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曹娪颜的境遇也有些窘迫,但对人还是十分和善的,她自己身为主母在王府尚受制于人,冯娘子在王府无名无分伺候多年,想来也不好过,想到这,曹娪颜竟心生几分惺惺相惜来。
她抬手,接过茶来喝,“你敬了茶,在府中也有了正经名分,日后好好侍奉王爷就好。”
冯娘子行了个大礼,面上不敢丝毫懈怠:“谢王妃,奴日后一定好好侍候王爷与王妃,不敢错半点规矩。”
冯凝花从没有旁的心思,从入王府那日就是。
娘娘子入府两年,从来都没遣人去叫过王爷,王爷乐意来就来,不来她就在屋里绣花做衣裳。
她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因为家中小生意破败才被卖进王府,所以也没什么争宠的心思,只求有一口饭吃。
她院子里的吃食物件从没短过,虽挪不出多的,但省省也够娘家平日吃饭,若是王爷心情好赏些什么,她也都折了银子送回娘家救济日子。
赵霍两位娘子生的比她美,又会哄人,所以她不大得宠,原本王爷也不常在后院,即便是在,也多留宿在另外两个院子,这么久她见王爷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前些年,府里霍娘子掌家,私下里是说一不二的,赵娘子更得宠些,可能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
两位娘子面上和气,私下却一直偷偷较量,一个觉得自己有管家权,一个觉得自己有宠爱在,
这些,冯娘子都比不了。
她对日子没什么指望,既不奢望王爷宠爱怜惜,也没盼着荣华富贵,只求日子能一直安安稳稳过下去。
今日王妃突然派人传唤,说是到正院去伺候王爷沐浴,冯娘子吓坏了,她不知怎么得罪了王妃,是不是因为王妃入府七日自己没去敬茶的缘故,可不敬茶这事是王爷交代下来的,冯娘子以为是王爷不乐意认可自己的身份,便不叫敬茶,可没想无意间竟得罪了王妃。
冯娘子又一想,府里拢共三个通房,陆续没了两个,现下就剩自己一个,莫不今日就是自己了,冯娘子霎时脸吓的煞白,浑身冷汗。
她不敢不去,只等抖抖瑟瑟的去了正院,见王妃正怒着脸,她噗通跪下,希望王妃能懂自己的老实。
她磕了几个头,见王妃没说别的,只是点点头,但她还是不敢动弹,只能将身子伏的更低。
王妃贴身女使发了话,让她去伺候王爷沐浴,可没王妃授意她依旧不敢动弹一下,等了许久,王妃才说话:“去吧。”
冯凝花将头重重嗑在地上,想表明自己绝没有别的心思:“奴婢服侍完王爷沐浴就回去。”
她看王妃还是没有说话,就赶紧往内屋里去,想伺候完王爷赶紧走。
今日王爷有些不同,往日里王爷就只叫她大名,也从不和自己调笑,即便说话也是说些家常,王爷今日不但叫自己“凝儿”,还摸着自己的手臂问她是不是白了。还说她出了汗,要不要沐浴,她心里慌得很,一句话连不成句,两条腿抖成筛子。
忽然,屏风外一阵脚步声,她听得出来是王妃走了。
冯凝花什么都顾不得了,顾不上满地的水渍,啪跪在地上:“王爷,王爷饶我一命吧,王妃在外头,奴不敢伺候。”
王爷低眼看她,实在不是想成心吓她,只是想借着她气一气曹娪颜,现在已解了心头的醋意,便罢了。
他知道曹娪颜生的好看,文王爷也是男人,想多看一眼也难免,可候滦书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候滦书低头轻笑一声,又略摇摇头,似在笑自己怎么这么小心眼,竟一直在吃那一眼的醋。
今天既然冯娘子已经到正院,就给她铺垫个台阶,让她将茶敬了,候滦书顿了一顿方道:“你起来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干干净净过来敬茶。”
冯娘子似没听明白,只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惊恐的盯着王爷。
“放心吧,她不会难为你,一会你过来给王妃敬茶,算有个名分了。”冯娘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想起身回换衣裳,却又怕王爷是在诓骗她。
候滦书虽然没去过她那几回,却也把她的脾气秉性摸的清楚,知道她一直胆小怕事,但凡府里有事她都躲在院里不敢出来,这两年来也不曾掺和进霍娘子与赵娘子当中去,这也算给她自己挣了一条活路。
候滦书不愿意再跟她费口舌,便故意吓唬:“趁着我心情好,你还不赶紧回去?一会我反悔,可就给你赶出去了。”
冯凝花听了赶紧又磕了两个头,跑回去换衣裳。
冯娘子顾不上烧热水细细沐浴,用院里存的凉水浇头冲凉,又从屋里挑了件最素净不惹眼的衣裳,擦干头发,叫身边女使帮着挽了个已经过时的发髻样式。
收整完毕出了偏院,一路穿过小花园,直奔正院前厅前去。
冯娘子知道内宅是王妃管家,王妃不同于从前的霍娘子,她是真正的正室元妃,只要自己老实就不会难为自己。
她这几日看王妃的态度,知道曹娪颜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
冯娘子敬完了茶,王爷抬手示意让她起来。“冯凝花,你的凝字犯了王妃闺名宁字,你自己改个名字吧。”
冯娘子拘谨站在原地,她是读过书的,虽读的不多,但常用的字也都认得,她微微点点头。
一旁曹娪颜开了口。
“不如王爷直接想个吧,王爷赐的总是好的。”
冯娘子听王妃这样说,霎时眸中含了泪,她是懂得感恩的人,知道王妃为自己说话不易,对王妃来说只是轻飘一句话,于她而言却是莫大恩德。
她又跪下磕头,跪在地上等着王爷赐名。
候滦书用修长的食指敲着桌面,仿佛是想定了,方停下:“既然凝字犯了王妃闺名,改一字即刻,那就凌吧,凌花,听起来倒有几分美意。”
冯娘子再次磕头谢恩。
曹娪颜没再吱声,她能多说这一句话,已经是看在那几分惺惺相惜,现下王爷既已亲自赐了名,任由赐个什么也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