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侍闻言还没有动,半晌,似乎是收到了传音,去桌子边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水端在他面前,放到了地上。
林似锦隔着面具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他立刻便认出来是盛如翡没错了。他略微瞪大了一双眼,很快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努了努嘴。
“能不能喂给我喝。”
守侍修长的指尖捏着杯子边缘,闻言指尖略微动了动,杯子稳稳地放在地上,随之站起身,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林似锦被半跪着束缚住,压根不可能碰到茶杯,何况他手腕上还戴着镣铐,除非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去喝水。
君夜芜摆明了是故意的,故意要他难堪。
林似锦没动面前的茶水,他时不时都要看一眼不远处的守侍,原本还有些担心,有盛如翡在,莫名又安心了些许,有心思打量起盛如翡来。
少年无论穿什么有很规矩,衣领严丝合缝,整个人气质冷淡出尘,带着些许高冷禁欲的味道,一看便是骨子里带着克制的那一种。
仿佛与人隔得很远,有很强的边界感。
不过这印象是在很久之前了,他现在看盛如翡,只觉得盛如翡适合玄衣,很好看。
无论他怎么盯,盛如翡都一动不动,未曾做任何越矩的举动。
林扶衡瞅着小废物点心眼珠子不带转的,心里冷笑,这是魂都被勾跑了。他指尖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少年的耳朵。
“你有空看他,不如研究怎么解开锁链。”
“这锁上有灵气孔,只要把灵气打通,就能够破坏掉。”
林似锦并不知晓,他只在典籍上看到过,耳朵被拧的有些疼,他表情略微扭曲,却又不敢喊疼。
“真……真有?”
这么一声动静,守侍手中长戟转瞬之间对准了他,戟刃折射出来冰冷的银光,他再往前一点点,就会划破他的皮肤。
林似锦呆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对上少年微垂的目光,唇角不自觉地抿起来,略有些委屈。
干什么呀,他又没有乱动。
知道盛如翡也是做做样子,他跪坐着一动也不动,好一会,盛如翡才收回长戟。
林似锦倒是无意间摸到了灵气孔,这锁解开需要灵气一次性的贯通,他还没有试过,更不确定自己灵力够不够。
“不用担心灵力,你已服食了雪莲圣心,现在最不缺的便是灵力。”
林似锦受到鼓励,总觉得这看不见的魂灵似乎非常了解他,他都没有开口,对方总是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试着运转灵力,居然真的能够运转起来,这镣铐真的是普通的镣铐,看来君夜芜一点也不担心他能跑掉。
灵力运转进入灵气孔,林似锦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他指尖撑着有些疼,尤其是手腕的位置。
林扶衡看的直拧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他眉心很快又缓和起来。
“不要着急,再试试。”
林似锦操控灵力操控的很拧巴,他半天都转不动灵力,着急的额头上冒了一层汗。
“寻常弟子学解灵气孔,最多用十次,你师兄的话,兴许一次便能解开,你现在已经试了十五次。”
林扶衡:“与你师兄相差十五倍不止。”
林似锦听到这般陈述的事实,略有些不高兴,这个人就会朝他心底戳,知道他在意盛如翡比他厉害许多,把他的心思猜了个通透。
他唇角绷直,这次集中了注意力,去感受锁链中的灵气走向。灵气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一股非常细的灵流,宛如银针在其中穿梭,好不容易摸清了走向,因为一激动,灵力又散了。
林似锦又试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到第五次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他指尖略微动了动,锁链解开了。
一共用了整整二十次,盛如翡一次便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却需要二十次。
林扶衡看出来了少年情绪低落,阴恻恻扫一眼不远处站着的罪魁祸首,想着也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少年天资愚钝。
他嗓音尽量克制些许,还是透出来些许冷意,“你根骨有问题,若不是……”
若不是因为我,不会有人能比得上你的天资。
林似锦解开了镣铐,他没管在他耳边低语的林扶衡,看一眼不远处的通天石,他现在跑,君夜芜肯定会立刻发现。
锁链还在他手腕上,看上去像是完好无损的,实际上只要他稍微一挣,锁链就会立刻断开。
“待着便是,人已经回来了。”林扶衡冷笑一声,指尖在少年身上碰了一下,帮少年愈合了手腕处的伤。
林似锦原本手腕还在疼,他察觉到了一股暖流,疼痛消失。他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微动,但是不能开口,便没有回应,只是指尖略微动了动。
殿门再次被打开,显现出来熟悉的天魔纹长袍,君夜芜脸色苍白中带着阴沉,显然是找圣物并不顺利。
林似锦隔着半空与男人对上目光,男人阴郁的目光先是落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些许,指尖碰到了墙壁,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结果一不小心踢到了面前的茶杯,茶杯被踢翻,骨碌碌地滚了一圈,茶水洒了一地。
这一声动静不小,林似锦觉得很尴尬,君夜芜的目光又变得温柔了些许,一步步走到他他面前,垂眸看着他,“你很害怕我?”
“不怕。”林似锦克制着自己不去往盛如翡那边看,不怕才有鬼了,方才折断了他的手腕,他怕君夜芜发疯,他的胳膊腿会不保。
君夜芜的瞳孔颜色很浅,倒映着他的身影,他被看的有些头皮发麻,稍微向后挪了一点,让自己在角落里贴着墙。
好一会传来咳嗽声,君夜芜身形看上去略微单薄,脸色更加苍白了。
林似锦瞅了两眼,总感觉像是短命鬼的那种面色,还是马上要嗝屁的那种。
从君夜芜进来之后,守侍便在暗处待着,君夜芜咳嗽完了,眼角扫了一眼角落,开口道,“出来。”
暗处出现了一道人影,君夜芜眼眸略微眯了眯,人影半跪在地上,行的也是他们妖族的君礼。
“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守侍的面具几乎遮住整张脸,林似锦闻言略有些紧张,他担心露馅,心里提起来,又不敢表现出异常,小心翼翼地顺着看过去。
君夜芜话音落之后,少年立刻便摘下来了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五官寡淡,只是眉眼漆黑,有两分盛如翡的影子。
林似锦眨了眨眼,他能认出来是盛如翡无疑,不知道君夜芜能不能看出来。
兴许是因为他与盛如翡待的比较久,哪怕容貌不像,却能够通过细微的动作和眼神认出来。
君夜芜眯着眼打量,心里闪过一抹违和感,很快发现面前这守侍指尖略微泛白,表面遮掩的好,实际上却在害怕,他好一会才道,“下去吧。”
话音落后,守侍的身影在殿中消失。
林似锦也跟着隐隐松了口气,不过他现在更担心自己,他指尖缩着,君夜芜却转了身。
天魔纹外袍被扔在地上,君夜芜只穿了一身里衣,嗓音漫不经心,“过来。”
林似锦身上的锁链一松,他被解开了禁锢,知道这是在叫他过去,他从原地撑着起身,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撑着墙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他的表情很容易看出来,到了男人面前,发现君夜芜把上衣脱了,露出来上半身,腰腹处的伤口勉强愈合了,但是心口处又多添了几道。
几道伤口看起来都像是刚添的,看着略微骇人,仿佛能将整个心口贯穿,离心脏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男人眉眼温和,旁边放的有药膏和布条,显然是要他帮着处理伤口。
林似锦手腕处还戴着镣铐,随着他走路碰撞在一起,他的下颌传来疼痛,男人指尖捏着他的脸,嗓音低沉温柔。
“管好你的手,若是这次再笨手笨脚的碰到伤口,就不止是折断你手腕那么简单了。”
林似锦下颌生疼,他向来笨手笨脚,何况还是被威胁了,他低声道,“我不会这些,你让我涂药,我难免会碰到。”
指尖撑在床侧,他整个人被迫向前,堪堪地稳住身形,察觉到君夜芜的目光,他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去跟君夜芜对视。
“不用害怕,大不了再断一只手。”君夜芜眸光温柔,指尖在他下颌处捻了捻,很快松开了。
林似锦:“……”
说的倒是轻松,林似锦唇角绷直,他面前的男人闭上了双眼,他十分怀疑君夜芜的伤是还没有好。
看这样子,和上次的伤很像,伤口都是没办法愈合,不涂药会扩大面积,涂药勉强能让伤口暂时止住血。
他动作小心翼翼,自己手腕处已经不疼了,但是留的还有痕迹,草药是一摊黑乎乎的东西,闻起来有一股子血腥味。
之前给盛如翡上过药,林似锦现在熟练了些许,他是那种没有办法反抗暂时就妥协的性子,原则性很低。
林扶衡将少年的神态尽收眼底,这是为了怕挨打,努力给敌人好好上药,一点也不记仇,或者是说压根不在意。
他跟在少年身边这段时间,无论是对奉如皋,还是对另外几个气息一样的猫猫狗狗,少年都没什么脾气,自己知道自己修为低,会努力避开,避不开就暂时妥协,没有什么底线。
他唯一见过少年会生气,会有情绪,都是因为那个姓盛的便宜小子。
小废物点心在意自己师兄远胜于自己。
但是他可没忘,之前在罗刹城,姓盛的小子如何利用的林似锦。
年纪轻、有野心,城府颇深,富有谋略,心思深沉且懂得克制欲.望,他看得出来盛如翡也喜欢林似锦,但是那又如何,盛如翡从未做过任何过界之事。
也未曾给予过承诺,只让少年空欢喜,这般的性子……并不适合交付。兴许是另有打算,但是他转世性子简单,落在那少年手里,几乎能一眼看到头,只会被吃的死死。
林似锦哪晓得自己又被人贴上了“心思简单”的标签,他注意力都在君夜芜的伤口上,男人身上很多道伤疤,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赶紧涂完药远离这个大魔头。
他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指尖一不小心碰到了君夜芜的伤口,指腹顷刻之间多了一抹鲜红,他眼皮子跳了跳,头顶传来一道目光。
林似锦嗓音略有些僵硬,“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着,在君夜芜的伤口处多涂了一些药,欲盖弥彰地把血止住了,硬着头皮没有去看君夜芜。
好一会,男人收回了视线,看样子是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林似锦松了口气,他涂完了药,然后给对方包扎,手法略微熟练,打了个丑丑的蝴蝶结。
头顶突然传来阴沉的嗓音,“你也给别人包扎过伤口?”
林似锦觉得这是在问废话,他不知道君夜芜问是什么意思,斟酌回答道,“偶尔师门里有师兄弟受伤,会帮他们包扎。”
空气中的气息冷了几分,林似锦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力道从半空中迎面过来,他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嘭”地一声,额头碰到一边的桌角,感受到了一片温热。
林似锦低低地闷哼一声,疼的眼前发黑,他没有防备,本来君夜芜的修为也比他高出来许多,他指尖试着碰上去,碰到一手粘腻。
他嗓间酸意上涌,眼睛也跟着热起来,一看到血,整个人都有点害怕,后背也磕到了,传来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君夜芜冷冷地看过去,指尖原本收了力道,没想到少年那么弱,弱的连这般的攻击都抵挡不了。
他眉眼闪过一抹阴郁,温和不再,看着少年自己一脸愣地摸自己额头上的血,心里隐隐又有一抹别的情绪上来,被他压了下去。
林似锦什么也没有说,他背后刺疼,总不可能跟君夜芜喊疼。他自己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形略有些踉跄,自己去了角落,默默地在角落里待着。
他把血蹭在了袖口,额头上一道口子凉嗖嗖的,有温热的触感又落在他额头上,伤口温暖,很快便不再疼了。
“方才为什么不躲?”
林似锦感觉自己的耳朵又被扯了,对方似乎比他更生气,明明受伤的是他,他被扯耳朵,更加委屈起来,憋着气没有说话。
对方又不是盛如翡,他才不要跟他讲为什么。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一起,现在不知道盛如翡有什么打算,有君夜芜在,他也跑不掉。
脑海里思索着趁君夜芜没有防备把人直接打败然后逃跑的可能性,他看一眼床榻的方向,君夜芜靠着墙在闭目养神,衣服没穿,也没有盖被褥。
才不关他的事,能被冻晕过去就好了。
林似锦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时不时有目光落在他身上,而且目光越来越阴沉。
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君夜芜没有别人,他有些莫名其妙,他坐在角落里什么也没做,为何还会生气。
林似锦不理解,也不想去深想,方才君夜芜那么对他,他还没有生气呢,实在是不可理喻。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感觉到了困意,慢慢地睡了过去,身上很冷,他这是第二次在君夜芜这里睡地板。
再醒来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外面似乎很热闹,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有冷风吹进来,门外的守侍在做汇报。
“圣君……是斩祟使,他们在寺外求见。”
“说是一定要进来,有要事要处理。”
君夜芜侧身而立,并未开口,察觉到了什么,朝他看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便向后缩了缩。
殿中再次出现一道黑雾,君夜芜对守侍道:“将他带下去,不要让斩祟使看出破绽。”
“可要一同关在水牢?”
君夜芜看到少年听到“水牢”二字,目光似乎隐隐期待,他视线略微停顿,“分开关。”
话音落了,人便又幻化成和尚的模样,林似锦被守侍领下去,还是方才那名守侍,他慢吞吞地走着,临走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君夜芜打量的目光。
林似锦走的慢,他额头疼,后背也疼,走在转角的地方,手腕处的红线突然出现,红线连着面前的守侍身上。
他心里激动起来,在这一刻忽略了疼痛,“师……”
剩下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守侍脚步略微停顿,他立刻闭了嘴,乖乖地跟在少年身后,随着穿过竹林与各种长廊,到了一处院子里。
房间很小,林似锦刚又要张口,少年转过身来,指尖抵住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看向他身后。
林似锦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别人可以听见,兴许君夜芜还是不放心,在暗处偷听他们讲话。
他于是不再开口,少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冷白的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字。
:不要发出声音,他能听见
林似锦点点头,他也学盛如翡在桌上蘸水写字。
:师兄是怎么混进来的
少年等他写完,才又慢慢地接着写。
:前一天晚上察觉到了不对,水牢里关着的不是我
林似锦稍微放下心,他还要写字,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他抬起头,对上盛如翡黑漆的眼底。
那一双眼总是很冷淡,此时黑漆漆的,像是笼罩了一层阴霾,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其中,不让人轻易能窥探。
他看着并不觉得害怕,知道盛如翡是担心他,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指尖在盛如翡掌心里写下来几个字。
:我没事,伤是不小心磕出来的
盛如翡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眼中有一瞬间浮现出来了些许冷戾,很快又消失不见,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他的手腕被握住,盛如翡并未言语,沉默地帮他包扎了额头处的伤口,他待在安静的环境里,有盛如翡在安心许多,闭上眼便又困了。
迷糊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碰了碰,他没有管,只是眯一会,打算等醒了便告诉盛如翡圣物之事。
他受到的惊吓太多,需要睡眠来缓一缓。
盛如翡垂眼看着少年的睡颜,少年额头处裹了纱布,脸色还有些白,这才一会又睡了过去,兴许是因为失血怕疼的原因。
他指尖蹭着少年的脸颊,眼睫落下一片阴影,冷白的指骨动作很轻,慢慢地收回手。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半晌,他再次伸出指尖,指尖隔着纱布摩挲着少年的伤口,随之微微俯身,轻轻用唇角碰了碰。
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无比的珍重与克制。
第 82 章 绵绵思皓雪
林似锦眯一会就醒了, 盛如翡还在旁边守着。他记得重要的事,低头看一眼,发现自己手腕处缠上了纱布, 估计是他睡着之后盛如翡为他包扎的。
他身上还披着盛如翡的外袍,盛如翡见他醒了, 眼角扫过来,指尖略微停顿。
林似锦唇角微微扬起来,指尖蘸了些许茶水,在桌上写下来了自己要说的话。
:谢谢师兄
稍微停顿之后, 又写道。
:君夜芜已经控制了整座寺庙, 要在庙里寻找一件圣物。
他写完,自己的脑壳被碰了碰,盛如翡轻轻揉揉他的脑袋, 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 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
这是已经都知道了。
盛如翡也在桌上写,少年指骨冷白修长,桌上出现了字迹。
:他一早就发现了我们, 提前设计好了。
比起修为, 他与君夜芜还是差太远了,但是斩祟使很快会上山, 盛如翡唇角贴着少年耳尖, 嗓音很低。
“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一会要离开, 你待在这里,晚些我会过来。”
林似锦觉得话音像是擦着他耳尖过去的, 热气落在耳边, 他耳朵也跟着热起来, 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听话。
他现在也做不到别的,只能做到不添乱就好了。
少年指尖又在他额头处的伤口碰了碰,然后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张地图,地图应当是刚画完不久,看上去非常潦草。
“这是金钺寺的地图,”盛如翡给了少年,他花半天的时间摸清的,“你要记下来,若是我一个时辰里没有回来,就先想办法避开上面的红点,去上面有标记的地方。”
盛如翡把人藏起来,若是君夜芜知道了,肯定会去找人。这般照着地图避开,时间能拖延久一些,而且他们身上连着魂契,他能够感应到少年的位置,到时候可以再和少年汇合。
两个小的凑在一起在商量计策,林扶衡在一旁站着,扫一眼少年指尖捏着的地图,几个时辰便全部摸清了守卫变动的规律,看来是提前计划好了。
应变能力不错,但是他是不会跟自己的转世说这些的。
林似锦看着手中潦草的地图,盛如翡字写的好看,画却画的有些一言难尽,他费劲地瞅了半天,才分辨出来红点和标记以及自己在的位置。
“我知晓了。”
他收了地图,盛如翡垂眸看了他一会,指尖慢慢地收回去,握着长戟身形在原地消失。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琢磨着地图,只用在这里等盛如翡一个时辰,不知道盛如翡要去做什么。
身边显现出来一道人影,男子顶着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表情却比他冷上许多,随着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嘭”地一声碎裂了。
林扶衡震碎了君夜芜的法器,开了口,“现在雪妖在跟斩祟使纠缠,是去拿东西的好时机。”
林似锦现在有空打量对方了,他看了一会,确实是冷酷版的他,看上去脾气似乎不太好,他想着盛如翡交代过的,略有些犹豫。
“师兄让我留在这里等他,我若是走了,他会找不到我。”
“你怎么这么听他的?”林扶衡嗓音冷下来,“这般什么都依靠他,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你要是被抓了怎么办?”
林扶衡倒觉得姓盛的少年多多少少有些刻意的成分,想让人只依靠自己,变成只属于自己的小废物。
“是这般……”林似锦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他小声地说,“但是……我对抢夺圣物并没有什么兴趣,就算被拿走了也和我无关,我只想赶紧和师兄离开这里。”
他说的都是实话,话音落之后男人气息冷了些许,看起来很吓人,但是他没有害怕,兴许是隐隐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林扶衡:“和你无关?”
那一句“圣物便是因你而现世”并没有说出口,林扶衡换了个说法,“那你不想知道你的好师兄去做什么了?”
“一直留在这里,他在外面涉险,若是他被抓了,你也分毫不知情。”
“为何不跟过去看看,你不想帮他?”
林似锦并不上当,慢吞吞道,“我修为低,跟过去只会给师兄添麻烦。”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林扶衡面色略有些阴沉,他许久未曾感受到怒意了,托少年的福,最近一直都能感受到。
每天都能被少年气吐血。
“修为是在历练中增长,”林扶衡阴恻恻道,“何况有我在你身边,我会指点你。你这般一直在壳里缩着,不会有任何进步。”
“凡事都讲究个合适,”林扶衡压抑着不让自己心梗,对少年道,“你应该是靠自己的本事逃出去,而不是什么都靠你师兄。”
天天什么都依赖别人,之后岂不是会离不开?
“你师兄帮你一次两次,若是一直都需要他帮,他早晚会厌弃你。”
这番话说动了林似锦,林似锦这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抓了,他指尖微动,确实应当自己逃出去。
他唇角抿起来,看着手里的地图,上面有守卫分布,还有轮岗换岗的时间,以及结界分布的地方。
林扶衡嗓音轻飘飘的,“我方才打破了雪妖的法器,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你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林似锦:“……”这个人真的不是在坑他吗?
他在地图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随着外面传来动静,他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这里有盛如翡布下的结界,还能撑一会。
“你不要骗我,若是你骗我……”林似锦这话是跟林扶衡说的,他拿着自己的剑翻窗跳了出去,身后有守侍追上来,长戟几乎是擦着他的侧脸过去的,他险些就被长戟划破脸颊。
他吓得脸色立刻便白了,堪堪地躲过长戟,飞快地捏了瞬身术,跑了不知道多久,一直未曾回头,躲在假山后面气喘吁吁。
林似锦有空喘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守侍没有追上来,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些许。
“这不是能跑?”林扶衡不用怎么动,反正他现在寄居在少年身上,他会自己跟着少年飘过去。
林扶衡耐心教导:“凡事不做,不会知晓结果,只有做了之后,才有答案。”
林似锦唇角略微抽了一下,“我方才差一点点就被戳到了。”
他怕疼第一名,所以跑的飞快,而且这次也是运气好,平日里对方若是修为比他高,其实追上他很容易。
兴许守侍是过去忙着跟君夜芜汇报了。
林似锦心里悻悻,他从自己怀里拿出来地图,估摸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位置,不知晓盛如翡去了哪里。
“去参禅殿。”
林扶衡给他指了路,“那里很安全,你待在那里,晚些能够和你师兄汇合。”
参禅殿在整座金钺寺的最北的位置,那里常年无人,据说只有受佛祖指引的僧人才有资格过去,平日里是禁地。
到参禅殿一共有三处守卫,有守卫自然也有结界,现在君夜芜已经知道他跑了,肯定很快会派人过来抓他。
“这寺庙中的僧人都死了,现在是一座死寺,你可知晓他会怎么找你?”
林似锦思考了一会,他向来脑子关注的重点不一样,不确定地问,“抓活的?”
都是死人,只有他是活人,那确实很容易抓。
“斩祟使已经过来了,不止你一个活人,”林扶衡又捏了捏少年的耳朵,当真是笨的可以,“你现在一共三条路,扮作僧人会被察觉,扮作妖族守侍也同样。”
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只可能扮作斩祟使,毕竟他现在的修为没到能瞒过三道守卫的地步,只能先想办法混进去再说。
“斩祟使现在应该在垂涎殿,你需要想办法避开君夜芜,同时扮成斩祟使不被察觉。”
林扶衡嗓音微微停顿,“平日里你在宗门里学到的都可以用上,这些潜伏的技能本质上都是因为修为不够,若是你修为够了,便能直接穿过三道守卫,这里也没人能够拦住你。”
他看着少年唇角微微绷直,指尖还捏着少年耳朵,在少年脑壳上轻轻拍一下。
“修为也是一点点来的,你要学的东西很多,现在是踏出去第一步。”
“若是你不变强,你面前只有一条路。”
不是被奉如皋关起来控制,就是被另外三个气息相同、本质上可能是一个人的猫猫狗狗当做玩物,下场差不多。
林似锦哪里想的那么远,现在只想先靠着自己逃出去,尽量不给盛如翡拖后腿。当然也有一些他不太想面对的别的原因。
垂涎殿离得并不远,这里守了许多斩祟使,一部分在偏殿,因为有斩祟使,君夜芜的人便少了很多,兴许是怕斩祟使发现不对。
毕竟寺庙里都是被控制的死人。
林似锦在一旁守株待兔,他盯上了其中一名斩祟使,想把人打晕之后拖走。他下手的时候有些不忍心,在原地纠结半天,担心自己把人拍死了。
“我若是失手把他打死了怎么办……好歹是一条人命。”
“若是他发现你了,我看会是你先死。”
林扶衡语气隐森,“我数三个数,三,二……”
林似锦莫名心里一紧,还没有数到一,他的掌风已经下意识过去了,掌风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落在斩祟使身上,斩祟使毫发无伤。
“嘭嚢棼”地一声,斩祟使长剑出鞘,这边有动静的话肯定很快就会人过来,林似锦慌乱之下,又甩了一道掌风过去,顺带着扔了好几张符。
冰冷的剑刃对准了他,他在原地站定,眼看着斩祟使长剑要劈到他身上,林似锦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剑刃在离他一刻的地方停下来,符咒发出来亮光,紧接着“嘭”地一声,斩祟使倒下了。
林似锦是随意扔的符,他扔的符都是临走时奉如皋给他带的,现在看来似乎挺管用,不知道亮的是哪一道,他凑过去探了探斩祟使的鼻息,还活着,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他把斩祟使绑起来,扒了对方的衣服换上,然后把人塞在被褥里,担心对方难受,还给晕过去的斩祟使调了一个不至于难受的姿势。
在一旁看了全程的林扶衡:“……”
林似锦刚做完这些,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十七,你在里面干什么呢,还没有好?”
这斩祟使也是排名十七?林似锦觉得还挺巧,他没有应声,而是直接过去开了门,对上一道同样穿着长剑挽月长袍的身影。
“我方才听到你房间里有动静,你在里面做什么?”
林似锦摇摇头,斩祟使也并没有再追问,对他道,“下次不要耽误那么久,大人那边需要我们待命。”
“别看副使大人平日里仗义,若是违反规矩,他不会轻饶我们。”
听见“副使”两个字,林似锦眼皮跳了跳,他跟在斩祟使身后,斩祟使带着他出了偏殿,路上都是同样长剑挽月长袍的斩祟使,守在院子边,他心里有不太妙的猜测浮现出来。
不会他运气那么差,来的是崔皓雪的人吧?
崔皓雪原本就在城中,想想过来也正常,他现在期望自己是离正殿远一点的守卫,而不是让他去正殿。
刚这么想着,前面的斩祟使在正殿门口停下,道了一句“副使大人”,正殿的门被打开了。
这里是佛寺,所有的殿中都有一股浅淡的檀香,檀香扑面而来,正中央的是一座神像,崔皓雪在供台前,方把香薰放进去。
男人袖口暗纹摇曳,侧脸线条锋利,他们两人进来之后,男人慢慢地转过身。
林似锦简直是硬着头皮踏进殿里,他踩着深色的地板,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哪怕他现在贴了人.皮面具。
“你们两人方才可有查到什么。”
崔皓雪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他并不知情,不敢作答,旁边的斩祟使开了口。
“这寺中有异样,不问圣僧前几日魂归,他们推脱不让见尸首,说是寺中规矩,而且……”
斩祟使话音顿了顿:“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林似锦在一边听着,他察觉到崔皓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低声道:“属下也觉得寺庙中有古怪,暂时未曾查出来。”
“继续,夜里去那妖僧的住处查探一番。”
林似锦猜妖僧说的是君夜芜,他没有出声,打算随着一同告退,刚转过身,身后传来一道嗓音。
“十七,你留下来。”
林似锦脚步停住,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听见“嘎吱”一声,殿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他掌间冒出来一层冷汗,心跳如鼓点一般跳个不停,他与崔皓雪满打满算统共见了不过两面,总不可能认出来他吧?
要是这也能认出来,他都要信崔皓雪说的他们之间有缘分了。
呸,顶多是佩服崔皓雪过目不忘的能力。
崔皓雪到了一边的茶几旁,上面摆放的有纸张,还有砚台和朱笔,纸上有字迹,写的是几个歪歪扭扭的“锦”字。
他顺着瞅了一眼,崔皓雪指尖拿起朱笔,对他道,“今日我在经文上看到了一句诗,不知晓怎么念。”
崔皓雪嗓音低沉缓慢,掀开了一边的经文,古书已经非常旧了,上面有陈旧的字迹,是一首诗。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林似锦:“……”
林扶衡冷笑一声,嘲讽意味非常明显。
“这上面有绵绵,”崔皓雪指尖指了指上面的绵绵两个字,眼神柔和了几分,对他道,“越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