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脖子一点点地扭过去,看到了凤卿那张脸,凤卿平日里便素来爱穿红衣服,如今站在那里看着他,完全像是活脱脱来招魂的恶鬼。
“小公子?”
凤卿又唤了他一声,林似锦蔫蔫地起来,他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抱剑跟在凤卿的身后离开。
林似锦:“师尊在等我?”
凤卿:“剑尊已经等小公子等了一个多时辰,未曾见到小公子的人影。”
林似锦“哦”一声,指尖抱紧了自己怀中的剑,和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奉如皋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不知道他去晚了,奉如皋会不会生气罚他。
隔着老远便看见了长明殿,因为长明殿常年不点灯,因此整座长皋峰都变得有些冷清寂寥,没有一点人气儿。
他还没有进去仿佛已经能感觉到冷了,总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从他踏入主峰,似乎便有人在暗中看着他。
凤卿领他入长明殿之后便回到了奉如皋身边。
林似锦跪下来,他看着主位上的男人,跪坐在地上低声道。
“弟子见过师尊。”
他心情从入了正殿便开始紧张起来,有视线落在他身上,停顿了好一会,男人的话音响在耳边。
“为何现在才过来。”
当然是因为不想炼骨。
林似锦自然不能这么说,但是他也不敢对奉如皋撒谎,他看着地上暗色花纹的地毯,小声地开口。
“弟子知错。”
不管如何,先认错再说。
他低着头,看不见奉如皋的表情,也不想看,对方太严厉了,他看了会害怕。
“起来。”良久,奉如皋冷冷地吐出来两个字。
林似锦于是起身,他听见了一声动静,偏殿的门打开,奉如皋常年坐在侧殿窗边,如今站起身先进了偏殿。
意思很明显是让他也跟着进去。
林似锦对长明殿完全没有什么兴趣,跟在奉如皋身后走的很慢。他大致看了一眼,偏殿的设计像是一处单独修炼的地方,里面有水滴落下来的声音。
他方进去,便看见了一方药泉。
炼骨,第一步是要泡药泉,药泉会渗透皮肤进入骨髓,日积月累的改变根骨。
第二步需要在骨中嵌入噬灵钉,整整七十二根噬灵钉,分散在身体各处,借噬灵钉来提升,直到根骨提上去之后才能再取出。
林似锦看着还在冒气的热泉,闻起来有浅淡的药香,他听闻有许多弟子只泡过一次药泉,之后便再也不愿意提药泉两个字。
比起药泉浸骨的痛苦,冷泉的寒冷也变得微不足道。更不要提之后的噬灵钉。
奉如皋站在药泉边,对他道,“脱完衣服进去,今日是第一日,只用泡一个时辰。”
若是换了别的弟子,便是两个时辰起步,他看少年实在是抗拒,放宽了一个时辰。
林似锦看着药泉里的泉水在咕嘟咕嘟冒泡,他下意识地便稍微向后退了些许,还抱着最后的一丝期待。
“师尊,我可不可以不炼骨,日后我会好好修炼。”
声音软了好几分,清澈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奉如皋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情冰冷,大抵是要亲自看着他入药泉。
他等了好一会没有回复,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被浇灭,自己抿着唇开始低头解衣衫。
他解衣衫的时候,奉如皋便在一旁看着,他感觉略微的不自在,只脱了外袍和中衣,最后的里衣没有脱。
奉如皋微微拧眉,泡药泉自然是脱光衣服进去更有效,不过到底没有说他什么,只是重复了两个字。
“下去。”
林似锦只穿了雪白的里衣,墨发散在身侧,衬得肌肤如雪,唇畔愈发的红。他觉得有一些冷,鞋子也跟着脱了,不情不愿地走到了药泉边,用脚趾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药泉。
碰了一下飞快地收回来,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他背后僵直,眼角扫一眼奉如皋,想着自己犹犹豫豫也没有用。
不如早点下去早点结束,一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
想着容易,做起来却难,林似锦在药泉边犹豫了半天,只是用脚趾碰了一下,他触碰到的皮肤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又像是有细小的银针戳在上面,疼的他险些站不住。
“师尊,疼。”
林似锦不敢再说自己不愿意下去,但是真的好疼,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趾,上面红了一片。
“可暔鋒不可以少一些时辰。”
他这边问出来,身后的男人表情更冷了几分,简直要在原地化成一坨子冰块,林似锦没有回头都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他们两人这般僵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似锦都要冷的受不了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动静。
林似锦腰上多了一只手,他认出来了那是谁,他大脑在那一刻有一瞬间的空白,整个人被奉如皋抱着进了药泉里。
“师尊——”
他整个人被奉如皋抱着,奉如皋指尖扣紧他的腰,勒他勒的很紧,似乎带了些许惩罚的意味,在入药泉的那一刻便放开了他。
林似锦耳边传来“哗啦”一声,他整个人浸入了水池里,他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被奉如皋抱了,下一秒,药泉浸透他的衣衫,他整个人像是在一团燃烧的烈火里。
炙热的火包围着他,像是卷着火舌一寸寸地将他整个人吞噬。他脸色顷刻之间便白了,疼痛席卷他全身,从表面的皮肤浸透至骨髓之中。
林似锦疼的整个人在药泉里挣扎着便要往上爬,他疼的想要尖叫,嗓音跟着变得晦涩起来,出口成了小声的低.吟,指尖略微发抖。
他感觉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
不要待在这里,他会死。
林似锦在药泉里发出来动静,他想要上去,内心无数道声音告诉自己赶紧逃,离开这座药泉,他真的会死的。
他的步伐沉重,整个人都有些不稳,踉跄挣扎地往岸边去,唇齿里呛了水,他咳嗽了两声,灼烧的感觉一并沿着喉管进入,五脏六腑都像是有刀子在戳弄。
“哗啦”一声,还没等他碰到药泉岸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他的腰。
那只手猝然使力,林似锦本来便没有力气,他整个人被带着被迫向后,撞上了温暖的胸膛。
他又呛了一口水,整个人咳嗽起来,呼吸变得困难。药池很深,他一边咳嗽,整个人下意识地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指尖虚虚地握着奉如皋的胳膊,他抬眸对上了男人冷漠的脸。
奉如皋面庞被药泉打湿了些许,将他禁锢在怀里,深邃的眼珠垂眸看着他,嗓音冰冷。
“我方才是怎么说的。”
林似锦哪里还有空思考奉如皋方才说了什么,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下意识地便要掰开奉如皋的手。他的五脏六腑在灼烧,疼的他浑身失去力气,费劲了半天也没能掰开奉如皋的手。
“松、松开,我要出去。”
林似锦满脑子只剩下“他要出去”这一件事,药泉里的泉水浸透他全身,像是有无数根银针卡在他骨头缝里,他光是呼吸都有一些困难,嗓音挤不出来字,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我要出去……”
“松手。”
林似锦又去掰奉如皋的手,他们两个人在药泉里,他因为掰不开奉如皋,整个人都非常着急,瞳孔有一些失焦,脸色越来越白。
“看清楚我是谁。”耳边传来冰冷的嗓音,他的下颌被人掰着,被迫抬头对上奉如皋那张脸。
奉如皋指尖捏着他的下颌,另一只手还禁锢着他,让他分毫挣脱不开。
他下巴被迫仰起,这般惨白的脸色便整个映入奉如皋眼中,林似锦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都要疼的晕过去了,眼眶跟着红了些许,半天才把自己的眼泪逼回去。
对方不愿意松开他,他的下颌被人捏着,奉如皋的修为便令他本能畏惧,他指尖握着奉如皋的手腕,嗓音低了几分。
“是师尊。”
“师尊……我疼……好疼。”
“我想出去。”
林似锦嗓音断断续续,他身体碰到奉如皋,便没有那么疼了,他整个人便下意识地朝着奉如皋身上贴,一边想从药泉出去,一边却又在奉如皋怀里有些不愿意离开。
“好疼……我受不了……”
他细白的指尖扯着奉如皋的衣襟略微用力,嗓音发颤,“师尊…我错了……日后我一定好好修炼。”
“我不想炼骨。”
林似锦在药泉里几乎站不住,全靠奉如皋支撑着他,他泛白的指骨攥着奉如皋的肩膀,身形不稳晃了一瞬,药池跟着晃荡了一圈涟漪。
“师尊……”
因为他这么一晃,奉如皋握着他的腰肢略微使力,指尖正好放到的是后腰的位置,只是虚虚的托着他。他原本后腰就一直疼,这么被一碰,更加的刺疼起来。
仿佛有银针扎在上面,他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药泉里的雾缭绕,奉如皋虚虚的揽着他,嗓音沉了几分,“一个时辰,如今才不到一炷香。”
“若是炼骨你都承受不住,日后更不要提修炼。”
修炼远比炼骨容易,林似锦听闻了这话,知道奉如皋是不打算放过他,他全身没有一些力气,脸色苍白,抓着奉如皋的肩膀略微使力,只抓皱了对方的衣襟。
并没有实际性的作用。
奉如皋不会因为他求饶就会放过他,也不会减少时间,对方依旧衣衫规整,看起来分毫不受影响,他却在这药泉里疼得死去活来。
像是上次打他戒尺一般,看着他疼,一点也不会手下留情。
林似锦深深地认识到了,眼前这个人冷漠无情又严厉苛刻,他不想被奉如皋这么抱着,事实上是他在缠人。
药泉里的药汁逐渐地从皮肤渗透进骨髓,林似锦推了推奉如皋,他嗓子里被堵的说不出来话,自己忍受着走在刀尖一般的疼痛,挣扎着要去另一边。
“师尊…不必在药泉中陪我。”
林似锦松开了奉如皋,他向后退了一步,药泉里的池水跟着扑腾,从奉如皋怀里出来,他隔着缭绕的雾看着奉如皋。
好疼。
奉如皋在原地站着,眼里情绪慢慢地收敛,并未听他所言出去,而是依旧在药泉里。
他是在赌气,哪怕他疼死,他也不要再靠近奉如皋。
身边药池里的水在晃荡,林似锦步履艰难,他倒是希望他现在能疼得晕过去,这般也不用这么遭罪。但兴许是因为太疼,他感受到的疼痛异常清晰,反而越来越清醒。
他清楚的能够感受到药泉里的池水渗透他的皮肤,他的骨髓深处在疼,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他整个人像是融化在这药池里。
面前的药池在他面前晃荡,他眼前有一些模糊,指尖在发抖,从未感觉过时间如此难熬。
一个时辰……便是两个小时,他要在药泉里待两个小时。
奉如皋在药池里并未受影响。离他不远处的少年乌发散在身侧,鬓边的发丝被沾湿了些许,脸色苍白如纸,平日里娇气怕疼,如今倒是倔起来,明显是在跟他赌气。
若真的能因为生气在药泉里能待上一个时辰,倒也是好事。
林似锦意识清醒,他自己不知道时间,奉如皋未开口,他便不能踏出药池。
如今他也没有从药池爬出去的力气,他只是站着就已经耗费了全身心的力气,若是现在有人过来轻轻戳一下他,他可能会直接倒进药池里。
药泉里的池水汨汨而流,林似锦整个人像是在悬崖边摇摇欲坠,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
周边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忍受着药泉在他身体里灼烧,眼前逐渐地出现重影,他慢慢地眨了下眼。
耳边出现一声长久的嗡鸣,他的意识也随之剥离。
晕过去之前,他脑海里在想,他要死了,是活活疼死的。
在少年倒进药池的前一刻,奉如皋接住了人。他怀里的少年小脸惨白,显然是到了极限,宁愿自己受不了晕过去,也不愿意到他身边。
偏殿里,传出来一声轻叹。
奉如皋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握着少年的手腕抬起来,少年掌心自己掐出了许多道发青的月牙印。平日不会愿意让自己吃一点疼,今日是实在受不了了。
凤卿:“尊上何必同他置气,这般,他只会愈发埋怨尊上。”
寻常的弟子不会有几个愿意炼骨,这般的疼痛,在奉如皋看来不足为道,在别人看来却是莫过于脱皮抽骨。
正殿外传来动静,奉如皋并未回复凤卿,而是抱着人在药泉里消失。
盛如翡到长明殿的时候,他师尊并不在侧殿里,他跪在地上,听闻了偏殿的动静。
下一刻,他眼前多了一角白净的衣袍,偏殿的门打开,奉如皋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目光从那一角白色衣袍,到偏殿软榻上垂下来的一只细白的手腕。
有朱门挡着,他只能看到少年垂下来的手腕,手指骨节细白修长,手腕上还缠着红线,从偏殿一直蔓延到他的手腕。
他认出来了那是谁。
“反省完了?”奉如皋在主位上问他。
盛如翡收回视线,回复道,“弟子已领了罚,明白自己错在何处。”
“不应将师弟置于危险之中,扶光以弟子的安全为第一,弟子在罗刹城犯了大忌。”
话音落了,奉如皋淡淡问他,“既然如此,你可明白今后应该怎么做。”
盛如翡:“以师弟的安全为第一,不可让师弟受到任何伤害,更不能让师弟落入他人之手。”
他良久没有得到回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主位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偏殿的门也已经合上。
这是让他退下的意思。
盛如翡慢慢地起身,他垂眸看着手腕处的红线,转身离开了长明殿。
走出去之后,他扭头看了一眼,长明殿通体漆黑,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幽井。
林似锦鼻尖闻到了浅淡的冷香,他指尖捏着小被子,偷偷地朝不远处看一眼。奉如皋在那里坐着,手中不知道拿的是什么书,似乎正在看典籍。
方才凤卿过来了一趟,说他在药泉里晕过去了,晕了一个时辰整,委婉地在内涵他,意思是挺会晕,正好错过了炼骨的时辰。
林似锦心想他一点也不想晕过去,当然更不想炼骨就是了。他刚动了一下,不远处的男人抬眼看过来,隔着锦被按住了他。
“恢复需要最低三个时辰,不可乱动。”
他现在确实浑身都没有力气,疼痛的感觉还在,皮肤里时不时便传来刺疼。但是让他在奉如皋殿里待三个时辰,他才不愿意。
在药池里他能任性一些,当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顶撞奉如皋,现在他神智清醒,后知后觉地又怂了。
奉如皋隔着锦被握着他的脚踝,这被子还是凤卿送过来的,薄薄的一层,他下意识地想挣扎。
他一挣扎,奉如皋便松开了他。
把自己的小腿收回来,林似锦往软榻里面悄悄挪了挪,不让奉如皋碰到他。
“师尊,我能不能回自己的院子。”
林似锦现在起身都困难,他自己当然回不去,委婉地暗示让奉如皋送他回去。
他话音落了,奉如皋静静地看着他,“你三个时辰里不可随意行动,回自己的院子,没人看着你。”
意思是留在殿里奉如皋会照顾他,林似锦捏着锦被边缘,小声地提建议。
“我可以找师兄……师兄会照顾我。”
这个点盛如翡应该练剑回来了,他宁愿麻烦盛如翡,去盛如翡院子里待着也行,反正不要和奉如皋待在一起。
他心里现在有个可怕榜单排名,第一个便是奉如皋,君夜芜算第二个,薛凝算第三个,奉如皋现在都在君夜芜和薛凝上面了,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非常深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提议完,殿中气息似乎变冷了几分,奉如皋直接不理他了,显然是当他的提议是在放屁。
林似锦默默在心里数数,要他在奉如皋殿里待三个时辰,要是能睡过去也就算了,兴许是方才他晕过去了,他现在完全没有困意。
他又不能乱动,也没力气能动,看着这殿中的陈设,又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奉如皋生的模样不错,不是盛如翡那般偏艳丽的长相,而是深邃俊朗的那一种,他看着奉如皋那张脸,回忆起来从他被奉如皋领回来之后,没有见奉如皋出过长明殿。
似乎整日都在长明殿里,未曾出去过。
他看了一会,奉如皋抬起眼皮朝他看过来,无论长相如何,这么冷冰冰又不近人情,他只能感觉到害怕,其他的情绪都没有了。
林似锦自己在殿里的时候都坐不住,这一会他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憋了好一会,才开了口。
“师尊,我渴了。”
他说完看着奉如皋,殿里非常安静,林似锦心里紧张,他越紧张越觉得渴,奉如皋不会觉得他麻烦吧。
觉得他麻烦也好,这样就会嫌弃他把他扔出去,他就不用在这里煎熬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奉如皋把书放下了,去桌边倒了一杯水,茶水还是温热的,倒出来的时候冒着热气。
林似锦躺在软榻上,他自己撑着想要起身,奉如皋两步便过来了,扶着他起来,深邃的眼珠反映着他的模样,把茶水递到了他唇边。
温热的茶水在冒气,林似锦和奉如皋靠这么近,有些头皮发麻,他也是真的渴,在药泉里被灼伤了嗓子,嗓眼一直都在疼。
他唇畔碰到杯子,瞅奉如皋一眼,正好和奉如皋对上视线,他很快收回目光,就着奉如皋的手把茶水喝完了。
喝完了茶水,奉如皋没有立刻走,问他道,“还喝不喝。”
林似锦飞快地摇摇头,他又躺下了,这软榻是奉如皋殿里的东西,都沾了冷香,让他感觉很不适应。
他指尖捏着锦被又松开,只能松松地捏着,压根使不上力气,给他倒完水,奉如皋就回到了方才的位置,继续看书去了。
林似锦顺着瞅了一眼,典籍上似乎都是关于炼骨的记载,兴许他是第一个疼晕过去的,不知道奉如皋今后还会不会让他泡药泉。
看了一小会,林似锦自己在软榻上慢吞吞地翻来覆去,他无聊的翻身,看一眼奉如皋,又看一眼奉如皋,指尖扯着锦被,有些纠结。
可能是他发出来的动静太吵,奉如皋朝着他看过来,他正好翻过来,捏紧了被子小声地说。
“师尊,我饿了。”
话音落了,他的肚子非常给面子的叫了两声。
他们外门的弟子有的辟谷有的不辟谷,因为修为有限,很多没办法靠灵力维持摄入能量。长老们对他们这一点目前要求不高,他当然选了不辟谷了。
林似锦有点不好意思,他也觉得自己好烦人,如果换成是他,有人在他床榻上睡着,还一会饿了一会渴了的没完没了,他肯定会邦邦两拳直接把人扔出去。
他用小锦被盖紧了自己,只露出来一张脸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奉如皋。
奉如皋都没有问他为何不辟谷,放下了书便出去了,似乎是交代了凤卿什么,没一会人又回来。
他还没有看到凤卿的人影,便闻到了一股鲜美至极的香味。他瞅着门口,看着凤卿端了一盆汤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炖的,闻起来好香。
林似锦好期待,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瞅着奉如皋,眼神都跟着为补课了地亮了几分。
明明方才在药泉里还在赌气,这会儿因为奉如皋给他炖汤喝,很快便释然了。
凤卿把汤放下便告退了,奉如皋找了个小碗盛了一碗,然后端到了软榻边。
他靠着床榻坐着,汤勺到他唇边,林似锦说,“我自己来就可以。”
指尖想要抬起来,却有些费力,林似锦反复试了两三次,便放弃了。
“多谢师尊。”林似锦小声说了一句,他发觉奉如皋的指尖略微顿了顿,汤勺放置了一会便不烫了,他尝了一口汤。
好好喝呀。
林似锦觉得自己身上都不疼了,身上瞬间变得暖和起来,奉如皋不说话,一直喂他汤,很快一碗便见底了。
没等他纠结还要不要开口说喝第二碗,奉如皋又去给他盛了一碗,他有些好奇,“师尊,这是用什么炖的?”
奉如皋:“灵鹤。”
灵鹤……他回想起来,灵鹤似乎是扶光养的坐骑,平日里很珍贵,掌门更是把灵鹤都当宝贝,轻易不会允许弟子碰灵鹤。
现在灵鹤被炖成了汤,还被他喝了。
若是被掌门知道,兴许会把他一掌扇到禁行山。
林似锦还在胡思乱想着,感觉到自己的唇边仿佛被碰了一下,耳边传来奉如皋的话音,对方顿了顿道。
“往后你若是能坚持炼骨,每日都会有灵鹤汤喝。”
林似锦:“……”
第 25 章 “师尊可有责罚你?”
林似锦明白了奉如皋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有些红,奉如皋是不是把他当傻子,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碗鹤汤就答应。
炼骨那么痛苦, 他才不要天天受罪。
男人的指尖落在他唇畔,帮他擦掉了沾上的汤汁。他觉得很不自在, 稍微向后避开了些许,看了一眼奉如皋手中的汤碗,他飞快地摇了摇头。
奉如皋收回指尖,嗓音冷漠, “不喜欢?”
这又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林似锦推开了奉如皋的汤勺,动作慢吞吞的,但是态度坚决。
“我以后都不再喝灵鹤汤了, 能不能不用炼骨。”
他这是反问回去, 奉如皋看了他一会,对他道:“自然不行”。
“你的修为差的太远,只是修炼, 哪怕你修炼十年, 也未必能够拔尖。”
某个笨蛋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根骨一般,甚至比寻常弟子还要稍微差一些。林似锦认为自己虽然比不上盛如翡, 但是寻常弟子应该是差不多的。
他对自己的真实水平认知没有点数。
何况, 他也并不想做到特别拔尖。
“师尊,我也没有想变得特别厉害, 像师兄那样,”林似锦嗓音低下来, 指尖摸着锦被上的图案, “我只要能有自保能力就好了, 不想总是被人抓来抓去。”
薛凝和君夜芜就很容易能抓住他,但是原著剧情里似乎盛如翡对上他们都没有办法,他真的可以吗。
“他们都觉得我是软柿子好捏,”林似锦想了一下,对奉如皋道,“我没有想成为最厉害的,只要能变成他们捏不动的硬柿子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的形容非常恰当,又自顾自地点点头。
没错,就是不要做最软的那个。
奉如皋看着对面的少年,少年似乎说服了自己,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在等着他认同。
“求上得中,”奉如皋觉得眼前的少年分明就是软柿子,不止好拿捏,还总是招人,看着便容易欺负。
为了杜绝后患,他选择了直接把少年的修为提到拔尖。
奉如皋:“你若是不想被抓来抓去,修为必须要往上提。”
可是炼骨真的好疼啊,林似锦压根都不敢回忆,他现在身上都还没有力气呢,奉如皋又非常固执。
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也说不动。
林似锦于是不说话了,灵鹤汤他也不喝了,自己躺在软榻上,他又睡不着,背过去不去看奉如皋。
他身上还有好几处都疼,有些是之前的伤,有些是在药泉里磕磕碰碰落下的,他都还没有看,也没劲去。
林似锦在软榻上翻来覆去,他又睡不着,奉如皋似乎也没有别的事,一直都在他旁边守着。
他想起来什么,看了奉如皋好几眼,问道,“师尊……你前两日为何要罚师兄。”
盛如翡是个闷葫芦不愿意跟他说,伤的那么严重还去练剑,一刻都不愿意休息。
“他犯了错,”奉如皋,“犯错了自然该罚。”
但是惩罚也应该有个度啊,他想起来盛如翡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光是看着便觉得疼。他也想象不出来盛如翡会犯什么严重的过错。
盛如翡可是一向最守规矩。
他听出来奉如皋不想告诉他,于是没有说话了。他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盯着看了一小会,慢慢地便困了,感觉整个人精疲力尽。
床榻上的少年很快睡过去,呼吸声很浅,一只手里还抓着锦被。少年睡姿说不上好,侧脸很安静,脸上多了几分清艳,少了几分活泼。
奉如皋慢慢放下来手里的书,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少年身上,整座长明殿寂静一片,他与长明殿融为一体。
唯有软榻上的少年是鲜活完整的。
林似锦这么一觉睡到了时间,外面已经是半夜了,他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还是浑身不舒服,但是不至于起不来了。
他醒来的时候偏殿已经没有人了,奉如皋应当在正殿里,他自己慢吞吞地爬起来,临走之前觉得有些不妥。
他又回去,把软榻上的小锦被叠了叠,叠的方方正正放在角落,小枕头也摆放的很齐整,叠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上面都是绣的小绵羊图案。
奉如皋还会准备这些东西,他把东西都整理好了,确定自己只在软榻上待过,其他的地方就不用他管。
他到了正殿,行了弟子礼,在侧殿看到了一道人影。
“师尊,弟子先回去了。”
侧殿里只映出来一抹人影,奉如皋没有开口,这便是应允的意思。林似锦起身离开了正殿。
他出去的时候外面夜色已经非常深了,长明殿离他院子有一些距离,他自己慢慢地走,路上还在想着明日可能还要过来长明殿。
要日日承受炼骨之痛,他整个人都有点蔫。
林似锦一个人走路通常也不规矩,今日实在是没力气,他走的慢,路上眼珠转着四处看,所以尽管不容易发现,还是看见了盛如翡。
这里离长明殿不是很远,却有些距离,林似锦乍一看没有看见,但是很快发现了人影很熟悉。
少年抱剑在树下站着,背影看上去清冷孤僻。
“师兄——”
林似锦这么喊了一声,他声音低,在夜晚并不清晰,不知道盛如翡能不能听见。
融在阴影中的人影动了一下,盛如翡转头,目光顿了顿,朝着他过来了。
“师兄,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看到盛如翡很意外,盛如翡半夜过来长明殿干什么?
“找师尊反省,”盛如翡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略有些不自然,“我看见你在偏殿,师尊可有责罚你。”
原来是担心他,林似锦有点感动,他心里默默地想,盛如翡不会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出来吧?
他有点不好意思,他不知道盛如翡一直在外面等他,“责罚倒是没有……我随师尊进了药池,在药池里晕过去了。”
林似锦伸出来自己的手,他指尖还在红着,一部分皮肤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在药泉里被灼的一直都没有消下去。
“实在是太疼了,”他小声嘀咕,“师尊还要我日日过去。”
其实他在药池里待了不到一刻钟,就直接疼晕过去了。
林似锦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倾诉,如今盛如翡愿意等他,他话就更多一些,嗓子也被灼伤,嗓音略低。
“与师尊求情,他也不答应。”
他的手腕传来温凉,盛如翡握住了他的手腕,垂眸看着他手上灼出来的红印,问他道,“这些伤,为何不给师尊看。”
林似锦本能上不愿意,若是给奉如皋看,奉如皋肯定以为他是在耍心思想逃避。
“师尊若是想看,怎么会看不见。”
“不止手上,身上也有许多,”林似锦看了眼天色,“师兄是一直在殿外等我?”
原本睡觉的时间就不多,不知道盛如翡什么时候过来的,马上又要到了去剑阁的时间了。
盛如翡“嗯”一声,对他道,“先回去。”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在走着,盛如翡走在前面,两人手腕处的红线随着拉扯变幻,林似锦走的慢,他有点跟不上盛如翡。
“师兄,要不你先回去吧。”
林似锦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一个人走回去就可以。”
他话音落了,前面的少年步伐微微停顿,接下来放慢了脚步,显然是没打算丢下他一个人回去。
林似锦身上还有好几处疼的,他想快点回到自己的院子,红线虚虚地缠绕着他的手腕。平日里不觉得路这般长,今日觉得格外难走。
兴许是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没有什么力气,走的越来越慢,在到他们院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盛如翡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林似锦差点撞在盛如翡身上,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盛如翡要做什么。
少年把剑放到了一边,微微侧脸,嗓音清冷,“上来。”
这是要背他的意思?
林似锦确实走的很累,他平日里厚脸皮,反而有人真正的对他好,他会心里觉得不好意思。
“师兄,我走回去就可以。”
他可还记得,盛如翡背上有伤。
盛如翡指骨握着长剑,“不碍事。”
“你走的太慢了。”
原来是嫌他走得慢吗,林似锦这么想觉得理所应当一些,还是不怎么愿意,他在原地道,“师兄,你背上还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