶和靖玉一直陪着黛玉把林如海的棺木下葬了,各处都收拾妥当后才与黛玉道别,又回终南山去。水溶欲把靖玉送至山上即刻回京,正好同黛玉在京中再见。黛玉听了这话也觉得妥当,当即又准备了银两衣物,送二人离开。

这里贾琏见万事都已经妥当了,便催着黛玉回京,又说这些房子用不着,叫人看着又费事,不如卖了的好。

黛玉本不想卖祖宅,便不理他,只自己安排了林忠带着一部分家人留在老宅,监管着林家原来的田产祖业,自己则带着林安进京,凡事也好有个照料。林义便奉了黛玉的命令,掌管林家在外边的生意,在四处奔波,各处安顿好了便拟定了回京的日期。

这日黛玉瞧着丫头们收拾东西,忽然看见那边多宝阁上搁置的一套古瓷茶具,便想起那天请了和尚道士尼姑道姑来给父母做法事时,认识的一个叫做妙玉的小道姑来,当时便觉得她清雅不俗,虽然一身道袍,但依旧遮掩不住一身的清贵之气,因心生好感,便单请了她进来吃茶,当时便是用的这套茶具,妙玉师傅还赞这茶具不俗,此时要北上京城了,不知这位妙玉师傅还有没有缘再见一面。

黛玉思索再三,最终决定临行前去玄暮山盘龙寺走一趟,拜访一下在那里修行的妙玉。

原来盘龙寺的主持空觉大师曾是林如海的佛友,二人经常在一起参禅,后因为空觉大师为黛玉说命,泄露了天机,当天圆寂,后盘龙寺的香火越来越差,众僧难以维持生计,便各自散了。后来此处被几家人家买去,做了私家庙宇,换成了一些道姑再次修行。

黛玉一身素衣,站在盘龙寺门口时,只见寺院苍松古木,青砖红瓦,分外庄严。

王嬷嬷上前轻叩寺门,不多时寺门敞开,一个小道姑手持佛尘吉首问道:“施主请进。”

黛玉等人还礼,进了寺门,先到大殿里上了香,然后跟小道姑说明来意。

小道姑忙道:“原来我们妙师傅临行前说的贵人来访便是林施主,我们妙师傅跟随师太去京城了,临行前留下一封书信,说他日有贵人来寻,便将此信交给他。贵人请稍后,小道这就去取信来”

黛玉听说妙玉已然进京,心中不禁怅然若失,待得小道姑取了书信来,急忙拆开看时,却不过寥寥数语,不过是些道别的话,说来日有缘自会相见。不过最后妙玉说,如果黛玉有兴趣,可以到自己平日里修行的禅房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