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冬日总是阴沉沉的,难得一清早,从窗外的人行道上泼进来一溜若隐若无的阳光。
这一天的清晨,是从一抹随时都可能消失的阳光里苏醒过来的,对此陶知远半是欢喜,又半是无奈地喟叹了一声。
几声汽车喇叭声鸣叫而起,他知道,这是停车位上的车子要驶出大街的时候了。若是夏日里,各种杂音总是会在清晨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而只要一入冬,周围就太过安静了,有时候甚至是听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都成了一种奢望。
陶知远靠坐在一张早已经深深陷下去的二手破沙发上,他翻动着书籍,从里头找到一张全家福。当时母亲的笑容是多么的甜蜜呀,离家数月下乡演出的父亲总算是归家了,她也终于等来了这么一张心心念念的全家福。
目光一旦滑落到父亲的脸上,知远便觉得心下一阵没有来的烦躁。窗外偶尔掠过的人影踩着急促的步调,知远只觉得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连带着额上的青筋也开始抽搐起来。
负气出走,千里迢迢来到瑞士的时候,知远身上几乎已经剩不下几个钱了。不得已,他只能在市中心的老公寓租了一间地下室来安身。
夏天的时候,地下室总是潮湿闷热的。幸好瑞士的夏日不算长,熬一熬总是能捱过去的。
等到了冬天,虽然室内有那么一丁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气,但是知远已经觉得很满足了,这比露宿街头要强多了。只是到底光线十分晦暗,成日里开灯总是少不了的。
房子的种种不如意说起来有许多,可是房租只有普通公寓的四分之一价钱。白天的时候,知远就到附近的中国餐馆做侍应生,一面端盘子,一面上菜。有时候厨房里缺人了,他可能还要临时充当帮厨的角色去切菜洗碗。
一个小时的工钱是15瑞郎,有时候晚上加班,他还能额外多得一些加班费。再加上餐馆包餐,对于法语一无所知的知远而言,这实在是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一个月下来,勉强可以付清房租,还能有些结余。城中的其他餐馆,到了周日多半是休息不开门的。中国人不管在哪里总是最勤快的那批人,不用说,周末的时间,老板娘都会叫知远过去店里帮忙。
可是光打这一份工,知远感觉还远远不够。他索性把晚上睡觉的时间也利用起来,一面在火车站的便利店深夜打工,一面在无人的时候偷偷拿出法语书籍自学法语。
工作时间太过紧凑,对于时间的管理上,知远几乎已经把每一分钟都涌到了极致。半夜下班到家里,通常只有三个多小时的睡眠时间。他总是能保证自己在十分钟内洗漱完,然后睡够这三个小时来保证第二天的工作精力。
公寓不远处有一个小酒吧,很多喜欢朋克艺术的小年轻会聚集在那里,喝的烂醉。有时候,知远醒过来的时候,还能听到有人在他的窗边梦呓似地说着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