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7)(2 / 2)

独占韶华 久岚 0 字 2022-01-06

弄到最后,也就他们大房四个。

眼见雍王府离得越来越近,杜若坐在轿子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等到从二门下来,与谢氏坦白道:“那日大姐出嫁,贺大哥送大哥回来的时候,说请我们端午节坐他的游舫呢。”

这孩子怎么那么亲和了,谢氏有点奇怪,明明那天给他介绍姑娘,他还一脸的不耐,难道是为此赔礼道歉吗?她捉摸不透,笑道:“他既然请,那就去玩一玩吧,反正我们都要去漕运河的。”

杜若嗯了一声。

等到杜云壑,杜凌也到二门处,贺玄走了过来,他穿着件浅蓝色的春袍,头戴玉冠,束着灵芝纹的腰带,有如玉树临风。

她忽然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穿黑色的衣袍了,她叫他穿别的颜色,他真的就换了,她那时还以为真是元逢的主意,面上不由自主的发热。

耳边听到他与家人闲话,她简直不能把头抬起来。

“请进去吧。”贺玄道,“宴席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尚早,可到处看看。”他与杜云壑道,“我一直想请你们,只是觉得时机未到。”

这话一语双关。

现在他们要做同一条船,才是时机吗?杜云壑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少年,真是觉得无比的棘手,但好像也没有回头路了。

谁让他与贺时宪惺惺相惜,甚至要照看他的孩子呢?假使他昧着良心假装没有这件事,恐怕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杜云壑淡淡道:“有心,自会有合适的时机。”

贺玄没有说话,半响忽地道:“皇上是不是要立太子了?我昨儿去宫里,听闻皇上近日常召见重臣。”

他虽然是雍王,可到底年纪轻,赵坚要立太子,是不会征询他的意见的,而以杜云壑的资历,自然是有他一份在,杜云壑看向远处,只见墙外种着几棵梧桐,叶子都伸到庭院里来了,他道:“是,还是遵循一惯的规矩。”

都是自家人,他没有避讳,杜若惊讶,心想原来赵豫还是要做太子的呢!

贺玄哂笑,看来赵豫最近很是花了番功夫了,不过赵蒙只怕也要从兰州赶回来罢?

众人边说边走,谢氏瞧见府里风景好,夸赞了好几句,至于杜若,今日是异常的沉默,她几乎没怎么说话。

别人没察觉,贺玄是知道的,她原本是一个话匣子。

她究竟怎么了?

他看得她几眼,她并没有看他,便移开了目光。

在府里走得半圈,他们行到王府的书房,只见那书架一排排的,摆满了书,杜凌笑道:“该不会都是你看的吧?”

“哪里,好些是原先府中留下的,我闲来无事会看看。”贺玄淡淡回答,目光又落在杜若脸上,她这会儿正当好奇的看着书架,没来得及躲开,竟然对个正着,想到梦里的情景,她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

少女的羞怯让人心动,贺玄一时有些欢喜,又有些疑惑。

杜若转而去看书案。

他的书案收拾得整整齐齐,摆着笔墨纸砚,别的就没有了,不像她,案上有好些的摆设,不过其中一样倒是眼熟,那是一个貔貅的黄玉笔筒,是他在很早就已经用得了,在她还小的时候,去过他家,他就是用得这个笔筒。

看到它,她心头一阵亲切,伸手去摸了摸,低头看桶内,只见到一团彩色的东西搭在毛笔上。

这个也很眼熟,她定定的看着,突然认了出来,那是她第一次送给他的长命缕。

原来他没有丢啊,放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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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珍视她送的东西,自然是好事儿,不过因为是贺玄,就好像多了一层意思了,所以她只能假装没看见,手离开了笔筒,但她这动作都瞧在他的眼里,眸子不由得眯了眯。

很显然,杜若是对他不一样了。

贺玄并没有说话,等他们看完书房,便请他们去用膳。

看得出来,府中厨子是精心准备的,一道道菜端上来,味道香,样子也精致,谢氏想起之前观赏过的府邸景致,暗想住在这王府也当真是舒适又富贵,难怪好些人家愿意结亲,只可惜,这孩子愣是没有瞧上。

杜凌看着酒盅,与贺玄道:“我还是不喝酒了,上回可对不住你。”

谢氏斜睨他一眼。

杜云壑道:“凡事都不要矫枉过正,少喝一点又有什么,你要学会的是控制住自己,别烂醉如泥。”

杜凌摸摸自己的鼻子:“好,我这回定当注意。”

众人都用起膳来。

莫约小半个时辰才好,杜云壑有话要与贺玄说,两人单独去了书房,杜凌见不叫他,又有些抱怨起来,与谢氏道:“就是因为我没有职务,看看,父亲有事情都不同我商量,还把我当小孩子呢,娘,您就帮帮我吧!”

他恨不得要使出撒娇的手段来,不过实在太大了,不好意思。

杜若在旁边看着笑。

谢氏拗不过他,只好道:“已经同你爹说了,你再等几日。”

“真的?”杜凌雀跃起来,大叫道,“那就好了,谢谢娘,我总算有事情做了,不用在家里发霉。”

“发什么霉,你妹妹几个不都待在家里呢,尽给我胡说八道!”谢氏叮嘱道,“你以后去衙门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也不怪你父亲总拖着,你要是有玄儿一般的稳重,只怕他早就让你去了,你得多学学才是。”

怕她接着唠叨,杜凌忙一叠声的答应。

杜若坐得会儿要去如厕,刚才他们说话,她没怎么插嘴,光顾着吃东西喝羹了,与谢氏说一声,便让府里的婆子领着去。

那地方在西边,离主屋很近,毕竟外人来做客,免不了要使用的,假使设得远就有些不太方便,故而很快就走到了。玉竹与鹤兰在外面等,小声的说着话,等到杜若出来,就使人去旁边的水井里打了一桶水给她洗手。

玉竹道:“这府里连丫环都没有,只有些婆子,要么是小厮,粗手粗脚的,我刚才叫她们去取香胰子,说了好几遍,才找到合适的。”

要说王府富贵是富贵,可这些下人实在有点不上台面。

杜若道:“他原先家里也没几个下人,香胰有得用就行了,他那么忙,恐怕没空管吧。”

上回她来,他也是不要下人布菜,整个府里空空荡荡的,就像她梦里的那座皇宫,不管是赵豫,还是换做贺玄当皇帝,那宫殿总是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没有多少生机。

那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也不是寻常人应该待的地方。

她慢慢往回走去,想着心思,半途突然听见玉竹,鹤兰口称王爷,她抬起头,才发现贺玄竟然来了。

此刻她正站在一条小径上,有些像狭路相逢,没有地方去躲,只得硬着头皮看向他,笑着道:“玄哥哥,你同我爹爹说完话了吗?”

“是。”贺玄语气淡淡。

面色也是极淡的,在他双眸中,光华闪耀,背后却又好像隐藏着什么,她心里咯噔一声,说道:“我现在是要回去了,我娘,哥哥是不是还在正房?”

“急什么,”他道,“我有话同你说。”

杜若一颗心就跳得更快了,她差点要后退两步,勉强镇定住了道:“你要说什么?”

“进去些说罢。”他道。

杜若没有办法,这时候她是想拒绝的,只奈何忌惮他的身份,并不想轻易的把他们好不容易亲近的关系破坏,虽然这方向有点出乎她意料,毕竟她从来没有想过贺玄会对她有什么。

他这样的人,像是很不容易会对谁上心。

她跟在他后面。

从小径往左走,就是一丛竹林,这地方,她上回来王府并没有看见,大约是因为遮蔽茅厕的,所以他没有领她过来,谁想到竟是很清幽的一处地方,这竹林里,还有一间竹屋,门前放着锄头,可能是有花农住过的,但现在并没有人,静悄悄的。

长长的竹叶翠绿,微微飘动,将些许绿影投在他们的衣服上。

越安静,杜若就越紧张,她走到竹屋前,那里比在竹林里要明亮一些,转身对着他问:“现在你可以说了罢?”

她仰起脸来,面上是极力控制出来的冷静,这使得她看起来更有几分可爱。

贺玄走近两步道:“你今日为何总是躲着我?”

只是一句话,立刻就让她装出来的样子破掉了,她睫毛颤动着,咬一咬唇道:“你说什么,我才没有躲你呢。”

“没有?”他挑眉,“你今日统共说了几句话?”

“我说几句话,跟躲你有什么关系?”她眼见他走过来,身材高大,好似在她头顶迅速凝成了一团云,把她笼罩起来,就忍不住直往后退,可没走几步,她就退到了墙上。

那坚硬让她知道没有路逃走了。

今日她是躲着他,因为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怕他说出来的话,让她无所适从,这定然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她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他目光落下,瞧见她胸脯起伏,十四岁的姑娘已经长得很好,这么一动,胸口好似有波澜,衣襟上的桃花也格外灿烂起来,他又看向她的眼睛:“我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何怕成这样?”

他微弯下腰。

本来就离得近,她更加紧张,垂下了眼帘,瞧见他蓝色的袍边,忽地想起什么,脑中轰的一声,她脸色通红,忙不及的就把自己的唇给捂了起来。

露出来的眼睛羞怯又慌乱,好像清澈的泉水,水盈盈的,贺玄看见她这个动作,怔了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起来,她该不会认为他要亲吻她吧,她怎么会那么想?就算他现在真的被她勾起了*,可怎么说,杜云壑跟谢氏都在,他是不能做这种事情的。

他笑声清朗,眸光也温柔起来。

杜若这手又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她突然发现她做了蠢事!

明明他还没有亲呢,她捂什么。

她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两人对视着,她脸上的红晕差些扩散到眸中。

他盯着看了会儿,淡淡道:“回去吧,等会儿你父亲派人来找,还以为我做了什么。”

她总算解脱了!

看见他转过身,她把手放下来,觉得手腕都已经酸了。

两人沿着路往回走,他在前面,她不太敢上去,拖拖拉拉的离了几尺远,他停下来等她,说道:“你是不是还想我把刚才的事情问清楚?还不快些。”

杜若听到这话,立即就加快了脚步,跟他肩并肩。

贺玄有些头疼,不过她早晚要面对这一日的,就当是给她适应的时间吧。

他没有再问。

她紧跟在他旁边,心思杂乱。

路上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再说话,幸好很快就到正房了,谢氏看见杜若竟然是跟贺玄一起来的,有些奇怪,但当着他的面并没有问,众人又坐得会儿,便告辞回了杜家。

杜绣为讨好杜云岩,摆明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故而并没有去王府做客,倒是去了唐姨娘那里。

这阵子唐姨娘几乎是在杜家消失了行踪,再没有人提起她,哪怕是杜云岩,也许久不去了,杜绣到的时候,唐姨娘正当在绣花,递给她一双鞋子:“而今时间多了,才几天功夫就做好一双,你拿去穿吧,这鞋子我加了鞋底,穿着很舒服。”

她像是并不生气,杜绣见她还未杜云岩做鞋子,皱眉道:“爹爹也恁不像话了,别的人诬陷你就罢了,他也不管你,起先还知道为小舅说话呢,现在也不提了,只晓得关心他一个月能取多少银子,前几日又想着法子讨好祖母,都是二姐的错!”她坐在椅子上,“小舅都说没有做过这种事,她到底怎么知道小舅要做官的?我看她身体也好像好了,真是奇怪得很,不知道她吃了什么神药了,有次我见是木槿亲自去抓药的,还有啊,她跟袁家姑娘很好,你说她能嫁入袁家吗?”

唐姨娘的手顿了顿,瞧一眼门外,面上就露出几分冷,唐崇是什么人她最清楚,是杜莺使出下作的手段才让老夫人动怒的,而今她还在她这里安插眼线。她把杜绣的话琢磨了番,轻声道:“你别管这些,你只管与你父亲打好交道就是了!”

“可爹爹到时真能帮我吗?”杜绣道,“瞧瞧吴姨娘,还有姨娘你,他帮得了什么?”

唐姨娘露出几分无奈,杜云岩是不堪,但她们又能依靠谁呢?她道:“总比没有人好,你往后也不要上我这里来,多陪陪你祖母,父亲。”

“我……”

“就照着我说的话做!”唐姨娘一下拔高了声音。

杜绣顿时闭了嘴。

眼看着端午节到了,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玉竹大早上就在门口挂艾草,挂菖蒲,一长串的绿色味道浓郁,专门用来驱虫的,杜若站在门口看了看,说道:“在院门口,还有里面的屏风上也挂一些,现在晚上蚊子可多了,明明赶完了,半夜还好像有一只,不知道怎么钻进来的。”她伸出手来,果然在手臂有个包。

玉竹哎呀一声:“那你怎么不叫奴婢来赶呢?”

“懒得叫了,我后来又睡着了。”杜若打了个呵欠。

鹤兰端来剥好的粽子:“红枣馅儿,酱肉馅儿,都是姑娘喜欢吃的。”

红枣的清甜,酱肉的浓鲜,整个粽子都被肉汁浸满了,她看着就嘴馋,拿勺子挖一块吃,正当这时,外面一个小丫环来送帖子,鹤兰去拿,回来时神色有些懵,说道:“一来来两个请帖,雍王府,跟公主府,公主府还是公主亲自请的。”

杜若听了,勺子差点掉下来。

这让她怎么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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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粽子吃完,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老夫人笑道:“粽子味道怎么样?我叫他们买了上好的江米,那是从好多家米粮店里挑出来的,我早上吃了一个,味道还行,”她叹口气,“但总觉得不如以前金陵的米好吃。”

“那是您念旧,光记得那个了,现在吃不到,自然觉得嘴里能回味的最好。”谢氏就坐在她下首,“不过那时有农庄,想吃什么米都行,让他们种一些便是,哪里像现在,样样都要出去买。”

以前可不用买米的,还有鸡鸭猪羊,庄上也是时不时的送过来,方便多了。

老夫人也是想有个自己的庄子,身子微微往前倾斜的道:“要不我们在晋县买些田罢,好歹在那里住过大半年了,知根知底的,那边乡下良田不少,也不用买太多,毕竟不知将来怎么样,就是应个景。平日里送米,春夏天送水果,秋冬天又能送点鱼,螃蟹过来,可不是好?要是想出去玩玩,也能住上一阵子。”

如果少的话,买不买区别不大,但看老夫人高兴,谢氏也不拂她的意,笑道:“母亲实在想买的话,不如让凌儿先去晋县看一看,要是有合意的,谈好了,我们就买下来。”

现在杜凌还没有事情做,连发霉的话都说出来了,她便帮他找些事儿。

老夫人笑道:“那敢情好,就让他跟刘管事去。”说着又看向杜若,“听说你今日收到两封请帖?”

杜若点点头:“也不知道去哪里呢,不过我一开始就跟贺大哥说好了的,娘也知道。”

谢氏道:“那你就坐你贺大哥的游舫,长公主那儿,使人去回一声,就说一早已经答应别人了,不能失约。”

她早先前就怀疑赵宁的意图,只是含糊不清,现在又来请,她是不太愿意,因觉得赵宁这人不好相处,女儿真要做她儿媳妇,恐怕是要受委屈的,毕竟不是八面玲珑的姑娘,她哪里舍得呢!

反正这也是事实,答应了别人,这是很正当的理由。

见母亲给她拿主意,杜若自然同意,不过想到等会儿要看到贺玄,又很是心乱,原本要给他做得长命缕也没有做,换成了香囊,连带着杜凌的也是,因她编着那东西的时候,不知为何,就会想起在王府里看到的那一条。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也是个念旧的人。

当初还怪他去襄阳没有告别,也怪他回来了,不主动来见她,其实是她再也不能像年幼时那样了。

她垂下眸,把玩着腰间挂的荷包。

杜绣瞧她一眼,想到上回赵宁单独请杜若去公主府,这回又请她去坐船,该不会看上了她吧?这可真是厉害的很了,起先是赵豫,这会儿又是宋澄,她运气当真好的厉害,就光说投胎这一条,自己就远比不上她。

不过杜若要嫁给宋澄也是好事儿,谁让赵坚疼爱那个妹妹呢,到时他们杜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只是大伯母竟然让杜若拒绝,她拧起眉,也不知他们大房怎么了,赵豫这样的皇子不要,这回长公主家的独子也不要,他们这房莫非是想出个皇后吗?眼光如此之高!

杜绣实在难以理解。

因今日是端午节,众位大臣都去宫里了,到得巳时才回来,杜云岩听说家里要置办良田,让杜凌去办,他一下就有些不高兴,跑到老夫人那里道:“母亲,凌儿毛都没有长全呢,他会做什么事情?您竟然让他去,就不怕办砸了吗?您给我说说,到底是要买多少,一顷还是十顷?我保管给您买到肥田,我认识的几位官员就有晋县的地,指不定要出手呢。”

一亩地三两银子,一顷是多少,那是三百两,十顷就是三千了。

老夫人不花心思猜都晓得杜云岩的打算,他最近手头紧了,没法出去玩乐,她是绝不会再纵容他的了,瞧瞧他做的那些好事!

她淡淡道:“就是没什么经历,才让他去,有刘管事陪着怕什么,又不是全让他做主,你就别管这事儿了。”

一言就回绝了,杜云岩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是忍住了,上回的事情让他晓得,老夫人真是不好得罪的,他笑着道:“娘,你这是还在跟我生气那?可现在什么不依着您办呢,你还气我什么?我现在可是样样都听您的了。”

“那就别管。”老夫人道,“有这个空儿,多陪陪儿媳妇,还有莺莺跟峥儿。”

不管他怎么说,老夫人就是不松口。

杜云岩出来的时候,胸口闷得难受,他在家里委实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而今连杜凌都比不上,那毛头小子还能抢到差事做,他倒像是吃闲饭的了,也是,他就光会吃杜云壑的闲饭!

他越想越气,自己好歹也是官员,竟然落到这个地步,连从家里拿些银钱都不成,那好歹是祖上积下来的,又不是老夫人与杜云壑的,说到底,还是他官位不够高,被他们压得死死的,要他是个吏部尚书,或者也得了爵位,他们会这样对待他吗?

绝不会!

他阴沉着脸在路上走着,到得东跨院时,原想进去,可想到香云是刘家送的,极是会讨好人,就是有一点不好,总向着刘氏,叫他息事宁人,他现在可不想听这种话,便在门口驻足了会儿往唐姨娘那里去了。

附近静悄悄的,深处有处小院,杜云岩到的时候,唐姨娘正蹲在地上种菜。

原先她在东跨院种了好些,可搬走了也带不过来,现在又在这里重新种了起来。

瞧见她一身素色,在简陋的庭院里更显得寒碜,杜云岩突然就有些内疚,毕竟唐崇这人他也清楚,不会跟杜莺说这种话,就是有,也是真喝醉了酒,那又有什么呢?总是亲戚,他那时应该据理力争,但他到底没有怎么为她出头,让她落得这个田地,他发出了一声长叹。

唐姨娘回过头,惊讶的道:“老爷您来了,怎么丫环也没有说一声。”

“是我让她们别说了,你又在种什么?”

“种一些豆子,不过时间晚了,不知道能不能发出来。”她朝他笑笑,眉宇间丝毫的没有怨气,“我今儿也做了粽子,我自己做的,老爷要不要在这里尝一尝?鲜肉馅儿的。”

“那不是你……”杜云岩讶然,那是他喜欢吃的,唐姨娘吃得素,照理她不会做。

大概她还是盼着自己来的吧,他笑起来:“我吃两个吧。”

唐姨娘就让人去端,关上门两人坐着,她给他剥一个出来,打量他的脸道:“老爷瞧着瘦了。”

“别提了,心烦,能不瘦吗?”杜云岩道,“母亲把买田的事儿交给凌儿去办,我就不信他能办好,不说了,这家里一个个就没个心疼我的,老子早出晚归的,他们都看不见,以为我什么事儿都不做呢!”

“老爷是辛苦了,不过老爷几个孩子都孝顺,怎么能说不心疼您呢?”唐姨娘把一碗清淡的米酒递给他,“像二姑娘,不是还给您做了罗袜?”

杜莺是不像杜蓉,他再怎么不理会刘氏,杜莺从来都与他好声好气。

杜云岩想着露出几分笑:“她是个好孩子,不过你倒是不气她吗,要不是她,你们家的人也不会被禁止入府了,弄得你们连面都见不到。”

“婢妾怎么会怪她,她一个小姑娘,身体孱弱,而今好了一些,我只替她高兴呢。”唐姨娘道,“她那回穿了新做的裙子,可是漂亮的不得了?我听闻就是大皇子都多看她几眼,甚至要把披风给她穿。”

这事儿杜云岩都不知,他惊讶道:“真的假的?我不曾听人说起。”

他在这家里没个好人缘,杜莺身边的人怎么会告诉他,再说这事儿只她们几个小姑娘知道,像杜若回去就没有跟谁提起的。

唐姨娘掩了一下嘴:“是绣儿有回说得,原来老爷不知呢?”

那天杜绣是一起的,她不敢说这种假话,杜云岩端起米酒饮了几口,笑道:“你总是替人着想,那衣料多好看你都愿意送给莺莺,甚至连绣儿都没有,她是不识好人心呢。”

“我是怕老爷担心二姑娘的婚事,出一份力罢了。”唐姨娘道,“也是可惜二姑娘这般有才华的人。”

杜云岩点点头,没有再说,把粽子吃完眼见唐姨娘整个人清清爽爽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就在这里留了好一会儿才走。

却说赵宁发了请帖出去,等得一炷香的功夫,杜家那里使人来传话,竟然说杜若一早答应别家了,故而不能来,请她谅解,她一下就火冒三丈,她其实哪里肯请杜若来呢,上回用膳她就发现了,杜若委实不符合她的要求。

她是要一个能言会道,在家里陪着她玩乐的儿媳妇,杜若是寡言了些,就是说话时,也没什么劲头。

可偏偏宋澄喜欢,听闻还想请杜若游玩,她就打算再多请几位姑娘,让宋澄比较比较,那杜若也就显得不是那么出挑了,结果却被拒绝。

她怎么能甘心。

她手按在案台上站起来:“备车,游舫那里,也去准备吧。”

下人们连忙应是。

等到宋澄听说时,她已经不在府里,可这会儿还不到午时,宋澄细细思量,脸色突然就变了,因为他大概知道赵宁去了哪里。他记得有回母亲要听戏,那戏班子也是答应了别家,说不能来表演,她就是这样,亲自去了梨园。

后来戏班子还不是乖乖表演?

她娇美的外表下藏着叫人惊恐的霸道。

也只有父亲能治她,宋澄连忙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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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宁已经到杜家门口了。

听说这消息,谢氏吃了一惊。

她猜测到赵宁不是好相处的人,可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如此任性,要说请人做客这种事儿,好些人家是提前请的,因就会碰到客人有事儿,还能不准别人不来吗?这真的有点强人所难了!

她又不是皇后娘娘。

再者,就算是秦氏,她做事向来温和,不会跟赵宁一个手段。

谢氏捏着帕子走到二门那里,赵宁自顾自的进来,她穿着件儿绯红色金线绣牡丹的襦裙,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那一举手投足都是派头,她朝谢氏一笑:“来得唐突,还请杜夫人包涵。”

“哪里,长公主驾到,蓬荜生辉呢。”谢氏面上还是得礼貌些。

谁知道赵宁揶揄道:“你这里还算蓬荜生辉?那可是我哥哥精挑细选才赐予你相公的,别个儿能有这等殊荣?”

谢氏心头就突地一跳,赵宁这是在暗示,他们宋国公府都是因为赵坚才会有如今的富贵的,而赵坚是她哥哥,就这一句话,她就感觉到了浓浓的威胁意味,便有些后悔今日的决定。

或许,她是该服软,让杜若去长公主府,也许就不会有这种冲突了,她是有点疏忽,觉得丈夫好歹是国公爷,也立下无数军功的,不至于连这种事也不能回拒,可转念一想,就算现在服软,那万一赵宁真要让杜若嫁给宋澄呢,她也同意吗?看赵宁的样子,她这女儿哪里能应付得了!

她笑一笑:“是我失言了,不过长公主您突然登门,到底是为何事呢?”

还在跟她装傻,赵宁道:“我是想念三姑娘了。”

“哦,原来是为此事。”谢氏恍然大悟,“早先前雍王便已经请了我们家,老爷与我都答应了,是以只能多谢长公主的好意,我也实在没有想到,长公主您那么在意这件事情,其实都在漕运河上,指不定会碰到呢。”

雍王,那是贺玄了?

赵宁冷笑起来,那不是他们家的熟人吗,就算答应了要拒绝也容易,怎么就敢拒绝她?她淡淡道:“是他啊,那今日他是要来府上的,不若我与他说一声,将三姑娘借予我罢。”

谢氏真不明白她怎么那么执着,眉头略微皱了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赵宁道:“杜夫人不请我去坐坐?这不像待客之道。”

“长公主请。”谢氏忙道,“只是怕招待不周,应不知您会来,也没有准备什么。”

“现在准备也不晚,我茶是喝大红袍的。”她一点不客气。

谢氏便去吩咐下人。

两人朝正房走了。

长公主来府邸,这消息是不胫而走,传到鹤兰耳朵里,她惊得连忙告诉杜若。

杜若也是吓一跳,问道:“真的呀?长公主已经在我们家里了?”

“千真万确,夫人在同她喝茶呢。”鹤兰道,“还非要吃什么长在红岩上的大红袍,我们府哪里有,使人跑到外面寻了好多家铺子才找到一点,又嫌弃泡茶功夫不好呢,让她带来的丫环泡的。”

杜若心头沉甸甸的,她跟赵宁吃过饭,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想必母亲现在也不太舒服。

可长公主怎么会突然来他们家呢,难道是因为她不去她的游舫?不然又会为什么?她坐不住,直觉是因为自己,才生出了这桩事情,她忽地想到赵豫,她为此也给家里带了麻烦,但是父亲母亲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大概赵豫再怎么样,他总是要顾忌他皇子的身份,可赵宁怎么会这样呢?

她让鹤兰去打听:“你听到什么,快些回来告诉我。”

鹤兰答应了。

谁料一会儿回来,竟然让杜若去,因长公主要见,她这会儿又没有出门,还能不去见吗?谢氏也没有办法,这种要求确实是不好拒绝的。

杜若便朝正房走去。

长公主的笑声很清脆,一直传到门外来,听得杜若皮肤上起了细粒,她真是不太想进去,但最后还是跨入了门口,朝赵宁行一礼道:“见过长公主。”

小姑娘亭亭玉立,像一朵碧叶上正当绽放的菡萏,赵宁眼眸微微眯了眯:“可算见到了,当真是漂亮,也难怪你母亲藏着你呢。”她招手,叫她过来,“我今儿在游舫上请了好些姑娘,很是热闹,你真不想来吗?那雍王的游舫又有什么好,你们认识的,就耽搁这一次,算得了什么。”

这话真叫人难以回答,她越是轻描淡写,越是就有种压迫感,让别人说不出拒绝她的理由。

杜若后背发凉,鼓起勇气道:“我们虽然一早跟贺大哥认识,可他郑重的请我们是第一次,我想不去的话是有些不好的,但是我也没有想到长公主您这么有诚意,这倒让我左右为难了。”

赵宁的眉头挑了起来。

因杜若的回答似是而非,像是把问题推到她这里来了,她笑一笑:“有什么左右为难?你去我那游舫不就是了,既然跟贺玄相熟,你哪日不能去?再说了,他那儿……”

还未说完,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她朝门口看去,只见自家儿子大踏步的走过来,直闯到了面前。

是宋澄,连下人去通报都没有等得及。

赵宁心头就更是恼了,瞧瞧这儿子多紧张,可这三姑娘还不待见他们长公主府,不愿意来呢。

真正是岂有此理,像她赵宁的儿子,现在哪家的姑娘不愿意结亲呢?

“母亲。”见她果然在这里,宋澄可不想她再这样胡闹下去了,传出去,只会说他们长公主府逼迫宋国公府的姑娘,多难听呢?而于杜若来说,只怕她真的要不理会自己了,母亲这是在害他!

“原来您上杜家做客来了,我是不知您在哪里,故而来寻一寻。”他朝谢氏行礼,“多谢大夫人您款待母亲。母亲,我们现在该走了罢,时辰也不早了,等收拾收拾就要去漕运河的。”

赵宁哪里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刚才三姑娘说左右为难,我已是给她理清了,三姑娘您而今该知道怎么选了吧?”

“母亲,”宋澄大为着急,轻声道,“这里好歹是宋国公府,母亲这样把宋国公放在哪里呢,被皇上知道,只怕也会怪罪。”

“可笑!”赵宁讥讽道,“我是要吃人还是怎么了,只是请人去游玩,被你说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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