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 逐渐入秋，快十一月了。
即便高三的时间线被成堆成堆的试卷和讲练加速, 但是薛忱只要看旁边的人一眼, 就觉得时间慢了下来。
一切变了, 却又好像是当初的模样。
但不同的是, 有那么几个晚自习后他们会留到最后关掉教室里的灯，在漆黑的心跳声里, 薛忱坐在课桌上和俞烬俯身接吻。
又迎来了一次月考，薛忱和俞烬因为上次的成绩成功排在同一个考室, 并且在相邻的两列。
俞烬就在薛忱的右后方不远处, 薛忱只要微微转头就能将他藏进余光。
最后一堂英语考试中途，薛忱请假上厕所。
过一会儿俞烬也举手申请，监考老师翻个白眼头一甩, 表示要去赶紧去。
月考没有严格, 只要不太频繁就没关系。他看过那次预选赛的录像, 知道这俩一战成名的人肯定是不屑于在这一科上搞小动作了。
然而，他们这一去去的有点久, 直到考试快结束也还没回来。
他走到两人座位上一看, 惊讶地发现题目早已答完。
他感觉自己被.上了一课, 旷课小能手就算变成学霸，那也是爱旷课的学霸。
薛忱和俞烬旷课了，他们还打了赌，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做完题，不准检查不准改, 看谁考得好。然后考完最后一堂，趁尿遁一起旷课。
俞烬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了一大批假条，多得跟批发来似的。不过，好死不死，路上偏偏遇见林主任。
抓到不良青年犯事现场，林主任目露凶光。
薛忱大胆地跟他打招呼，不过眉头是皱着的：“林主任好。”
“怎么回事，这时候不在教室考试干什么去！”
考完了，约会去。薛忱心说。
但事实是，薛忱拿过俞烬手中的假条，虚弱道：“我胃痛得厉害，请假去医院，老赵给我批了。”
林主任看到旁边的俞烬，疑惑上次见这两人一起不还是在打架么。他一般只管逮人训人，到没关注校园八卦和学生成绩什么的，总觉得看到他们两个时有点云里雾里。
俞烬看出他的疑虑，“嗯。考试时他痛得厉害，我离他近，所以就带他去找老赵签了假条。您不信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
林主任将信将疑，打量片刻。
“诶，你们还真和好了？”
薛忱捂着肚子，同时虚脱地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对啊，经过主任上次点化，我发现他是不可多得的好哥…们，就彻底和解了。”
林主任看他痛成那个鬼样子，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夜色降临。
“去哪儿？”俞烬宠溺地凝视着他身旁蹦跶的男生。
“去逛夜市！”
薛忱忽然想到什么，去拉俞烬的手腕，热情又期待地问：“要不要来坐摇摇车！”
“你几岁了？”
“六岁零一百四十三个月。”
俞烬笑了两声，没理他，跟着他在夜市里东走西晃，破戒地买了一些好吃的接地气小吃。
他以为薛忱那个提议只是说着玩玩的，直到他把自己真的带到了一家门口有摇摇车的商铺面前停了下来。
“不去。”俞烬脸色很臭。
薛忱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威胁说：“你不坐一起的话今晚我把我房间锁起来，自己睡。”
俞烬幽幽道：“你试试看。”
两分钟后。
俞烬坐在摇摇车上闭着眼睛，听着音质爆炸的幼稚音乐，如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拒绝承认这自己居然妥协了的降智行为。
这时，一个小男孩站在一家商铺门口，拉着妈妈的手大哭，手指着一个方向：
“妈妈，你看！你坏人！那两个大哥哥都在坐！呜呜呜…还说我六岁了就是大孩子不能坐了，凭什么他们是大大孩子还可以坐坐呜呜呜…”
听那个妈妈在那里手忙脚乱地哄，化身大龄儿童的薛忱两手抓着那个幼稚的方向盘，头朝俞烬的方向伸过去，轻笑：“哟，大大孩子，怎么办呢？”
过了十秒左右，薛忱和俞烬走到男孩面前，把几个硬币全部倒进了男孩的掌心。
“好了不哭了，只有聪明执着的孩子才可以坐摇摇车，大大哥哥们觉得你很棒，来，都给你了，去玩吧。”
小男孩的嘴巴秒变菱星，在妈妈的教导下破音地喊了两句谢谢后撒欢地去玩了。
他们俩来到河边的草坪。
刚入夜不久，河边不算太冷。
薛忱和俞烬肩并肩坐着，趁着夜色漆黑，把头靠在俞烬肩上，看着河中倒映着的隔岸灯火。
“睡一会儿。”薛忱摘下眼镜，埋着脸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肩。
“只能睡5分钟，不然会着凉。”俞烬声音很冷淡，然而手却搭在了薛忱的背上，温暖地搂住他。
“好。”薛忱睡了不到一分钟，忽然问，“诶俞烬，这些天里你有没有在梦里想起些什么？”
俞烬心头一惊。
旋即压下眼底的情绪，平和淡然地撒谎道：“没有。”
其实每一个夜晚，都有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在复苏。
薛忱有点失望，“好吧，我想起了一部分，可还有一些没想起来。”
往常这个时候，俞烬会问他想起的内容。
但这一次，俞烬并不好奇，而是用指腹轻轻刮弄薛忱的脸颊。
“不重要了。该想得起来自然会想起，想不起就埋在过去也无妨。”他的语调出奇地温柔，“无论想不想得起来，你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我同样喜欢、同样爱着的你。”
夜风忽地从河面上吹来。
带着很深的寒意，可薛忱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薛忱凝视着俞烬，好像明白了什么，还是忍不住又问：“如果下一次，我们又分开呢？”
俞烬搂着他的手臂一紧：“没有下一次。”
当一个无所畏惧的人有了在乎的人后，就会变得害怕失去。
薛忱明知故问地戳了戳他，“怕失去我？”
“如果真有，那就换我去找你。”俞烬撩了撩他的头发。
“不会忧郁、不会彷徨，一定一眼就认出你。”俞烬说，“因为，该相遇的人终究是要相遇的。”
“啧，说好的21世纪科学青年不信玄学呢？”
俞烬从容道：“世界上有许多都事情无法解释，不需要明确的理由。比如爱，是感觉，不是科学。”
是的，爱是一种感觉，不是科学。
高三月考成绩出来后，全校轰动。
各个年级的人都慕名来看新贴的成绩榜单。
“第一名，俞烬，20班，总分698。”
“第二名，薛忱，20班，总分697。”
“我的妈呀，上次他们不是还百来名开外吗？”
“看看第二三名差距有多悬殊，差了足足50多分。”
“前几天还听说有文科班的人在练理化生的高考题，好像那个比赛咱们学校的两个人都进了决赛……现在想想，我们学校真是有神仙辈出，感觉这个学校好像没那么烂了。”
“哼，小样，你不知道新高一那一届学风有多好。”
“嘿，我估计今年高考肯定出来很多大佬。”
“9班的学霸们被20班的压了，万一参赛选手又自主招生成功，剩下的人肯定被爆打鸡血，都想往前冲。”
“没想到我破六中居然也出了传奇，爱了爱了。”
大家正在愉快看榜，然而在校长办公室里，林主任对着常校长紧皱眉头。
“真是行为恶劣！居然造假假条当着我的面旷课，我认为需要严惩……！”
常校长耐心地听他说完，温和道：“我给的。”
林主任：“啊？”
他没听错？
“他们都是校董的儿子，但双方家长都不让声张，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我默许了他们在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一周可以旷一次课，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这这……”
“怎么？”
“他们万一旷课打架怎么办？我前两周就撞到过一次。”
“打架？”常校长像是听了笑话，笑出眯眯眼，“我怎么听说他们好的很，老赵小何他们随时都跟我说这两人成天黏在一起，互相补课学习呢？”
常校长想了想上次看到俞烬和薛忱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今后不用管他们了，他们俩之间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林主任懵了。
上次在地下情早恋党被抓的高概率场所，他们如果不是在打架，难道……
猛地捂住自己额头。
回想当时自己让他们做的事，林主任悔恨难当，就…很想原地升天。
“草草草草草！这次考的简直一天了，必须请吃饭啊忱哥！”厉华盛看着自己稳坐倒数第一的成绩，张牙舞爪地捶桌道。
“忱哥请客！”体委附议。
“对，正好下周双十一忱哥生日！忱哥请客咯！”
陈顼嘻嘻哈哈道：“叫上烬哥，你们在生日宴上给咱们讲讲考试秘籍，如何从年级倒数逆袭到对称的年级正数的！”
……
虽然少一分赌输了，但是薛忱被这热闹的氛围哄得挺开心，因为他们在提醒他，18岁生日要到了。
“请请请！”薛忱爽快地拍桌。
从教室外进来还在边走边背诗文的李峤被薛忱的拍桌声惊了一跳，当着全班的面翻了一个大白眼，厌恶之情十分露骨。
薛忱想起那天晚上给自己通风报信的事，觉得班长除了对自己脾气臭以外，人还是挺好的。
“哟，班长，周末我过生日，来不来？”
“不来。”李峤翻题，继续刷。
“请他干嘛呀？谁都知道他最酸你了。你就算请了他他也不会给面子。”厉华盛声音贼大，故意说给李峤听。然后忽然发现薛忱刚刚说的话，“诶，周末过吗，我算算日子，啊你生日那天是下周星期三。”
厉华盛瞟了眼俞烬：“忱哥你周三那天旷课吗？”
薛忱：“嗯……问这干嘛？不旷啊。”
“那晚上下自习可以在学校多等等啊，我们在教室给你过。”
薛忱想起以前有人在班上过生日，给搞卫生的同学留了好多麻烦，拒绝道：“不说请客吗，我去订家饭店吧。”
然后，全班愉快地欢呼。
上课中途，俞烬递过来一张纸条。
〔赌注输了，加上之前你自己答应我还没用的条件，两个了〕
薛忱看了眼俞烬，正色刷着题。然而总觉得这语气有点幼稚是怎么回事？
“干嘛？”
〔周三，旷课，我单独给你过生日〕
周三不旷课？
秒打脸。
周末，饭店里。
全班被邀请了，除了有事不能来的，其他人都来了，大家分成几桌乐呵地聊着天，还有些人晚一点到。
厉华盛他们自然坐一桌，他忽然看见一个人，嘴巴张大，“嚯”的一声站了起来。
“班长怎么来了，不是不来吗？”
李峤白了厉华盛一眼，递给薛忱一个口袋：“礼物。”
“花生，你就别为我打抱不平啦。”薛忱笑道，“班长和我和解了，上次还帮我收拾东西。”薛忱笑笑，冲李峤扬扬下巴，“对吧，班长？”
李峤不情愿地点点头：“……嗯。”
要不是他说会给自己分享英语稳定145+的技巧的话，谁特么愿意来。
诶？不过这菜品甜点看起来好像挺好吃。
正巧，俞烬兼职下班，赶了过来，谢丝蕴跟班长打完招呼又跟俞烬打招呼。
因为厉华盛和陈顼两面夹击把薛忱包裹在了中间，看到俞烬的时候甚至瞪了他两眼，愤恨地无声表示今晚他是我们的，你别想跟他坐一起！
坐在厉华盛旁边的林翕合：……
俞烬视若无睹，淡然地坐在薛忱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