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西双眸晶亮，神色严肃地对我说，“如果你接受了公司的调职安排，就等于你对公司的安排没有异议，未来公司如果因为你胜任不了那份工作而辞退你，你便没有理由提出任何控诉了。所以……我们不接受公司的这一次调职安排。”
“如果不接受，那就是现在离职，可我还没找到新工作，离职了就没有收入了，连社保和公积金都得自己花钱续交了。”
我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就是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感觉自己的前途好像都走到尽头了似的。
姜西却依然精神抖擞，就好像一只充满了血槽的大boss，所有的困难，她都没有太当回事，更像是一只浑身炸毛的漂亮斗鸡，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她说，“我们不接受调职，但公司必须赔偿我们属于我们的那一份N+一的补偿款。”
本来就没什么激情谈这个话题的我，听完姜西的话后，更加没力气说话了。
我躺到了床上，浑身无力，只想闭上眼睛休息。
姜西看着我半死不活的样子，走到我的身边，捏了捏我的脸，趴到我的胸口上说，“我说得是真的，至少我们要争取一下。”
“没用的，在我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员工都提过了，没有一个成功的，那些人力资源的人天天应对这些事，都是老狐狸，法务部的人更是天天就针对这样的问题绞尽脑汁对付我们这些员工，我们两个，凭什么打破这种潜规则？再说，谁耗得起那个时间和精力啊？人都被耗傻了。”
姜西目光晦涩地看了我一会儿，说，“你听我说，我们不耗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但是我们必须争取试试看。”
“如何争取呀？”。
我嘴上问着这个问题，但其实我内心里觉得姜西所想、所做的都是无用功，我已经认定了，争取是不可能有用的，哪个人不想争取，可此前我认识的那些同事，谁都没有争取到啊！
姜西却对我的问题都很认真地在回答，她说，“你们工作时的沟通方式不都是发邮件吗？我们就用邮件跟人力资源的负责人来沟通、争取。”
“咳！”我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很累，也没心情了，“老婆，没用的，别搞了，让我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了，休息好了，我再研究一下新工作怎么做。”
“妈的！”
我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听到姜西嘴里骂了一句，然而，我装听不到，打算继续假寐，结果，我老婆就是我老婆，她想做的事，我是没能力阻拦的。
“啪”的一声，我也不知道她什时候去把我家的晾衣杆拿来了，在我闭着眼的时候，猛得朝我屁股上抽了一下。
“啊！疼死了！”
我大喊着睁开眼睛，捂着屁股，心想，我已经很难受了，就不能让我安静地休息会儿吗？
结果她冷脸瞪着我说，“麻溜的起来，坐好！”
我斜眼看着她，她见我还不动，又举起晾衣杆，在晾衣杆再次落到我屁股上之前，我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
姜西拿晾衣杆指着我的脸说，“能听话吗？”
我鼓着包子脸说，“能”。
不敢说不能，不然她可真不客气。
“现在跟我说一说，你这次调职，具体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针对不合理的部分，我们俩来一起写谈判信。”
她这样对我，我不想做也不行，被她抽了那么一下，无力感和困顿感也没有了，主要是被痛感代替了。我揉了揉屁股，真特么疼，估计肯定出血痕子了，太狠了！
“快说！”她又恶狠狠地凶了我一句。
我立刻答，“就是，我一直以来做得都是数据中心解决方案售前、售后工作，偏向于系统集成，新调的职位，要做的FAE工作偏向于Semiconductor和IP&E器件方案推广，有点销售、推广的意思，差别非常大，而且，表面上公司说的是，职称不变，工资不变，但其实本质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职称，原来我手下还有个人配合我，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成光杆司令了，比如工资，表面上没变，可薪资结构变了，以前是百分之七十保底，百分之三十绩效奖金，可换了部门之后，变成百分之三十保底，百分之七十绩效了，我这种根本不擅长做那份新岗位工作的人，不可能赚到那百分之七十的绩效工资，所以，实际上可以说变化非常之大。”
“ok，这不说得挺好的吗？你就把你刚才说得这些话，写出一封信来，关于一些英文专业术语，我也不懂，我更不会写，你把它们都写好，等你把信写好了，我来给你修改！然后发出去。”
我，“……”。
这件事被她说得像玩儿一样。
“老婆，我觉得真的没啥用的，这封信要是发出去了，我再想要这个新岗位的工作可能都没有了。”这也是我不爱搞事情最大的顾虑。
身为一个男人，总要有养家的心理准备，再难，有份工资总比没有好，以前姜西不也总是劝我说骑驴找马吗？可这一次她怎么变了呢？
姜西放下手中的晾衣杆，掐着腰，站在我面前说，“我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但不试一试，我不甘心，这份工作这么不适合你，我们就不要了，我手上现在还有三十多万存款，就算我们俩一分钱不赚，省点花，也能够我们生活两、三年吧？我不信你两、三年都还找不到工作，更何况，你要是不工作了，照顾家，我能全身心写小说了，说不定我的小说就能火了呢？”
这个时候提小说火，我就连吐槽都没力气了，我只默默地看着她。
不过，她说有三十万存款，这一点还是让我有了不小的安慰，原来她过日子永远都留了后手啊，这样想来，除了我精神上有些挫败、失望之外，确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那一刻，我就感觉，我是战场上打仗的小屁兵，而她，是我背后坚强的堡垒和可靠的后盾。
“行吧，既然你这样说，那就试一试吧，要是能要回来，至少也应该有十万，这样就又能增加我们的存款了，然后……我是真的真的，特别特别不想干那个新职位，那个职位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是天天陪人家喝酒、舔狗，并且，那个职位的直属领导竟然是我的一个本科同学，他是本科，我是研究生，原本我们是两条线上平职的职位，平时联系也不多，突然之间要我成为他的下属，我这心里……还真的有点接受不了，而且他也跟我说了，那个职位压力很大，部门所有的业绩都指望那个职位上的人，其实说白了，公司就是为了要开除我，才会安排我去那样不适合我的职位上，我觉得我很失败。”
我说到最后，眼圈有点发红，那种感觉，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体会到。
没错，每个人都有虚荣心，我江东也有，我接受不了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我，突然之间成了我同学的下属，有朝一日被我昔日同窗呼来喝去骂成狗的话，那真是没脸活了。
姜西一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我怎么会不懂你呢？看到你脸上的情绪，我就知道你特别抗拒这个新职位，咱不惜的干这个工作，你那么优秀，我不信你找不到更适合你的工作，这家公司是眼瞎了，才会这样对你。”
姜西的话，让我心里特别温暖，我老婆，永远都是那个不嫌弃我的人。
我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里，说了一句，“谢谢你，老婆，有你真好！”
她是那个永远不会背叛我，永远站在我这边的人，要是没有她，我的人生会如何？我不敢想，一想到就会惊出一声冷汗！要是没有她，也许，我也会一时想不开，像那个国企员工那样……
姜西反手也更紧地抱着我说，“一个工作而已，都是小事情，我们现在赶快写信吧，中午之前争取发出去。”
“好！”我突然就觉得浑身都有力气了一般，就算不成功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重新再找工作，虽然，我心里隐隐有着恐慌，程序员越老越不好找工作，越离开岗位时间长，就越有被行业淘汰的危险，若是好找，在岗的时候不就找到了吗？
虽然危机感依然深重，但一想到有我老婆在，我就相信，我们家的日子不会过不下去的，她好像是机器猫，她的脑子里总有很多办法能解决问题，有她在，就没什么可怕的。
在她的鼓励和安慰下，我坚定了不接受新职位的想法。
人有时候很奇怪，在茫然无方向的时候，就会觉得没力气，一旦想法坚定了之后，我也可以像姜西那样充满斗志，就像姜西说的，我们把最坏的打算都想到了，还能坏到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