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亭跨过门槛,陆柮从后面追上来,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冯喜就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陛下召向御史东暖阁回话。”
“陛下找我?”
向亭有些奇怪,和陆柮对视一眼后颔首。
“劳烦公公引路。”
陆柮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拐过殿角,向亭还趁着前面冯喜看不见,回过头来极快地向他做了一个鬼脸,随即一本正经地理了理袖子,也消失在了拐角后。
他低眼沉思了一会,在特意留下来等他的刑部左侍郎的提醒下,一同去了衙门。
向亭跟着冯喜一路无言地进了东暖阁,君后辛已经换了一身便袍坐在了御案后,手上拿着一本翻开的折子,用朱笔在上面不知道写着什么。
“臣拜见陛下。”
向亭作势要拜,却迟迟没有拜下去,拿眼角偷觑着上面的君后辛。
君后辛似乎没有看见他来一样,仍在低头看着奏章,也不开口说话。
向亭等了一会,君后辛依旧不理他,冯喜也眼观鼻鼻观心的当自己不存在,没有提醒君后辛的意思。
他的腿就这么微弯了半晌,突然再往下一弯,却不是拜下去,而是坐下去了。
御史大夫为正二品,着绯红官袍,宽袍大袖,腰束玉带,头戴乌纱帽,脚穿革靴,佩牙牌金袋。
向亭坐下去后,就把帽子摘了往地上一放,又拢了袖子盘腿坐着,地上铺着一层厚毯,地下烧着地龙,近来的天气也有所回暖,完全不用担心太冷冻着。
君后辛不开口,他就自来熟地向冯喜拱了拱手。
“再劳烦公公替我端杯茶,拿两盘点心来,已到午时了,我实在腹中饥饿,快要饿晕在此了。”
冯喜愕然看了他一眼,没想好该说什么,君后辛就没好气地一放笔,终于不再把他当空气。
“冯喜,给他拿去,再给朕也拿些来,告诉膳房,给他的那份都做成素菜,不许见腥。”
“陛下,何以杀臣?!”
向亭一叠声地抗议了起来,情绪比在朝上和前吏部尚书对峙时更加激动,眼睛瞪得溜圆,一边喊一边捶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要被下天牢了。
怎奈君后辛心硬如铁,对他差点声泪俱下的表演不为所动,淡淡睨了一眼冯喜。
“还不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
冯喜见君后辛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躬身退了出去,当真去传了口谕。
向亭眼看冯喜走了,当真挤了一滴眼泪出来,伸长了手也没能把人挽留回来,失魂落魄地扭着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悲戚难言。
君后辛又冷哼了一声,让殿中伺候的内侍都退了出去,只余他们二人在殿中。
“上一次回来,朕还以为你长进了,却未想到还是这么一副不像话的模样。”
“陛下,臣自认虽称不上风流倜傥,但臣的花容月貌也足以入画。”
向亭收回了眼泪,很是认真地皱起了眉。
“您为天子,君无戏言,怎可如此罔顾事实。”
君后辛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抄起手上的奏章就劈头丢了过去。
向亭吓得往旁边一躲,他身娇体弱的,接不住君后辛这一下,万一把手指砸伤手掌破口手腕撞断呢!
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奏章,君后辛都被他给气笑了,但又觉得这样的感觉分外的熟悉。
从向亭入宫开始,他就被他这么折磨了好几年,长大了一些后还好,小时候的向亭比现在还要过分。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吏部尚书出来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但他也不惧他那些诡言狡辩,而向亭能一下子将人锤死在朝堂之上,才是真正让他惊诧的。
他也没听说向亭和吏部尚书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突然就盯上了吏部,还刚好在今天顺势发了难。
向亭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那些陈年之事,还拿到了证据?
君后辛心中已有猜测,向亭这些天的行事他没能查得太清,但也有大概的了解。
向亭将那本只是请安的折子合上,用折子角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陛下英明,臣向陆尚书问了京中诸事,又向淳荣王府借了多年案卷浏览,不止吏部尚书,朝中许多人的事臣都记在了心里。”
那些都要落灰的案卷就堆在王府连着的三间小屋子里,谁也想不到里面满满装着的全是朝中诸臣的事迹。
有如吏部此事一样的把柄,也有一些未曾摆上明面来的功绩。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朝臣间私下的人情往来,派系之分,六部是重点,但各衙门的小吏也没有被忽略,除了京官,还有地方官也是一样。
“这些事,王爷多年来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不曾同他们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