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上辈子,是自己陪了梁泊昭一生,那今世便由董氏陪伴他,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她伸出手,缓缓抵上了自己的心口,为何,为何自己的心要这样痛?
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旁的女子抢走,看着同床共枕了三十余年的男子将旁的女子护在怀中,看着心爱的男人,再也不记得他们的生死与共。
她曾陪着他,一步步从定北侯,当上了定北王,又从定北王,一步步向着权利的核心走去。她倾尽全力,襄助夫家,哪怕受尽天下骂名也在所不惜。
早在与他成亲的那刻,她便是梁家的人。她再也不是袁和韵,而是梁袁和韵。
她陪着他去了那高胜不胜寒的地方,不论去哪,她都陪他去。他是农夫,她便是农妇,他当了侯爷,她便是侯爷夫人,他成了定北王,她就是定北王妃,可当某一天,形势所逼,令他不得不问鼎那个皇位时,她,便只能做他的皇后。
哪怕背弃母族,也是无可回头,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当回到京师后,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夫妻你侬我侬,她只得一次次的若无其事,实则心如刀割。
她看着那一对鹣鲽情深的人儿,一双手在暗处紧紧的绞在了一处,她那样的想去问问那个男人,梁泊昭,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忘记了我吗?
当他在北疆身受重伤时,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去陪他,无论世人如何说她恬不知耻,说她不要脸也好,说她没有公主风度也好,他的命危在旦夕,她又在乎那些旁的做什么?
若是他不在了,那她定是也活不了的,她也情愿跟着他去了,说不定,他们会回到前世,他还是那个尊敬自己,爱重自己的丈夫,是自己孩儿的爹爹,总好过她一个人在这一世,日日看着他与旁的女子你侬我侬。
然而,她却还是去了梁府,欲接了董氏,一道赶往北疆。
她知道,他相见的不是自己。
孰知,董氏竟差点滑胎,正卧床静养。她在听到消息的刹那,说不清心底是何滋味,隐隐的,竟有股暗自喜悦,不等那股喜悦之情弥漫,她便觉得自己悲哀,她袁和韵,到底是为什么落到了如此地步?
她日夜不休,风雨兼程,终于赶到了他身边。
那时候的他,早已烧的神志不清,身上的伤直扎着她的眼睛。
她什么都忘记了,无论什么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要的,都只是他好端端的活着,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即便当他醒来,他的眼里心里,都还是只有另一个女子。
她熬尽了心血,日夜守候,终于将他从阎罗王的手里抢了回来。
梁泊昭痊愈了,她自己却在回京后大病了一场。
在梦里,她总是会梦见自己的孩子,那四个虎头虎脑,与他们的父亲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孩子。
还有她的小阿罗。
即便是梦里,她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再无机会与他们相见了。
想起来就让人难过。
她越来越克制着自己的情谊,一次次告诉自己,前世便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可这一切,都比不上那日在北疆,她对翟珩的说了一句话。
“这里,却从不听我的话。”她抵上自己的心口,说出这一句话时,万念俱灰,怕也不过如此。
当她守在北疆,看着他失去那一个儿子时,他的痛,她感同身受。她却怎么也无法告诉他,自己曾为他生下四个儿子。
也许,这世间最悲惨的事,是一个人全都记得,另一个人却全都忘了。
她记得他所有的事,记得他与孩子们的点点滴滴,只有他,将她和孩子们忘了个干净。
终于,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梁泊昭的孩子。
当她再一次看见玉嫔时,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原来,有些事真的是冥冥天定,前世,他曾因玉嫔的容貌与董氏有几分相似,便宠幸了她,今生,他还是因玉嫔的容貌,将她错认成董氏。
一切,水到渠成。
而玉嫔,果真如前世那般,一夜春风,便怀上了龙胎。
她一心等待着那个孩子。盼着能在那个孩子的身上,看见自己儿子的影子。
她的期盼没有落空,终究是得偿所愿。
她几近发疯般的爱着那个叫梁庭的孩子,只因他长得与自己的孩子是那般的相像。
将梁庭抱在怀中时,她仿佛瞧见了自己所生的那四个儿子,他们亦是曾在自己的臂弯,由着他们的父亲为他们一一取上名字。
至于梁泊昭和董氏,她从没想过要将他们分开,也从没想过要在他们之间横插一脚,并不是她高风亮节,而是她不屑。
曾几何时,梁泊昭是她的,全心全意,都是她的。
他们的日子里,没有董凝香。
她任由那女子因着自卑与惶恐,怀疑与退后,一步步消磨了他们的情意。
她帮不了她,没人能帮得了她。
她宁愿带着孩子,避到离宫,将所有的地方,全让给他们两人。
直到,最后的最后,她说出了那几句话。
“梁泊昭,我曾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你是我的。我曾随你征战天下,驱除胡虏,我曾与你携手共进,斩杀蛮夷。我曾与你生死与共,问鼎天下。在那个梦里,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多希望,那一切刻骨铭心的过往,真的都只是一场梦。
———————————番外3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