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荨最后也没有回答顾晟, 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再说她也没有回答他的必要，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她和沈恪之间的事。
她收拾好画具, 说了声：“我先走了。”就留下一个背影给顾晟。
顾晟一直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以前的陈青荨大概看过很多次他的背影吧，充满期待的想他会不会回头之类的念头。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里被他捏得有些变形的菠萝面包，撕开透明包装袋咬了一口, 以前的顾晟是不吃这种保质期很长的食物的, 对这种街边几块钱的面包不屑一顾，现如今竟觉得它也是柔软且香甜的。
也许是心境不同, 也许是因为送他的人是陈青荨？
顾晟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他惊讶于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对她生出了一丝不舍的感觉，明明以前避她如蛇蝎, 恨不得早点甩掉她，如今却在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时希望她能转身回来和他继续多呆一会儿。
也许是因为她是他一无所有之后唯一还对他有一丝善意的人吧？
更深层的东西，顾晟也不想去考虑了。
当一个人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之后，更高层次的爱情之类的东西已经不是他首先要考虑的东西了。
可是顾晟莫名的觉得有点难过, 吃完了一整个菠萝包之后这种感觉更甚。
夕阳在落下了，晚自习的铃声要响了，顾晟坐在湖边的大石头边喃喃自语,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和我好好说话了吧……”
而同时在芦苇丛中一起看着陈青荨离开的沈恪也一直没有出声，他甚至等到了顾晟也离开这里之后才缓缓的从芦苇丛中走出来, 他一直在等待陈青荨对顾晟说点什么，他在等陈青荨回复顾晟那句“你喜欢沈恪吗？”的回复。
可是他等了那么久，只等到沉默不语。
沈恪知道她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喜欢的话，她会立刻回答说喜欢, 但是如果是沉默的话，那就是不喜欢的意思吧？
他一直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不像他那么热切，但是当得到她的默认时，他还是很不舒服，甚至是觉得有一种称之为难过的情绪涌起。
他讨厌剧烈的情绪波动，欢喜的或者悲伤的都不喜欢，他讨厌和人接触，讨厌被人左右他的情绪，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情绪他都不喜欢。
她是他第一个主动迈出来去接近的人，他也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喜欢他。
他明明知道的，却还是忍不住。
“若是我亲自问她，她会怎么回答呢？”沈恪在回到教室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许她会骗一骗自己吗？
当回到教室里，看到她正在和王欢喜聊天，似乎没有看见他。
直到他坐在座位上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她回过头来看他，那张美丽白皙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朵笑容，那笑容一瞬间就好像在沈恪心里盛开了一朵向阳花一般，他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甚至因为她的注视而变得高兴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这种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般，有些害怕，但又因为她眼中只有他而变得如春风吹过枝头一般的高兴起来。
明明知道危险，脑中早就不断响起警报，可是忍不住一步步坠落……
“你刚才去哪了，我回来找你一起吃饭也没看到你。”陈青荨不知道沈恪那些起起伏伏的心里变化，很平常的说着。
尽管她没法回答自己对沈恪的感情，但她认为自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那她也尽职尽责的当好一个女朋友，就算过不久之后他会因为爱上陈婉儿而和她分手，但他们也终究算是朋友，她也没有愧对他曾经对她的那些帮助。
沈恪像往常那样随意的说了句：“写点东西忘了时间。”
陈青荨以为他像往常那样写起代码就废寝忘食，从书包里拿出了特意重新给他买的菠萝包和牛奶。
沈恪本来有些高兴起来的心情在看见那个菠萝包的时候忽然又低沉了，他没说话，却已经想到了刚才她给顾晟也是这样一个菠萝包。
还没有吃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胃酸冒了出来。
陈青荨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之所以买菠萝包是因为以前刚认识沈恪的时候他曾经让她给他买过，她以为他喜欢这个面包。
傍晚那会儿不小心把给沈恪准备的面包给了顾晟，她还特意又去买了一个。
但沈恪怎么也吃不下去这个面包，一看到这个面包就想到刚才她和顾晟在一起的样子，明明她没有对他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只是给了顾晟一个面包而已，可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胃里的酸水好像在腐蚀心口。
她只是干巴巴的对顾晟说几句安慰的话而已，甚至连笑脸都没有给他。
他们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她承认了她曾经很认真的喜欢过顾晟。
而面对是否喜欢沈恪这个问题，她沉默的否认了。
她不喜欢他，而她喜欢过顾晟。
这个认知沈恪他整个人像是在被焚烧一样难受，她现在对他这么好是因为他帮过她，所以不好拒绝他是吗？
对他是礼尚往来的面子情，而对顾晟是疯狂炙热的感情，就像他如此这般渴望她的那么炙热的感情吗？
是他一直想从她这里得到的那种炙热的感情吗？
一想到她对顾晟更喜欢，他整个人就感觉像是被酸水灼烧一般的难受。
到底要怎样才能完全得到她啊？
要怎样才能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啊？
要怎样才能让她满眼只看着自己？
沈恪不知道答案，那天放学的时候，他拉住了陈青荨的手，她的手柔软像一团棉花糖似的，他紧紧拉在手里仿佛怕她跑了。
晚上还借着辅导作业的借口和她在一起，两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桌旁做题，她在认真做题，他在看她。
一直到陈青荨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沈恪看着她娇若海棠一般的睡容，慢慢地向她靠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她睡着时浅浅的呼吸，她连气息都那么香甜。
趴着睡着的陈青荨大概姿势不太舒服，粉嫩水润的红唇微微张着，在沈恪的目光中那樱桃色嘴唇是那么惹人怜爱，让他的目光一再流连，他还记得上一次亲她也是趁着她熟睡时偷偷亲的。
他在蠢蠢欲动，目光沉沉的，终于还是忍不住，沈恪再一次低头去亲了她……
甚至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探入去索取更多她的味道。
“嗯……”她感觉到痒痒的，忍不住动了动，却吓得沈恪心脏怦怦跳，嘴唇上还留着她的香液。
那天夜里，沈恪的梦里都是陈青荨，那个吻和她香甜的味道一直萦绕着他挥之不去，在夜里放肆着他接下来更想做的事情。
顾晟没想到的是，那天的霸凌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的餐厅里吃饭，所有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各成团体聚在一起，以前的顾晟身边也有很多人围着，吃饭的时候连盘子都不用自己端，现如今他不止自己端着盘子，而且还面临着所有人都不愿意和他一桌吃饭的窘境。
他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和他一个团体之类的事情，独来独往反倒更加自由。
但是当他坐到空位置上准备吃饭的时候，同桌的人就会立刻向他声明：“这里有人了……”
以顾晟的脸面当然不会继续坐着，只得端起盘子继续找新的位置，然而他找了好几个都被同桌的人拒绝掉，一个女生甚至都快哭了，小声的说：“求你了你快走吧，我怕被你波及啊……”
没错，班里那些以许希哲为首的学生正在嘻嘻哈哈地看顾晟的好戏，那个之前扣顾晟一头墨水的男生充满恶毒的看着他，见顾晟的目光看过来，他还用大拇指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弄死你！
曾经的顾大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挑衅？若是在以前，他会立刻过去揪住那个男生的衣领子将他打一顿，现在嘛，丧家犬一样的顾晟连个吃饭的位置都找不到。
还不如回去吃菠萝包，顾晟心里在想着，就看见陈青荨和另一个胖胖的女孩一起走进了食堂，他的脚好像先于他的意志走了过去。
陈青荨抬头看见了顾晟，什么都没说，却没想到他随即将盘子放在她前面的空位置上，显然是打算和她一桌吃饭了。
王欢喜都惊呆了，她在东帝高中读书这两年还是第一次和顾大少离得这么近，她看了看陈青荨，见她什么都没说，她也就装作视而不见。
陈青荨本来还在纳闷顾晟怎么会和她坐一块，但看到周围人看好戏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戏码太熟悉了，上辈子她也被如此霸凌过。
校园霸凌除了身体上遭到打击，还有同学之间的孤立，所有人不和他说话，甚至连吃个饭都受到排挤。
很显然顾晟这是遇到孤立霸凌了。
陈青荨真不是什么圣人，上辈子她被霸凌欺负的时候也没见顾晟来帮她，那会儿他大概正处于讨厌她的高峰期，知道她被霸凌连问都没问过，也许对那时的顾晟而言，一个讨厌的人被欺负关他什么事呢？他不主动挑起霸凌就算是对她仁慈了。
后来顾晟听说她被陈家放弃连治病钱都不给了的时候，那会儿他可能和陈婉儿正蜜里调油，感情生活稳定，他也就不那么厌恶陈青荨这个前任未婚妻了，知道她生活可怜还给转了十万块。
昨天陈青荨给顾晟的开导和菠萝包已经是看在那十万块的面子上了，今天这种情况她也不准备当什么救世主，他愿意坐哪吃饭她管不着，她既不会主动帮助他，也不会像那些人那样霸凌他，她默默当个路人好了。
倒是这种随意的气氛让顾晟觉得舒适，他们彼此都不交流，各吃各的。他还听见她在和旁边那位胖胖的女生说起今天上课的内容，讲到一道物理题没做对的时候，陈青荨懊恼地咬了咬筷子，明明只是皱眉又生闷气地嘟了下嘴唇，但是顾晟却觉得自己的目光不由的被她吸引着。
后来她和那个胖女孩又聊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春花一瞬间开放，各种缤纷的色彩绽放在眼前，让人看了就心情愉悦舒畅。
大概因为如今的她这脱胎换骨般的美丽，任何小动作在她做起来都是那么得娇俏美丽，顾晟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弦好像被拨弄了一下似的。
他好像在一瞬间对她心动了。
男人面对漂亮女人总是容易心动的，顾晟这么跟自己说，他随便走在大马路上都很容易对一个漂亮女孩子忽然心动一下，心动可以发生无数次的。
所以他不可笑，顾晟安慰自己，曾经的自己那么想甩开陈青荨，如今却因为她随意的一个动作而心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