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吟笑,犹在耳畔。
宁瑶也望着这条再熟悉不过的小路,轻轻摇头,“不了,我们到此为止。”
就让这场大雪,掩埋掉过往的恩情雨露,她及时止损,不再坠落。
唐絮之感到一阵空落,却也只是笑笑,耷着眼皮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去衙门了。”
“好。”
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雾霭朦晨中,宁瑶转身回了后院,却发现身穿官袍的父亲站在石阶上。
“爹爹。”宁瑶走过去,不等已生华发的中年男子开口,闷头窝进他怀里。
宁伯益仰头望着簌簌而下的白雪,单手搂着女儿单薄的肩,喟叹一声。
精心筑起的楼台坍了,可又有什么法子……只求为太子和宁乐筑的那座楼台不倒。
——
破晓时分,护城河外,一波人马高燃着火把缓缓靠近。
守城的将领大声质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黑压压的人马中,一人跨坐黄骠马,白衣翩然,淡定自若,宛如黑曜石中的一颗洁白东珠。
夜色黑沉,男子张弓搭箭,射出系着玉牒的白羽箭。箭支破空而上,呈弧线斜插在城门前的土地上。
将领扶着头盔跑下城楼,拔出箭支,仔细打量起玉牒,遽地瞪大眼睛。
太……太子赵修槿。
4. 第 4 章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清早,宁瑶站在炉钧釉七孔花插前,修剪着花枝,全然不见前几日的消沉。
怀贤公主顶着乱蓬蓬的乌发走出来,坏心思想要吓一下她,偷摸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腰。
宁瑶手指一颤,埋怨地睨了身后一眼,“剪断了。”
可怀贤公主的注意力不在花枝上,而是在她两手所掐的那截细腰上。
这也太细太软了吧。
“啧,”怀贤公主丈量一下自己的,摸摸鼻子,“唐絮之真没眼光,日后必然后悔。”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如鸿毛拂过心口,只停留了短暂一晌。
宁瑶转身,温笑道:“姐姐送了我一只橘猫,公主要抱着玩吗?”
怀贤公主眼底晶亮,拉着宁瑶往外走,“我最喜欢猫了,可郑全贵那个老家伙对猫毛过敏,不让在后宫养猫。”
宫妃皇嗣们得有多憋屈,才会被内廷太监管制?
饶是不问朝政,宁瑶也知那个手握两厂一司的掌印太监在内廷是如何呼风唤雨的。
连四妃都要给足他脸面,何况是皇嗣。
两人拾级而上,敲响了宁乐的门扉。
不知屋里的人在捯饬什么,迟迟不开门。两人没披斗篷,冻得直哆嗦。
“咯吱。”
好一会儿后,宁乐双手抚门,露出一张陀红艳丽的脸,没好气道:“两位姑奶奶,才几时啊?”
怀贤公主扯了扯宁瑶的袖子,“你姐好凶。”
宁瑶发觉,宁乐嗜睡严重,每日不睡到巳时就会使性子,“辰时二刻,该给母亲请安了。”
宁乐打个哈欠,转身往里走,“先进来吧。”
稍间和未间拉着纱帘,甫一进去,像是走进了妖精洞。
稍间的亮格柜上,一直肥硕的橘猫正眯眼趴在那儿,宁瑶踩着方凳将它抱下来,冲未间的宁乐道:“我把猫带走了。”
紧闭的隔扇内,传来宁乐的回音:“它叫雏菊儿。”
“......”
抱着软趴趴的雏菊儿,宁瑶跟怀贤公主并肩走到门口,却撞上匆匆跑来的兰儿。
兰儿欠欠身子,“二小姐,大小姐起身了吗?”
宁瑶点点头,嘴角带笑,“怎么火急火燎的?”
兰儿一脸严肃,“能不急么,老爷让宫里人来送口信,说是太子回京了!夫人让大小姐赶紧上妆,随时准备进宫。”
宁瑶一怔,眼前浮现那日初遇的情景。
可不等宁瑶做出反应,怀贤公主惊呼一声,攥紧宁瑶的小臂,按捺不住激动,大声道:“阿瑶,皇兄回来了!”
虽与皇兄从未谋面,但她每隔百日就会收到皇兄托人带回的亲笔信和伴手礼。
信函笔酣墨饱,字迹力透纸背,每每读之,都会给她无尚的力量,让她在深阙中有了支柱。就连她的公主封号,也是皇兄用战功换来的。
当年那件惹怒圣上的事,很多人都说皇兄是出于私心,可她不那么认为。
在她的意识里,皇兄是一位轩然霞举的君子,绝不会做那么不堪的事。
“阿瑶,陪我去见皇兄。”
——
宁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前,宁瑶扶着怀贤公主和宁乐步下车廊,“我在宫外等着。”
不同于宁乐半个皇族的身份,宁瑶没资格随意进宫。
一身繁缛盛装的宁乐将宁瑶拉到一旁:“我有点犯呕,待会儿非得呕吐,这要是吐在保和殿,可是要杀头的。”
宁瑶不解,好端端的怎会犯呕?
“姐姐莫不是又要打退堂鼓?”
明眼人都瞧得出,宁乐根本不想嫁进皇家。她这个做妹妹的,不是不心疼姐姐,可与皇家的亲事,哪里是她们可以拒绝的。
即便姐姐和太子还未签订婚书,且婚约还未生效,可已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宗人府只等太子回京,将这事儿提上日程,也好选定大婚的吉日。
“姐......”
没等宁瑶再劝,宁乐忽然撑在车辕上,躬身干呕起来。
不仅如此,双眼都冒出了眼泪花,看样子不是装的。
宁瑶上前搀扶,只见宁乐仰着红白交织的脸,眼含泪意道:“好阿瑶,你替我去吧,太子是不会发现端倪的。”
这样子属实难以面见贵人,怀贤公主又需要人陪着增添气势......宁瑶被架在煨炉上进退不得。
“就这一次。”
“一次!”
得了准话,宁乐拉着宁瑶重回马车,交换了衣裳头面,还从随车的钿盒里拿出胭脂水粉,给妹妹上了一个秾丽的妆。
怀着忐忑的心,宁瑶看向一旁的怀贤公主,抚了一下脸颊,“像吗?”
眼前的女子比之宁乐,眼尾上挑的弧线更为平滑,看起来温柔许多,眸光更是柔情似水,叫人无端生出保护欲。
“还行吧。”
怀贤公主急着见皇兄,拉着宁瑶跳下马车,匆匆跑进宫。
——
怀贤虽有封号,却无封地和府宅,人虽刁蛮,但无权无势,时常被后宫的女官和太监轻视。
今儿不同,听闻公主回宫,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郑全贵,特意让自己的干儿子郑阙陪同候在御花园外。
郑阙任职尚膳正,官职不高,油水却多,再加上掌印太监这座靠山,为人很是轻狂,十八岁的年纪,没了子孙根,还收了三房对食。
怀贤公主最看不上狐假虎威的郑阙,很多次与他发生冲突却占不到便宜,还多次被他气哭。今儿算是风水轮流转,小公主高昂着头颅,时不时发出“哼”的气音。
看着总在斜楞人的小公主,宁瑶捏捏她的手,摇了摇头。
君子不与小人论长短,没必要自己找气受。
郑阙笑着躬身:“屋外寒冷,有小人在这儿给公主看着,公主和宁大姑娘还是进去取暖吧。”
怀贤公主又哼一声,挣开宁瑶的手,凶道:“趋炎附势的狗东西,滚一边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