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一把托起徐为,暗道了一声好沉。“无妨无妨!我也受恩于朝廷,如今算是还了些人情吧。这徐州的事情我路上也有些耳闻,徐然反叛,柱国早晚平定他,您还是找个存身的地方,等着朝廷大军到来吧!”
徐为听到这话,又是一叹气,道:“朝廷的大军固然可以平叛,可我却不愿看到啊。”
“怎地?”张英不解就中滋味,还是徐为解释了一通才让张英明白了。
“这可难办,柱国若是平定了徐然,徐氏必然受损。不过使君你如此深明大义,柱国怕是不会为难你的。失去的家业,再赚回来就是了!岂不闻: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乎?”
“哟!你也读过《易经》?”徐为再次惊诧,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商人竟然也读过书?
这句话戳中了张英的痛处,鼻子一酸,敷衍道:“早年……早年也读过些。”
心中又回想到儿时读书轩中,家中父母聚在的团聚场面,张英差点落泪。
徐为见张英眼睛一红,便知自己说错了话。虽然自己曾是东海太守,眼下却只是个逃亡者罢了,要想活下去还得多依仗眼前这个神秘商人。
“恩公入城是做什么买卖?”
“也就卖些财货,大部分都是塞北的货物,毛毡羊皮之类。也有些洛阳产的工艺品和沿途过来的土产。”
徐为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他可不懂商贾之事。只得一直点头,再找些话题来谈。
两人边走边聊,张英也不是第一次来彭城,早就定好了客栈。如今天色渐晚,张英的货物也不着急出手,便在客栈歇下。
张英不惜金钱,摆下一场宴席,宴请徐为。徐为几日奔波餐风饮露,有时候连只死老鼠也吃不上,草根树皮他又不肯吃,这一路上挨了不少饿。
见了菜品,徐为差点哭出声来。他又好面子,便解释道:“彼时身在府中,日日穿戴金银,口中尽是珍馐佳肴,山中走兽,水里游鱼,如此还不知福。如今遭了难,却才知道前半生的福气是有多大!”
张英为徐为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徐为碗中,劝慰道:“使君与我真知己也。”
徐为听了这话,反问道:“君家也有此劫?”
张英放下筷子。思绪再次被拉得老远……
“……岳将军劝我莫在留在定襄,我便拿着他的推荐信去了洛阳。”
“那你见到江柱国了?”
“自然是见到了,虽然时间很短,却让人难忘。”张英谈到那日见到江河,江河丝毫不嫌弃他如今的身份,还劝慰他走出亲人死亡的悲痛。
“既然没有死,为何不把这看做是上天的磨练?我也是白手起家,不也能得践高位?若是能闯出一片天地,令尊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欣慰。”
张英继续道:“我说要做个商人,柱国便给了我十金,说是投资我的。我拿着这笔钱,就开始做起了生意,半年时间下来,赔赔赚赚,转遍了洛阳、兖州一带。生意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徐为道:“万事开头难嘛,一直做下去,肯定能做好的!你们张家有你,肯定能够再兴!”
“多谢使君谬赞了!哈哈哈,不瞒你说,我还有点信了!”张英端起酒杯敬了徐为,一口饮罢。“这批货物出了手,我手里的钱就能翻个倍了。多亏柱国废了五州厘金,不然这钱全都让贪官污吏赚去了!”
“哈哈哈,你这还说生意没有起色?”徐为和张英谈论,短暂地忘却了外界的苦辈,大笑起来。
这小声过后,却是传来一阵令徐为再次恐慌,不想回忆的声音。
他听得极仔细……
盔甲碰撞的声音,密集的脚步声,刀砍在人身体上的声音,哀嚎声传来……
“啊!!”
一个浑身是血的商人冲入雅间,瞪大双眼,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