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听到了自己儿子的话,马上拍了一下李求衣的后颈脖子,骂了一句:“臭小子,不准没有礼貌。”
还没有转过身去的朝云僧人大笑着走过来对着李贤说道:“无妨无妨。”然后继续走到了摸着后脖颈的李求衣身边,蹲下来看着李求衣看了许久,眼里闪过了一丝丝光芒,然后说道:“小施主颇具灵性,贫僧我很喜欢。但是我不是神仙,我也不会飞,贫僧就是一个普通僧人,懂些寻常的佛法,小施主我看你天生就是有灵骨慧根的人,你才是可能成为神仙的人啊。”
李求衣的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真的吗?我可以成为神仙吗?”
老僧人点了点头,随后从破旧袈裟一侧的口袋中拿出一把由红绳绑着的小银锁,交到了李求衣的手上,微笑着说道:“这把小银锁可以让你成为神仙哦,我现在先暂时留在你这里保管着,如果你以后真的成为了神仙,再把它还给我吧。”
“哇哦!”李求衣双手从老僧人的手中接过了这把小银锁,然后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在院子里面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大喊着:“我是神仙喽,我要当神仙喽,我要飞来飞去,我要在天上飞!嗖——”李求衣快活地在院子里疯跑。
李贤走到了老僧人身边,脸上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傅,那是……?”
朝云站起身来说道:“这把银锁曾经的主人是一位修为十分高深的佛陀,他圆寂之后肉身没有腐坏,被后世的僧人供奉在庙宇中最恢弘的大殿高台之上,我的师父在那尊肉身像前修行了近百年方才悟道飞升。而这把银锁也在大殿上待了数百年之久,接受了数不尽的香火和僧人的诵经声,已经不是凡物了。后来经过一场变故,庙宇被破,大殿被毁,肉身像也不翼而飞,只剩下我的师兄拼死留下来的这把银锁,将它交到了我的手上,让我交给有缘人。我深知我不是这把银锁的主人,于是我带着银锁四处游历,终于在此刻我看到了你们的孩子,我认定他就是银锁最合适的主人,所以我才将银锁交给他。”
李贤听了这把银锁的故事,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师傅,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可不能收啊,我孩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跟这种神仙般的东西有这种缘分啊,您还是将它收回去吧。”
妇人也是点头说道:“是啊师傅,这把银锁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老僧人朝云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的确已经为这把银锁寻到了它的有缘人。况且这把银锁的第一个主人是一位修行高深的佛陀,他能够修行到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也不是靠着这把银锁,现在银锁有什么作用我是不知道了。你们就权当它是一个护身符吧,毕竟在大殿上供奉了那么久,已经是开过光的东西了,高低也能有些辟邪的作用,对我来说是没有用了,你们就放心的让孩子收下吧。”
李贤迟疑了好一会儿,妇人脸上也露出犹豫的神色,反倒是老僧人平静笑道:“这样我不但为银锁寻到了它最合适的主人,也算是报答了你们对贫僧的留宿和开悟之恩,也算是两全其美之事了,就莫要再推脱了,”老僧人忽然转头看着李求衣笑了笑,“况且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吗,等到他真的成为神仙了还是要还给我的,如果那个时候我还在的话,哈哈哈。”老僧人大笑起来,似乎非常开心。
李贤和妇人听到了老僧人口中的玩笑话,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心中对于这份重礼的担忧和不安也减弱了几分,最后李贤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老僧人已经重新走到了院子中间,拉着朝月再次对李贤一家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便转身离去。李贤快步走到院子中,“抓住”了还在疯跑的李求衣,将他的头轻轻按了下去,让他也对着老僧人的背影鞠了一躬。
“哈哈哈哈——”一道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是老僧人朝云的声音,只听到他哈哈大笑之后说道:“李求衣,好名字啊,不求寻常衣物,只求那大道之衣,甚好!甚好啊!哈哈哈哈!”老僧人的的身影越来越远,声音也是逐渐模糊微弱下去。
李贤有些发愣,呆呆地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他莫名其妙抬头看了看天空,脑袋中的思绪轰然一震,刚才听到老人的笑声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怪怪的,从昨天到现在自己和妻子从未对老僧人说过自己儿子的名字,李求衣年纪那么小,有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呢,就更不可能主动说自己的名字了。
那刚才那位老僧人是如何知道李求衣的名字的,而且听刚才他说的那些话,老僧人甚至连“求衣”是那两个字都知道得十分清楚,这又是怎么做到的。李贤现在意识到这件诡异的事情之后,没有过多的惊讶,反而是觉得有些恐怖,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鬼怪之类的,老僧人和小沙弥都是假的,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也都是假的。但是当他立即蹲下来掰开李求衣的手,看到了手中的那把红绳绑着的银锁之后,他才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尽管老僧人和小沙弥的背影已经从这里李贤家门前消失很久了,李贤还是愣愣地盯着那条他们远去的路,过了许久之后才喃喃道:“该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
昨天似乎是下过雨了,不禁路上有些泥泞,而且山间也弥漫着白色的大雾,小沙弥和老僧人穿行在其中,也不管前面有没有路,反正就低着头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师徒二人的脚上沾满了泥泞,身上的袈裟也被露水沾湿了。
小沙弥走在师父的旁边,师徒走出去好远一段路了都没有说什么话。终于小沙弥忍不住了,他颇为平静地询问道:“师父,您就将那把祖师衡金锁那样送出去了嘛?师伯不是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老僧人脚步不停,摇摇头说道:“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将它送给那个孩子不单单是为了报答那户人家的好心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孩子确实是衡金锁最合适的主人。”
“为什么呢?师父?”
“我曾经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祖师的画像,画像之中的祖师眼神和那个孩子有一瞬间的眼神非常相似。祖师是个很神秘的人,书上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师父对于祖师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描述,我所能知道的就是那副画像,连祖师的肉身我都没有见过。直到刚才在那一刻,我蹲下来看着那个孩子的时候我从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祖师的身影,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孩子寻常的眼神,或许还有些单纯甚至是痴傻,但是有那么一瞬间我就是认为我看到了祖师的模样,于是我认定那个孩子就是衡金锁最合适的人,我才决定将锁交给他,希望可以保护他,保护这个我觉得很像祖师的孩子。”
“保护,师父你是认为那个孩子会有什么危险吗?”朝月皱了皱眉头问道。
朝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祖师的影子,那就证明这个孩子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不同寻常的人一路上总是会遇到比常人更多的艰险和磨难,其中有些更是会让他九死一生,人生楼阁岌岌可危。虽然这些都是他所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但是我还是有私心地想让他这一路上能够走得顺利一些,即使他没有像我设想的那样走上修行之路,衡金锁也可以保他半生平安。也算是我们这些后辈对于祖师的一点交代吧,也算是告慰你师祖的在天之灵,他在死前还一直念叨着祖师的肉身像,认为是自己弄丢了祖师的肉身,还导致大殿被毁,死伤无数,你师祖他一直很愧疚,认为自己根本不配当祖师的徒子徒孙,最后也是郁郁而终,没有得到一个想要的正确答案,就连现在我都不知道祖师的肉身像流落到什么地方了,唉——”老僧人再次长叹一声。
朝月知道提起师祖的事情师父就会很悔恨,没有在师祖临死前找回祖师的肉身像一直是师父的一块心病。朝月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反而是继续问道:“既然那个孩子乌夜啼听到了李求衣的描述中的“妖怪”“吃了”等字眼,眉头微微一皱,还没等他继续询问细节和水生是谁的时候,李贤就已经一只手伸了过去将李求衣的耳朵提起来,然后破口大骂道:“你这臭小子,都让你别再说了你还说是吧?都没完没了了是吧?走,现在就跟我去给先生道歉去,不许再说这些神神鬼鬼的话。”李贤揪着李求衣的耳朵就想要往村尾的方向走去。但是乌夜啼刚才已经听见了有关什么妖怪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就此让李贤父子俩离开,他提着剑快步走了上去。
李求衣这次没有选择沉默了,而是微微眯着眼睛喊道:“爹,我没说瞎话,我水生的死就是跟先生有关,他真的是妖怪啊,我没骗你啊!”李贤听到儿子还要喊这些胡言乱语的话,马上一只手捂住了李求衣的嘴巴,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还讲?你不许再说这些话了,等会看到先生尤其不能说这些话,记住没有!”李求衣嘴巴里嘟嘟囔囔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乌夜啼快步走了上去询问道:“李大叔,刚才求衣说的那个水生是谁啊,是已经去世了吗?”
李贤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话。乌夜啼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锲而不舍地说道:“水生应该是个孩子的名字吧?您的孩子跟那个叫水生的孩子应该是好朋友吧,如果他的好朋友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或者遭受了冤屈,你却又不让也许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你的孩子说出这一切的话,水生的死会给李求衣留下一辈子的阴影。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将这件事情的始末告诉我,其实也不浪费您的什么时间是不是?你说出一些来,也许这件事情就能解决,别让这件事情成为一个孩子的心病,两个家庭的痛苦。”
此时懒洋洋跟在乌夜啼身后的洛阿飘忽然睁开了眼睛,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乌夜啼啊,什么闲事都要管,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要发生那么多闲事,你难道都要去管一管吗?即使你的修为已经是十分强大,算是人族的中上强者了,但是那么多事情你有那个精力去管吗?你想管你也来不及,你也无法同时管这么多,人家也不会让你管,很多事情发生了也就发生了,很快就会过去,哪里有那么多挽回和改变的机会啊。洛老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思考着乌夜啼的行为,虽然它只是一个器灵,也算得上是无忧无虑,但是有时候闲下来也会去思考一些事情,比如自己存在的意义,比如自己诞生出来要做什么。开个玩笑,这两件事情洛阿飘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当初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自己的主人上节砍树,而后来自己成为了上节的孩子的玩具,自己的意义也就变成了守护小主人,再后来便是上节拿着自己斩妖除魔的时光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尽好一把武器应该背负的责任。存在的意义就是自己诞生出来的原因。现在自己跟着乌夜啼了,那就是只有一个意义了,帮助眼前这位自己和主人都认可的年轻人斩断他想要斩断的一切东西。洛阿飘点了点头,嗯嗯,似乎比以前更加暴戾了,唉——,洛老摇了摇头。但是此刻的它也不得不感叹乌夜啼敏锐的直觉,他一下子就判断出了那个水生和李求衣的关系,甚至是水生的家庭和李贤的关系。
通常孩子和孩子之间如果是很好的玩伴的话,他们的父母也不会是太恶劣的关系,完全不说话一说话就要互相骂几句的那种,这种关系的人家之间,他们的孩子关系是不会很好的。很好的玩伴之间的家庭甚至有可能是邻居的关系或者还是某种程度上的亲戚,总之就是几乎不可能关系非常不好。
李贤听到了乌夜啼的话语之后,脸上终于还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接着便是流露出一丝痛苦,在路过一棵树下的时候他松开了李求衣,自己则是颓然坐在了树下,李求衣偷偷看了父亲一眼,坐在了父亲身边。乌夜啼看到终于停下的李贤,也是将手中的剑轻轻地放在了身前的土地上,然后盘腿坐了下来。李求衣看了几眼自己的木剑,很想要将其拿回来,但是迫于父亲的压力,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拿回属于自己的木剑。乌夜啼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李求衣的目光和其中包含着渴望的眼神,但是他也没有选择将这把本就是属于李求衣的木剑主动还给他。洛老则是将那些缓缓从空中降落,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乌夜啼的肩膀上。
李贤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仿佛是在整理脑中的思绪,他现在的脑袋真的很乱,感觉有好多事情都还没有处理,都需要他去处理。三人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李贤开了口:
“水生是我邻居张老弟家的娃,因为是他的婆娘在水田里劳作的时候出生的,所以给娃取名叫水生。我是四十多岁才有的我家这小子,张老弟年纪比我小得多,但是今年也得有三十五六了吧……”李贤苦笑了一声,“当然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确实也这个岁数了。”乌夜啼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动,李求衣也将头埋得更低了,就连没心没肺的洛阿飘也是微微一愣。
李贤继续说道:“我家这小子性子比较沉默,除了我上次看到他拿着剑打先生,我还真没看到过他和那位大人有过这样的接触,甚至是走在路上看到认识的叔叔伯伯连招呼都不打的,害得好多人过来跟我开玩笑说老李你家那娃可不喜欢跟人说话哩,莫不你教他的?怕我们是坏人?所以不让他跟我们讲话?所以我之前看到了他拿木剑打先生我心中有些生气,也有些觉得没面子,但是更多的还是惊讶,换做是以前他和先生说话都不敢的。而张老弟家里的水生娃就不一样了,性子很是活泼,遇到人也知道问好,认识他的村民都很喜欢这娃呢。虽然两个娃性子不一样,但是却很奇怪地就能玩到一起,我和张老弟也是老朋友了,他家又在我家隔壁,所以这俩娃一来二去的就很是熟分了,每天干什么事情都在一起,经常跑出去疯玩一整天也不带累的,我和张老弟也乐得看他们俩玩,没怎么去管过。后来俩娃都到了上学的年纪了,正好村口的那处私塾还开着,我们就打算送孩子去那里读书去。”
“那家私塾是村子里面唯一的私塾,以前是王老先生在里面教书,我当初小时候的名字就是他给取的,前年王老先生也走了,活了九十多岁,怎么就不努努力活到一百岁呢?他有三个孩子,留在村里的就一个,他走了之后特地叮嘱留在村子里的小儿子继承自己的私塾,继续给娃娃们上课,不能让娃娃们没书读啊。王老先生的儿子我们通常叫他小王先生,或者就叫先生,听村里人说他读过的书比王老先生还要多呢,村里人大多没有读过书,自然就对这种读书人多有敬重,小王先生人很好,知道我们家里都困难,没有收很多的钱,只是让我们家里出一些家里有的东西,我就给了一些在山里打猎的野鹿啊野猪什么的给他送过去,其他村民送的那些布啊油盐什么的他都没收,就收了我家的。然后平时上课我看他也很用心,娃娃们都乐意听他上课呢,除了我家这娃子。”李贤瞪了一眼低着头的李求衣,看到孩子的眼神,李贤想骂也骂不出口了,转过头去对着乌夜啼摊摊手说道:“你说说,这样的小王先生怎么会是这小子嘴巴里面说的什么妖怪什么的,他还拿着那把木剑去打人家,我怎么能不生气,也亏得人家是读过书的人,肚子里面有大道理呢,不跟小孩子计较,不然这小子都别想继续读书了。”
乌夜啼眉头微微放松,然后平静地说道:“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贤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脸色也有些灰暗了,没有刚才那样的精神焕发了,他缓缓说道:“后来的事情就有些可怕了,你可别被吓到。那一天大早上我和我家这小子出门的时候碰到了水生娃和他爹,我们在前面聊天,他们两个小鬼头不知道在后面计划着什么,到家之后我们都在屋里忙,水生娃和我家这小子在外面玩,他们一直在鼓捣着一些武器啊什么的,我家这小子弄了把木头剑,水生娃弄了把木头刀,他们俩成天就在外面敲敲打打,我和张老弟都比较随意,也就没有去管这些事情。后来外面忽然就没声音了,我察觉到不对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门去看一眼,还没出门我就已经发现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这个时候我看到张老弟也走出来了,我们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心想坏了,刚才还在门口玩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我们俩一合计之后便去村里寻找了,但是哪里都找不到两个孩子,我们便发动全村的人一起寻找,我几乎是忍着眼泪在路上找的,就怕看见我家这小子的尸体什么的,但是很幸运的是我在后山的一块石头旁边找到了我家的娃,他那个时候已经昏过去了。我把它抱了回去告诉大家我找到我家的娃了,然后我把求衣交到了他娘的手上便又出去寻找水生娃了。但是无论我们怎么找也没能找到水生娃,全村人找了一天,一直打着火把找到后半夜都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直到我们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张老弟他还在找,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一起找,老天保佑我们终于还是找到了一点痕迹,我们在村口的柱子旁边找到了一把带血的木刀和一些衣服的碎片,在看到那把木刀和碎片的时候张老弟立即就跪在地上了,他将头低了下去,几乎是要趴在地上了,鼻子都快碰到地上的泥土了,颤颤巍巍地伸过手拿起了那块最大的布片和其他的那些带血到的碎步,这些布都被红色的鲜血浸染了啊,都染红了啊,张老弟在拿到布匹的那一刻就已经手都变成红色的了,他伸手去抚摸那块最大布片上面的那只他婆娘一针一线绣在上面的小老虎,本来是白色的丝线现在都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李贤的脸上出现了回忆的神情,嘴中声音变小了一些,喃喃说道:“那只小老虎我之前也有看到啊,绣得很好看,就像是一只真的小老虎一样,水生娃还经常拿来跟我家娃炫耀,我家娃也喜欢,但是他不好意思跟我们说,其实我都知道的,”李贤伸出手摸了摸李求衣的头,“张老弟比我更加熟悉水生娃衣服上的痕迹,他的眼力也比我好,远远地看到了这些衣服碎片的时候他肯定就知道了是从水生娃身上掉下来的,还有那把木刀,他能不知道吗?只是他不想知道啊,我本来以为他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会哭出来,但是他没有,相反他只是有些发愣,看起来与平时的模样没什么不同,很老实。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哭了出来,紧紧地抱着那把木刀和那些衣服碎片,往自己的脸上贴,虽然那些衣服碎片捂住了他的脸,但是我还是能看到有着眼泪从他的脸上流下来,和那些衣服碎片上面的血混为一团,然后变成了较浅的血水流了下来……”
李贤的眼睛也红了,这个言行举止都很是粗鄙的老猎人此刻回想起这血腥的事情,还是会被其背后的背上触动到。
“我想过去把张老弟扶起来,可是他好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我怎么扶也扶不起来,平时我觉得他的力气好像比我小很多,但是那天我却怎么都扶不起来他,于是我只好蹲了下来,跟他一起在那边待着,我已经忘记我有没有哭了,好像是有吧,又好像没有……”李贤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我们在原地待了很久,就在火把都已经熄灭许久,天也快要亮的时候,张老弟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地上的那些血迹,站起身来发疯似地跑了起来,手上就抱着那把木刀和衣服碎片,我发觉他跑出去的时候也想站起来追上去,但是当我从蹲着的姿势一站起来的时候腿忽然就软了,然后我就瘫软在地上,接着两条大腿都麻了,我知道是因为我蹲着太久了,所以脚已经暂时不能用了,但是我很疑惑张老弟跪得比我还久一会,他是怎么跑出去的,跑得那么快,已经消失在我眼前了。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是我多年打猎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时间往山里面跑的话很容易遇到野兽的,我怕他做什么傻事啊,所以我疯狂拍着我的大腿和小腿,想让我的脚快点恢复知觉,过了不知多久我的脚才恢复过来,我往深山中跑了一段距离,别看现在天快要亮了,但是山里面树又高又多,天边的鱼肚白都挡在了外面,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我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啊,树林里面全是黑的,我的听觉和嗅觉就特别发达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骗自己,反正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很清晰,然后我闻到了血腥味,我在山上打猎了快要三十年,是人的血还是野兽的血我一闻就知道了,当时我的脑袋轰然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我闻到了,我清楚地闻到了,是人血的味道,我告诉自己赶紧跑,但是里面一阵阵冷风吹过来,吹得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我自问在台子山这么冷的地方生活了快要四十年,大冬天下雪的时候我都能打赤膊在雪地里面躺着,甚至是去小溪里面游泳,上来之后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那天我被冷风吹中之后我感觉全身的肉都在打寒颤,血液都快要结冰似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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