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兴乐了:“华公子什么时候这么早来过双月楼啊?”
这话倒不假,自从那日华庭与孔妙禾就美食相谈甚欢之后,华庭隔三差五就会来到双月楼。
孔妙禾每每见了,总要去跟他说上一会儿话。
两人相处融洽,仿佛当真是相见恨晚,每每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可华庭就算要来,也是来用膳,自然是用膳的时辰才会来。
阿峰凑近阿兴身旁,压低声音,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我昨夜里找掌柜的问话,无意间看见她在收拾东西。”
“我看见掌柜的翻出了好多件衣裳,似乎还在比划挑选。”
阿兴没听明白,摸了摸脑袋:“这又怎么样了……”
阿峰恨铁不成钢一般,狠狠拍了拍阿兴的脑袋。
“你是猪啊!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掌柜的忽然整理起衣裙来打扮起来,还能是做什么?”
阿兴一开始还是没听明白,阿峰说得快,又爱绕圈子。
他想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边拍手一边兴奋道:“我知道了!”
“掌柜的今日和华公子有约?所以特意梳妆打扮?”
他话音刚落,身后响起铜盆摔在地上的剧烈响声。
两人齐刷刷回头,只见展丞脸色苍白,眼神涣散,脸盆的水洒了一地。
他的衣裳上也沾染了水渍,狼狈不堪。
阿峰阿兴对视一眼,心中暗叫不好。
阿峰心思灵活,赶忙岔开话题:“阿展今日也起得这么早啊?哈哈哈我帮你收拾罢,你快去再打盆水洗洗脸。”
阿兴这才反应过来,也连连说是,两人丢下手中的扫帚,齐齐朝展丞走去。
可展丞推不动,稳站如松。
双眼明明迷离,双手却紧握着拳头在灌劲,浑身上下紧绷着,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戾气。
两人干巴巴说了半天,展丞根本不理会。
仿佛身边没有人。
他沉默半晌,忽地不管不顾冲上了楼梯。
阿峰见他走得急,直直朝着掌柜的厢房走去,心中叫苦不迭。
他推了一把阿兴,说:“你啊你,榆木脑袋就算了,猜到了还要说那么大声?生怕人听不到啊?”
“完了完了,你可惹祸了。阿展这几天已经够可怕的了,你又刺激他,这下他要去找掌柜的麻烦了,看你怎么办!”
阿兴呆愣着看着晏子展径自推开了孔妙禾的门,进门的时候倒还知道转身将房门关上,心中也是害怕。
“这我哪知道啊……诶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劝一劝啊,阿展那个模样好吓人,仿佛……”
仿佛下一秒就能掐着谁的脖子,将他勒死。
阿峰叹口气:“先听听动静吧,伺机而动。”
两人望着楼上孔妙禾的房门,大气也不敢出。
阿兴想到了什么,又说:“诶你说掌柜的是喜欢华公子吗?可我之前明明感觉她好像对阿展……”
阿峰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这谁知道呢,但反正这阿展对掌柜的心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了,掌柜的若是属意阿展,便不会与华公子往来了罢。依我看,掌柜的选华公子倒也没错,华公子到底有些家世,日后掌柜的嫁过去,双月楼的事兴许也有人打点了,他阿展一个穷小子,能有什么?”
阿兴想反驳,可又找不到理由,只能长长叹一口气。
……
孔妙禾房里,她倒是早就醒了,也听见了楼下窸窸窣窣的动静,却不太在意。
展丞推开门的当口,她正在系上衣带的最后一步。
见到来人,她匆匆看过一眼,声音很淡。
“阿展?你怎么来了?”
展丞径直走向她,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
冷声问她:“阿禾姐今日要去哪里?”
她手腕吃痛,皱了皱眉。
却不正面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展丞垂眼看她,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衫裙,脸上略施粉黛,清秀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红晕,红唇也诱人。
是打扮过的,很好看。
他滚了滚喉结,声音抑制不住地有些打颤:“阿禾姐要去见华公子?”
孔妙禾愣了一愣,挣开自己的手腕。
“是。”
展丞心中顿时仿佛被千刀万剐了一般,痛得他略弯着身子,皱了皱眉。
心口处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细密而又层层叠叠的痛楚。
孔妙禾全然未觉,越过他,推开了门。
她站在二楼阑干,楼下似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轻轻应了一声,随后展开笑颜,提起裙摆,转身就要下楼。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幅度,像春日里的迎春花绽开一般,美丽动人。
她余光中瞥到屋内站在原地的展丞,也对他笑了一笑。
她脸上娇俏表情动人,却刺眼。
她问他:“好看吗?”
好看。
阿禾永远是春日里那抹最明亮的颜色。
孔妙禾没听到他的回复,也不气馁,歪了歪头,眼神往楼下飞了飞。
那眼神里有的期许与羞赧,像一把利刃直直插进展丞冰凉的心上。
她声音轻快,裙摆飞扬。
“应该好看的,阿庭说,我穿鹅黄色好看。”
当最后一抹她的衣角也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时。
展丞无力地跪倒在地,他右手慢慢攀爬上自己胸前心口的位置。
痛。
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