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人群望去的地方,果真见一画舫在不远处。
乐音飘渺,四美人着各色裙衫,艳丽如山茶,清素若栀子。
在画舫最前方飘然起舞,岸上围观的人无以不叫好。
而在那舫间最高处有一小亭,白纱袅袅飘舞,隐约见一人依靠在红漆朱雀柱旁,一身红衣,宽袖衣角坠在隔板上,一头墨发及腰,头无一簪,怀抱琵琶信手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
“只是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
看见的人都这么评价。
“你这说的,这红袖招可有一个不是美人不是才女的?”
“也是,这红袖招前几天关门可真是憋死我了,今天开业,我一定要去听清音姑娘的琴,看穆姑娘的舞。”
……
“这不是上次的画舫,红袖招可真有钱,这么快就弄来了新的画舫。”谢景驰啧啧称奇,“徐兄,你今晚要不要去红袖招,我请你啊。”
“莫要带坏别人,”谢怀瑾道,“明天国子监开学,你不要乱跑,可忘了上次的教训?河水没喝够还想再喝几口?”
“哎呀堂兄,你能不能别提上次了,上次我好不容易出来就掉河里了,真倒霉,”谢景驰不高兴,“我就不该手欠去扶人家,上次那个刺客你别提多——咦?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明白为什么感觉徐兄有些眼熟了。”
谢景驰看着楚鸢,一打手心:“那天把我拉水里还踹我一脚的刺客和徐兄的眼睛很像哎!”
此话一出,谢怀瑾目光转向楚鸢,眸色深深,已有打量的意味。
楚鸢听此言,在谢怀瑾看来的目光下依旧淡然:“哦,还有这种事?”
“嗯,不过那是个女人,”谢景驰有口无心,只是实话实说,“而且她眼睛更亮一些,看着和狼似的,可凶了。我做梦梦见都吓醒,那一定是个没人要的母夜叉!”
楚鸢微笑:“是吗?”
我谢谢你,真会说话。
“你拿你徐兄和罗刹刺客比?”谢怀瑾像是在调侃又像在暗示什么。
楚鸢抬眸,和谢怀瑾目光相对,似笑非笑。
这人,楚鸢舌尖抵着上颚,怕是已经摸个差不多了。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谢景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没察觉身边两人的诡异气氛,赶紧解释,“徐兄的眼神不凶,好相处,刚刚还帮方公子抢了绣球,救了肖小姐呢!”
“谨言慎行。”谢怀瑾拿扇尖轻轻敲打幼弟小脑袋瓜,没再提这件事,“吃完饭就该回去了,明日还有课。”
—
月色幽幽,今夜的红袖招开业,江边的画舫却不怎么热闹,画舫毕竟是自家人玩乐的,红袖招自己在彦都街里有最热闹的勾栏地盘,客人都去了那里。
画舫上只留了几个人,清冷的琵琶音无半分白日的喧闹红尘,凉的像这月色入了杯盏。
形单影只,镜花水月。
楚鸢足尖轻点稳稳落在画舫上,手指轻转,冰凉月光与手中刀光映衬。
“琵琶一抚曳南风,刻薄曲文讥世庸。”
慵懒又漠然的男声在画舫的静默和琵琶音的凄凉中悄然响起,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蛊惑,哀哀地荡在月光里,水里和三月的风里。
楚鸢抬眸,抬头看向画舫最上头的凉亭,压低了脚步声和气息,横握刀刃。
“剜挑浮生不染尘,万种风情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