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怖的是他的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为了血红色,像心脏一样镶在眼眶里跳动着,只有中间有一条白色的竖线,兽瞳一样地盯着人。
神的眼睛有许多样,慈悯的、超凡的、平淡的、威严的、灵动的、木然的,但都不会是野兽的眼睛。
方瞎子闭了闭眼,就算他已经很久只能见到纯然的黑色,他还是对自己的形象很是注意。
在地宫的年岁,在黑袍之下,他也永远穿得整洁,头发挽得规整,带着别人看不见的笑意,连声音语调都是要恰好的。
孟明大肆笑了起来,笑到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笑出了泪来。
“小弥,你笑什么?”
“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方瞎子将乌尖锥在手里转了个圈,抬起来凌空点了点缩成一团的黑影。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一只越发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揪住了自己的前襟。
孟寺眼神一利,跨前一步挡在了孟明的面前。
“你什么意思?!”
他厉声喝问着,牙根紧咬,下颌绷成了一条锋利的线。
孟明的笑声低了下去,从大笑变成了笑哼,从后面圈着膝盖扯了扯孟寺的后摆。
“四哥不用听他胡说,想要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
“我是不会变成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
——因为我本来就是一只鬼啊。
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孟明歪着身子探出头来,从林眉他们包围之中的空隙望向方瞎子。
林眉瞥见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因为削瘦,他那一二分偏向金国的面部特征逐渐显眼。
颧骨之上眼窝深深陷了下去,眉骨打下的阴影,浓厚地压在眼上,配上苍白的肤色殷红的唇,倒真有了鬼的样子。
孟寺的手都在抖,手里的剑被缓缓侧抬了起来。
但孟明耍赖地拖住了他的衣摆,对着方瞎子扬起下巴。
“我不想杀你了,我现在只想看着你自焚而亡,这样似乎更符合你们焚仙门的风格一点呢。”
“自寻死路,而求长生。”
方瞎子的脸色真真正正地阴寒了下来,淬着毒的笑间吐出了“嘶嘶”的蛇信。
加伊思快速俯冲而去,又在乌尖锥横扫而来时折身而下,以手为支两腿连踢向了他的膝弯。
林眉和折思攻前,折宁和守卫攻后,岑见托着左肘指尖轻点外臂,眉头紧皱。
“小弥,你从小就不是一个乖孩子。”
“但这一次,你听话一些,把台子上的东西拿给我。”
“我可以给你留一条命。”
方瞎子对交织成网的攻势全不在意,甚至任由那些攻击和剑锋加到他的身上。
之前还会被伤到,只是更为力大的人,这一次却只被划破了衣服。
加伊思翻身而起,撩刺而出的长剑是唯一给方瞎子留下伤口的攻击。
他在这样的短时间内,正在被彻底“侵蚀”。
“想好了吗,小弥?”
“你就算回去了,你又真的能活下去吗?他们要用什么来喂养你?”
“胡老养你可是养得用心得紧。”
胡老用心养出来的奴儿,到了别人的手里,可没那么好收养。
更别说,孟明还真以为自己能被那些正人君子给容下去吗?
他那个爹,可是代代赤胆忠心的孟氏子,孟家为国为民之心并非说上一说的。
“孟末手软了一次,还会心软第二次吗?”
“这个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孟明皱着鼻头哼着,看似完全不将方瞎子的话放在心上,孟寺被孟明一把抱住了腿才没冲出去。
方瞎子游刃有余地以一敌五,眼中的白痕更是紧缩。
他的功力在对敌之中节节攀升,林眉等人越来越难以伤他,刀剑加诸他身,只伤寒毛。
方瞎子对林眉他们视而不见,拿着祭剑的加伊思成为了他的主要目标。
“祭司阁下,我只求你们的那枚神戒,你何苦送命于此?”
暗卫和守卫之间的交战已经结束,方瞎子被几人纠缠着迟迟不能靠近石台一步。
但他看起来也并不着急,随意溜着几个人,不知为何左挑拨一句,右戏耍一人,也不见下死手,任由几人对他的围攻。
“侧王妃,胡老子侄中,只有薛公子这么一个师侄还是活着的,当是薛公子该为他老人家送终的。”
“还请一定转告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