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炉上的水壶冒着热气,渐渐地“咕嘟咕嘟”的开了。
透过热气缭绕,坐榻上,飞针走线,晴川绣得很认真,房间里一个丫头也没。
来到江北,她也学会了不少,譬如这绣花、譬如染锦,又譬如讲一口江北话。
她双眸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表情。
水壶开了听不见,也看不见。
门吱呀一声推开,有人稳步走了进来,她亦没有动弹。
“他,走了。”元嵇缓缓吐出一句话。
思绪回来,手指蓦地一疼,一颗血珠冒了出来。
元嵇神色微变,三步并作两步走,“要紧吗?”
她回过头来,缓缓摇头,淡淡一笑,“无妨。”然后就低头继续绣花。
元嵇到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须臾,晴川收了针线,才起身走向炭炉。
泡了一壶香茗,整个屋子溢满了香气。
两个人抱着茶盏,说不出一句话。
元嵇终究没沉住气,伸手攥住了晴川的手,然后缓缓将她往怀里拢过去。
夫妻二人相拥而坐,她的头枕在他的胸口,发簪上的穗子在自己眼前晃着,发鬓的香气淡淡的挥发着。
“夫人,谢谢你选择了我。”
晴川靠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
她希望罗佑这一去不要再回来了。各自过着平静的生活最好。
之所以骗他,是因为自己了解罗佑,若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怕难以放手。
*
茫茫雪原,人烟不多。
车轮碾压过厚重的积雪,留下深深的车辙。
几声压抑的咳嗽从车轿里传出来。
罗佑起先一路快马北去,然而半路途中终究是病了,这一病可是严重,一直高烧退了又烧,咳嗽不止,以至于换了马车前行。
这一换马车,行路就慢了。罗佑却执意不肯休息,让属下快马加鞭赶路。
他的近身护随程毅将军不由地担心起来,故而趁着他服药休息的会儿,这路途故意缓了缓。
程毅掀开车帘,见主上他半倚在车内的软榻上,阖着眼,眉头紧锁。车里一股药的味道。
他收了帘子,心里叹息,看来无论如何要住店养病方行。
“云中可有消息了?”
“回将军,尚未有消息。”
因左贤王南下仓促,许多东西都没备下,譬如这医药和大夫,譬如车马不够舒适安全,护卫不够充足。故而程毅去信云中,告之王上返程病了,希望云中派人接应。
六日后,他们才进入北漠。
正是隆冬三九,北漠可谓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燕山脚下,罗佑身着厚厚毛领大氅,强撑着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探寻。
几经辗转,终于在一块坟茔前停下了。
十分简单的坟茔。
墓碑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他颤抖的手拨开积雪,其上赫然写着罗氏晴川之墓。
心口遽然绞痛,他踉跄地跪于墓前雪地。
身旁的将军试图扶起他,“主上,雪地寒凉。”
罗佑抬臂阻止,忽然,身体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怔然跪在地上,手缓缓抚摸过那几个字,记忆中,她的音容笑貌浮现出来。
“罗大哥,你说你怎么就记不起殇影楼的事呢?”丫头偏着脑袋,笑望着自己。
(今个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