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的我还并不知道,我未来所要承受的,远比他要痛苦数万倍。
轿中又恢复平静,这只是山雨欲来的前提。
此时的沈镜,心中郁结难解,实在坐立不安。他胡乱的摇着折扇,单手撑着有些昏沉的大脑,鼻腔间的血腥味搅着轿内的闷热,叫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极力咽下心中涌出的顾虑,想将注意力转向别处。他猛地支起轿帘,层层尘土袭来,才发觉街上早已寥寥无人影了。
是‘他’....
‘他’都知道了.....
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沈镜瞬间瘫倒在地,两眼发白,双耳如临五雷灌顶,轰轰作响,好似大限将至。他的手死死攥住轿窗的缝隙,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环顾四周,幸而无人察觉到方才的异样,这才长舒一口浊气,收起折扇,正襟危坐,只是声音有些细若游丝的说道:
“车夫,还有多久才到医馆!”
“回沈主子,天气闷热,马儿跑得慢,已经快到了。”
“既然还有些路程,便先调了方向,去不知茶楼吧。”
“沈主子,不知茶楼可离半城的距离啊,这来回一趟,怕是天黑也赶不上去医馆了。”
“......我早早就替林小姐定了出全先生的说书,岂是你能耽误的?”
“是....奴才知错了.......”
话毕,沈镜似泄了全身的力气,只侧身倚在轿窗边,满面忧愁的向街道上空空看去。
他用着最后一点力气,小声的对自己说道:
“终究,我还是什么都没拦住。”
...........
午后的烈日烧的地砖寸草不生,易生每向前一步,脚底升腾起的白气,正如当年悲剧重现,仿佛无数个死于他手下无辜的亡灵,都在替远去的我们伸冤。
他看着遥遥而去的马车,眼中闪过对少女浓烈的情意,随即又被巷口走来的黑影掩盖。
“阿古,都安排好了?”
“是,主人.....”
黑影不敢抬头,沙哑的嗓音在无人的街巷回荡着。
当他再一次听见那个名字,那个温存着他这辈子与她仅剩的一点美好回忆的名字时,曾经所受的刑罚,面前所做的一切,都变的不重要了。
他欲言又止,脑海中不断重叠着一个人影。
“你做的很好......”
他充耳不闻,疯魔了一般,打断了他的话。天色沉沉,在阿古张开嘴说下第一个字起,他的心情便由着面前的少年摇摇欲坠。
“主人,属下不求别的,只求....只求您能让属下....让属下再看她一眼!”
面对他几乎以死相抵的请求,易生玉白的手指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鎏金面具,露出了那双已经毫无温度的琥珀色双眸,以及精致如雕刻般俊朗的面颊。
暖风吹过他挑起的嘴角,却变得滚烫起来。
“你若想看戏,便折了一条手臂,以做门票吧。”
话音刚落,少年的身影便随着天空中飘下的五色羽毛消失不见。
而他那不含人类温情的笑意,仍绕梁在空地一片独自为情所伤的血色中。
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却以这种狼狈的方式,再次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