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63 (1)(2 / 2)

独占韶华 久岚 0 字 2022-01-06

是宁封去而复返。

他穿着绯红的官袍,立在清风中,像是极为亲切,可杜云岩知晓他而今监察百官言行,哪里敢当着他的面去打杜若,只好把手收回来。

他按捺住怒火,说道:“金大夫仍在把脉呢,我这就去看看。”

他转身急匆匆的走入医馆。

杜若抿着唇不动。

她原是要给宁封行礼,可她快要气死了,说不出话来。

她真的明白杜蓉为何面对杜云岩会有那样大的情绪,假使她有个这样的父亲,也许也会一样罢,她做不到杜莺的冷静,而今想想,那是何等的困难。

小姑娘脸色已然变红了,像是染了晚霞般的瑰丽。

原来她真的生气时这样的,宁封笑着走上来,说道:“你怎么跟你二叔闹起来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他要是真的下手,你也不怕吗?”

打下来定会很疼,可那时她实在忍不住,她撇了撇嘴:“他也未必敢的。”

她这样冲动。

宁封能猜到因为什么,杜云岩那是司马昭之心,杜若是为杜莺不平罢,可杜莺自己都没做什么,她一个小姑娘何必那么出头呢,冒着被打的危险。

那杜云岩看着就不是个良善的人,像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你下回别这样了。”他柔声道,“让你父母去处理。”

可母亲总是不太愿意插手的,父亲当二叔亲弟弟,也不能太过干涉,杜若叹了口气,她看向宁封:“你今日怎么会与大殿下在这里,是为看病吗?”

“是请金大夫当御医。”宁封回答,“有人举荐他,我们便来看看。”

宫里是有几个所谓的御医,但听说也不是那么厉害的,现在赵坚在长安定都,恐怕是要寻找正儿八经医术高超的大夫,好保证皇室中人的健康长寿,那么这金大夫是真的有本事了?是不是可以把杜莺看好呢?她又有些高兴起来。

宁封看出来了,笑道:“殿下也真叮嘱金大夫了,兴许对你二姐有点帮助。”

杜若听到赵豫,又担心,但这种事也不好跟宁封说,她点点头,又问道:“你刚才已经走了,怎么又突然回来?”

宁封就递过来一样东西:“上回幸好有你父亲的帮助,我作为大燕使者去高黎才能应付过来,没有出什么乱子,这是谢礼,你帮我送予你父亲。”他顿一顿,“原本应该登门道谢,可你父亲近日好似很忙,是不是?我此前好几次来府上,他竟然都不在呢。”

父亲是总不在家里的,有次坐了别的马车也不知去做什么了,她想到梦里父亲早逝的事情,就有一阵揪痛,幸好贺玄答应她了,父亲应是会平安的罢?

她有些忧色,抬起头道:“您太客气了,您去高黎也是为朝廷……”

“不过是株高黎人参罢了。”宁封凝视着她,“你便代劳一下,不然我过意不去。”

杜若低头一看,果见只是个人参,心想也不是太贵重的,便笑一笑:“那好,我回头问一问父亲,父亲要是不要,我还得还回来的。”又问,“高黎可好玩?”

宁封道:“只是个很小的岛国,倒是他们那里做的青瓷不错,”他摸出一个小玩意儿拿给杜若,“你看,高黎人都喜欢挂在腰间。”

只有巴掌般大小的挂件,入手光滑,仔细一看竟是朵含苞未放的莲花,极其精巧,比起大周大燕的瓷器,多了点异域的趣味。

她爱不释手。

宁封微微一笑:“送给你。”

杜若忙道:“这不行,这可是高黎买来的。”

“就是高黎买来的才不稀奇,因为我买了好几十样,打算把相识的人都送一遍呢,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罢?且又不值钱,高黎大街上到处都有。”

宁封眼见杜云岩与杜莺出来了,轻笑道:“收好罢,别弄得好像欠我什么了,你我可是朋友。”他告别一声,转身走了。

杜若把挂件收起来,一眼不看杜云岩,便与杜莺上了车。

很是气鼓鼓的样子,杜莺晓得她是为什么,轻声道:“那金大夫是有些本事的,虽然父亲做得不对,可总算也不是全无功劳。”

“真的吗?”杜若道,“他说能治好你?”

杜莺笑一笑:“我这种病谁也不能说绝了的,不过金大夫都说到了点子上。”

杜若就不吭声了。

赵豫回到宫里,禀告了金大夫的事情,说已经查清楚了,金大夫确实医术绝妙,宫里那些大夫拍马不及,又说自己甚至找了几位病人考验金大夫,都没有难倒他,赵坚很是高兴,见他为这种小事都亲力亲为,也是喜欢他的孝顺。

他和颜悦色,夸了儿子几句。

这阵子,赵坚对他颇有信心,很多事情都愿意交给他做了,赵豫心情舒畅,从正宫回去,只要他再依着父皇母后的意思,娶了邵家的姑娘为妻,一切就都是水到渠成了。

那么等赵蒙回来,也是无济于事的。

有随从见他春风满面,悄声禀告道:“殿下,此前小人听到消息,皇后娘娘召见了礼部的官员呢,提到绣工的事情,像是要赶制新衣。”

假使只是秦氏自己的衣物,自有宫里的绣娘,哪里需要用到礼部,那一定是很庄重的。

是不是……

赵豫心头大喜,皇帝的龙袍早就已经做过了,也没听说还要再行添置,许是要做别的了,那是重大仪式要用得上的。

他笑着就打赏了随从银子。

马车回到宋国公府,杜若将将与杜莺下来,谢氏关心女儿,走到庭中等候她们,谁料迎面看到杜云岩,铁青着脸就斥道:“你的女儿不知如何教的,把我这长辈置于何处,我原是带莺莺去看病,她搅和着不说,还敢污蔑于我,要不是看在哥哥的面子,这样的女儿,我早就拿棍子打死了!”

谢氏吃了一惊。

杜若在后面听到,气得不行,面色一下子通红。

杜莺并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样的冲突,可听着杜云岩的话,也知晓许是杜若顶撞她,她并不想父亲得罪大房,连忙道:“爹爹,若若还小呢,你计较什么?她也没有搅和,是我让她陪我去的。”

他的女儿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杜云岩极为生气,正好老夫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就让他们过去,杜云岩难得抓到大房的小辫子,大叫道:“母亲,若若实在不像话,在大街上就敢训我这个二叔呢!你看看像什么样子,那金大夫可是要当御医的,兴许明天就要去宫里了,我得知这个消息才急着让莺莺出门去看一看,结果这小丫头说什么卖女求荣!”

“我怎么会想到遇到大皇子,我又不是神仙,死丫头红口白牙,什么都敢往外说了。”

那是倒打一耙,杜若心想,她还没来得及告状,杜云岩竟然比她先了一步。

没想到这二叔污蔑起自己家里人,却是聪明的很呢!

只可惜她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而杜云岩,没人喜欢,她委屈道:“我才没有说什么,倒是二叔还想打我呢,要不是国师看见,他就打到我脸上来了!祖母不信,大可去问问宁大人。”

真要问起来,宁封肯定会为她作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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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也许口不择言,可杜云岩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怎么能动手打个小姑娘?老夫人这是不准许的,当下就看向这个二儿子,露出几分不悦。

别提谢氏了,已经满脸担心。

这阵子杜云岩早已惹怒到老夫人,在那里什么好都讨不到,他看到这趋势就晓得老夫人是偏向杜若了,心里虽是不满,可这节骨眼上,关系到他一辈子官运的事情,他不能失败,不能再激怒老夫人。

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杜云岩忙道:“什么打她,她到底是我侄女儿,我只是吓吓她罢了,怎么会真的打呢!若若,不是我这个二叔说你,我做做样子你也当真?你只是让你晓得,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大嫂,你真该好好教导她了!”

杜若什么性子,老夫人最清楚,一定是气得狠了才会说杜云岩,她冷声道:“既然是御医,便是请到宫里去了,凭我们家的关系,皇上还能不让金大夫给莺莺看病吗?”

这就像蛇被打到七寸了,杜云岩极为心虚,叫道:“好啊,反正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一心为女儿打算,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罢了,罢了,以后莺莺的事情我都不管了!”

他拔腿就走。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缓缓摇了摇头。

这儿子,真是没有办法了,她与谢氏道:“你怎么教若若的,我最清楚,你不要放在心里。”

谢氏答应一声:“若若定然也是有错的,不然二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她朝杜若看去,杜若嘟囔道:“可是哪有那么巧就碰到大殿下呢。”

谢氏眉头皱了皱。

老夫人心里有数,却也不把这事儿继续说下去了,杜云岩这个德性,她肯定是不放心把杜莺的终身大事交给他来办的,只要她没有死,就不能任由杜云岩胡来,糟蹋了这个苦命的孙女儿。

等到谢氏母女告辞,老夫人与杜莺轻声道:“你今日出门也没让人说清楚,就提前走了,若是我知,许是不让你去的。”

杜莺道:“父亲难得如此,我也不想拂了他好意。”

杜蓉与杜云岩的关系差不多已是决裂,她却不能再推上一把,虽然她也并不喜欢这个父亲,可是他们二房再如何,还得要有个顶梁柱的,哪怕只是虚有其表,扶不上墙,可旁人提起来,杜云岩怎么说都是个郎中大人,五品官员。

要是连这个都没了,他们二房便什么都没了。

老夫人听着叹了口气。

这样的孙女儿,便是去嫁到童家,也是委屈了她的。

谢氏走在一道月亮门口才停来,回头看着杜若,轻声训斥道:“你的二叔,便是我都不会说他!”

杜云岩不会那么无中生有,她看得出来,肯定杜若是有点过分了,老夫人疼爱她没有提,可做母亲的,那是自己的责任,这女儿自小被她娇生惯养,有时候是不知道分寸。

像今日这种事情,她就该回来再告诉长辈,怎么能当着杜云岩的面说呢?

要真打下去,还能得了。

杜若是一时之怒,可她也不服气,她道:“是二叔自己不对,竟然这样骗二姐出门,你是不知道,他恨不得把二姐送给大殿下呢!”

这样形容,谢氏皱眉:“别胡说,哪里是想送就送的,怎么也得要你祖母同意,你二叔做不了这个主的。”

“就怕他用下三滥的手段!”

“好了,”谢氏捏住她胳膊,“让你不要胡说,你还说得更起劲了!”

看谢氏真的要生气,杜若才收住口,摇着胳膊道:“娘,您说得道理我都知道,您也看到了,我在家里从来没有顶撞二叔的,要不是太过分……我也不会这样,娘,我以后定会注意的,不这样冲动了,行了吗?”

这个样子并不像真的认错,但说到底,谢氏对杜云岩又哪里不会没有怒气呢。

那两姐妹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心疼的。

谢氏正色道:“你可要记住了,不然下回别怪为娘罚你。”

杜若一叠声的答应,笑眯眯道:“这世上娘是最好的了!”

谢氏莞尔:“要不是看你在外面还算端庄,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你。”又提到做客的事情,“后日去汝南侯府,你也给我好好的。”

那是穆南风家。

他们穆家可不太请人做客的。

杜若惊讶:“是请我们去赏花吗?”

“是穆老爷四十岁生辰,你父亲连同好多同袍都送了礼的,穆家便打算摆几桌宴席热闹一下。”谢氏想到昨日给杜云壑梳头,瞧见他发鬓竟然长了几根白发出来,由不得心疼道,“你爹爹明年也要四十了。”

差不多的年纪,可丈夫显然比她老的快一些。

杜若笑道:“爹爹就算五十岁,也是英勇神武呢!”

语气里满是崇拜,谢氏笑起来,揉揉她的脑袋。

杜若心想,父亲不止英勇神武,还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汝南侯府相请时,杜凌还没有从晋县回来,杜莺这回没有去,故而马车里只坐着杜若与谢月仪两个小姑娘,谢月仪来到长安,已经随杜家出过好几次门了,渐渐也是有些习惯,并没有那么的不自在,笑着与杜若道:“听说穆姑娘是个女将军,是不是?我还没有见过呢。”

“你见到了必不会失望的。”杜若道,“好些男儿都不如她呢,她是在战场打过仗的!”

打仗是多可怕的事情,就这个拿出来,谁都不会不服气,更别提,穆南风以一介女子身份都还立下了战功,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哪怕是男儿。

谢月仪果然露出仰慕的神色:“真正是厉害呢,像是戏本里的人。”

“是啊,不过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就像在戏里吗?”杜若靠在车窗口,悠悠道,“原本我们家在金陵的,哪里想到会打仗。”

她这几年也是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谢月仪叹口气:“可真是呢。”

都像是戏,杜若想起那些奇怪的梦,有时都分不清真假。

她还想到了那个吻。

好像自己与皇后这个身份也脱不了干系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有些清冷,她就知道是谁,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马车也停下来了。

原来已经到汝南侯府了。

谢月仪看她不动,过来扶着她道:“是不是坐得腿麻了?”

杜若忙道:“不是,你先出去吧。”

谢月仪点点头。

见她已然下了马车,杜若迟疑会儿,也跟着下来,但她转头一看,根本也没有贺玄的身影,才想到这里是不同的,她们姑娘家的车停在这儿,自然是同男儿走的路不一样的。

她多想什么呢。

她看见母亲,随她一起跟着汝南侯府的丫环往庭院走去。

穆南风就在那里,一身青衫,哪怕是裙子,好像也不能削弱她的英气,谢月仪悄声道:“总算见识过了,那是鹤立鸡群呀。”说着又觉不对,红了脸道,“我也不知怎么说了,好像她不该同我们一样的。”

“她是将才,自然不一样。”杜若这时看到方素华,朝她招了招手。

方素华立时就过来了,三个小姑娘一起去见穆南风。

穆夫人孟氏也在,与谢氏说话,笑道:“你们杜家的姑娘啊,一个个都水灵灵的,看你们家若若,当真讨人喜欢,哪里像我们家南风呢。”

“可别提了。”谢氏道,“您是不知道,我相公多羡慕你们家老爷呢,说有个这样好的女儿。”

孟氏笑眯眯的道:“杜大人羡慕什么,你们不止有个杜公子,还有半个好儿子呢。”

谢氏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孟氏道:“不就是雍王殿下么。”

那时候,是杜云壑多照顾了贺玄一些,但半个儿子,好像也不至于如此,谢氏笑道:“我们哪里有这样的福气,只是与王爷走得近一些。”

孟氏看向不远处,瞧见游廊上正走着几个人,就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当先领着穆南风过去,一边说道:“都是你父亲的同袍,有些是你长辈,你弟弟而今还小,什么都做不成,你便先替你父亲去招呼下。”

他们穆家除了穆南风,只有一个两岁的男孩儿,还是个庶子,故而家里重担几是落在穆南风的身上,他父亲也把她看做儿子,穆南风生性不扭捏,便往前走了。

她停在游廊下,与众人说话。

杜若刚才听见说曹操,就知道贺玄来了,因孟氏满口的夸赞,好像就是在说他,她抬眼看去,果见他在其中,穿着身银绣云纹袍服,显得身材颀长又英挺。

穆南风原本很高的个子,在他对面,竟然也显得有些娇小。

他们是旧识,自然不是无话的。

杜若正当要撇开眼睛,却见贺玄的目光透过穆南风的肩膀,朝她这里投了过来,她好像被抓个正着,猝不及防。

只是还未来得及避开,又见穆南风也回眸朝她一看。

她太过惊讶,忙垂下了头。

等到穆南风回来,她就有点忐忑不安的,总觉得刚才是贺玄说了什么,才会导致穆南风看她,可又不好问,几个姑娘说话,她就有点出神。

穆南风看着好笑,借机坐到她身边轻声道:“刚才王爷与我说,你生辰快到了,让我问问你喜欢什么。”

杜若心头一震,脸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这像什么话,他怎么能跟穆南风说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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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谁也不知。

就好像那天他亲她,她谁也不敢告诉一样。

然而,他却让穆南风传话。

虽说她早就知道穆南风曾经与贺玄并肩作战,却也难以想象,今日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就怔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姑娘的脸颊通红,好像院子里花瓣的颜色,娇艳动人。

穆南风看出来她是有点无措,便道:“你好好想一想罢。”

也没有多余的话。

杜若其实生怕她再讲什么,眼见穆南风站起来招呼别的夫人姑娘去了,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今日汝南侯府还请了戏班来,五月天气正当适宜,庭院里牡丹花一朵朵碗口般大的盛放着,使得鼻尖一直萦绕着香气,众位姑娘们已经落座,面前的桌案上放置了不少的瓜果点心,这并不像谢氏说的只是摆宴热闹一下,穆家是花了功夫的。

隔着她们看戏的楼台,是男客们停留的地方。

有上了年纪的官员,自然也有朝气蓬勃的公子哥儿,有些胆子大的姑娘甚至探出头去看,瞧见英俊的就与身边的闺友悄声说起话来。

各府的夫人也是不曾松懈。

谢氏想起那管家,吏部尚书管肇铭的儿子,真有些不明白杜云壑的心思,要说起来,那管家真是无可挑剔的,怎么丈夫就说不是定亲的时候呢?可就算是打仗,两国僵持,也是要好几年的,难道要把女儿的婚事拖到那么晚不成?

她兴许还是要仔细的问一问才好。

耳边忽地听见些许喧闹,竟是赵豫与赵伦来了。

谢氏侧头一看,发现穆夫人笑容满面的站起来,拉着穆南风朝那里走去,而汝南侯穆老爷已经在同赵豫说话了,赵豫还送上了礼物,乃是赵坚特赐的。

众人极为羡慕。

这样的小生辰,赵坚却如此看重,穆家也真是有几分面子!

穆夫人常去宫里,连声道谢。

赵豫笑着看一眼立在身侧的贺玄,与穆夫人道:“穆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不怕穆老爷生气,就是父皇都说,穆姑娘这是青出于蓝,那次与雍王前后夹击,使得周国大军狼狈逃窜,打得极其漂亮,真正是让人痛快。说起来,你两人也真是心有灵犀呢,听闻早前都不曾如何商量,全凭瞬时就定下了计划,难怪母后说你们珠联璧合。”

这话就有些露骨了。

穆南风不适,略挑了下眉。

贺玄淡淡道:“兵者诡道,谁也说不清会面临什么,穆姑娘有大将之风,与本王同袍,实乃本王荣幸。”

赵豫微微笑了笑。

听起来,贺玄对穆南风还是欣赏的。

穆夫人更是心花怒放,她打量贺玄一眼,只见他眉目虽是俊俏,可却极为的冷峻,不像别的俊秀的公子哥儿,站在女儿身边,都恨不得被女儿的英气压下去,她心想这样的才好呢,就是可惜父母双亡,不过退一步说,这样女儿嫁过去,关系上面倒是简单了,不用担心有婆婆颐指气使。

逢年过节,甚至还能让他们一起过来,他们穆家不亏。

难得有皇帝皇后支持这件事儿,穆夫人相看贺玄也有几分满意,更是想定了这门亲事。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直到告辞时,穆夫人还回头了一两次,赵豫对此喜闻乐见,到时父皇下了圣旨,只怕贺玄也只能娶穆南风。

那么杜若他也得不到了,毕竟像杜家这样的家世,杜若是不可能当侧室的。

他想得甚好,贺玄看在眼里,暗道赵豫竟还有空管他的闲事,只怕没过多久,他就要焦头烂额了,他坐回案前,拿起酒盅喝了起来。

因离得有点远,杜若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倒是穆夫人盯着贺玄,她是瞧见的,身边方素华这时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杜若奇怪,忙问她怎么了。

方素华早就对贺玄上心,自然是格外的注意,悄声道:“你当穆家是为什么呢,原来请了雍王,不过是让穆姑娘与他多见一面的。”

“什么?”杜若还在一头雾水。

方素华道:“他们两家恐是要结亲的!”

杜若眼睛都瞪圆了。

“我听到穆家几个小丫环都在说呢,刚才你没听清么,大殿下好像也是这个意思,这回兴许是皇家牵线的呢。”她无比的落寞,“不过也只有穆姑娘这样的才能配上雍王罢。”

她是高攀不了的了。

杜若此前就晓得方素华的心思了,只是也不知如何安慰,因她现在脑袋里也是有一团浆糊,难怪今日一来,穆夫人就在夸赞贺玄,看来是很满意他。

那么,她是要将穆南风嫁给贺玄吗?

可是刚才,穆南风竟然还传话呢。

杜若越想越奇怪。

方素华心情不佳,听戏也没有精神,不像谢月仪,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戏了,往前年幼时她很喜欢,可是后来打仗,她跟着父亲东奔西跑,躲在陌生的县城里,再也没有享受过这种乐趣,却是有几分雀跃,拉着杜若坐在前面,谁想到刚刚坐下,身边有人也在杜若右侧坐了下来。

杜若一看,竟是周惠昭。

周惠昭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杜若颔首,目光落在她锦衣上,发现周惠昭今日穿得十分的华丽,她倒是没有想到,原来周惠昭这样打扮,也是挺出众的。

周惠昭有些得意,扬起宽大的衣袖正襟而坐:“这料子少见罢,原只有宫里才有,我有福气才得到一匹呢。”

这关她什么事儿?杜若拧了拧眉,而今她最是讨厌听到宫里的事情了,周惠昭炫耀什么呢,哪怕是赵豫送的,她也不会觉得羡慕。

她侧过头去。

赵豫此时也在听戏,只有些不耐烦,今日走个过场,待了会儿便想走了,只离去时朝那处看去,但见姑娘们聚在一起衣香鬓影,颇有些香花迷人眼的错觉。

他在人群里看到杜若,她穿着件杏黄色的裙衫,头上戴着支蝴蝶簪子,流光溢彩,便想起他那时专程送给她的蝴蝶发簪,她竟然没有接受就退了回去,心头忍不住又恼了。不由想着哪日他登基了,一定不准姑娘们再穿杏黄色的裙子,那是她极为喜欢的颜色,倒是看她如何。

可瞬时又有些失笑,真的有那日,还怕得不到她的人吗?

他看着杜若,周惠昭却有察觉,转过头来,遥遥相看,她很是羞涩的一笑。

赵豫目光移到她身上,也笑了笑。

有随从往前走两步,忽地低声说了几句话。

赵豫一下就有些震惊。

他从里面出来,很快的走到一处假山旁,低声道:“真的吗,已经到青州了?”

“是,千真万确。”

赵豫沉下脸来。

这个弟弟还真是阴魂不散!

是的,去兰州的赵蒙带着军功回来了,已经到达青州,离长安不是那么远了,而他还没有被立太子,恐是因此,赵蒙才那么快的赶回来吧?

赵豫拂袖道:“回宫。”

他同穆老爷说一声,快步从汝南侯府走了出去。

戏班子唱完戏,众人用过宴席之后,稍坐会儿,便告辞回家。

马车从角门进去往里走,一直在内宅才停下来,杜若拎着裙角,踩着小杌子,站到地面上,还没有稳当呢,就瞧见一道身影立在不远处,她瞧清楚了差点叫出声,半响讷讷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很是惊讶,眼睛睁得圆圆的,贺玄道:“我亲自送杜大人回来的,又去书房借了几卷兵书。”

他身后的元逢果然捧着呢。

可动作怎么那么快,都做完了,还能在这里等到她。

杜若心慌,不知道说什么。

谢月仪正好出来,看到贺玄也很惊讶,她也识趣,晓得他们定是有话说,当下便告辞走了。

这处地方算不得僻静,只今日出门的主子都回来了,奴仆们进出又不走这条道儿,就显得有些安静,好像连树上的蝉鸣声都没有,杜若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贺玄打量她一眼:“你何时那么不懂礼貌了,对我连个称呼都没有?”

她是吓到了好不好,杜若咬一咬嘴唇:“玄哥哥,你在这里到底做什么呢?我可要进去了,母亲兴许还在等着我呢。”

谢氏同杜云壑一辆马车的,早就已经到了。

贺玄没有说话看着她。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她只觉耳根子要慢慢发烫了,恨不得拔腿就跑,幸好他又开口:“我之前问你的事情,想好了吗?”

她忙摇头:“只是个寻常的生辰,家里也不过吃一顿饭,不用你送什么。”

贺玄就朝她走了过来。

挂着剑柄上的剑穗随着他的脚步,摇来晃去。

那是她以前做了送给他的。

她那时不知道她送这么多东西会有这样的后果!

他一直走到她面前,杜若要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眉眼,她下意识知道他定是还要追问送什么,她根本回避不了,只得道:“那我要一盒银线。”

不是值钱的玩意儿,贺玄道:“你当我送不起吗,没有更贵重些的?”

“那要金线……”

贺玄淡淡道:“你要是想敷衍我,那可行不通。”

杜若恼道:“我本来就没有想好,我又没有骗你,是你要问的!”

她发急起来。

贺玄就笑了:“那我再给你几日时间,你到时使人来王府说一声,要是不来,便我给你做主了。”

杜若直觉他说得做主不是什么好主意,忙道:“好。”

贺玄点点头,垂眸看见她的乌发,在阳光下好像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有几分意动想伸手去触摸,但他并没有真的去。

好像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了,杜若想到之前的事情,轻声道:“你怎么会让穆姑娘做这种事,是不是下回又让别人……”

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尴尬。

贺玄道:“也只有你不识好歹。”

那是什么意思?

杜若眉头一拧,抬起头看向他,他眸色清澈,好像一汪湖水,可又是那么的深,她突然记起方素华的话,他们两家可能要结亲。

这事儿方素华既然都能猜到,她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她一下就明白了,他是怕自己误会!

他竟然会这么在乎她的想法,杜若心头一热,脸就红了,含糊的告辞一声,快步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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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赵豫过来,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的,自然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像谢氏,在吃饭时就同杜云壑说起穆夫人。

“今日穆夫人总是与我提到玄儿,这样话里话外都说起,可是别有意图了。”

杜若也坐在那里,仔细的听着他们说话。

杜云壑大大咧咧的道:“他们穆家的人都是直来直去的,能有什么意图?”

谢氏就笑起来:“穆夫人好像是这个样子,什么都藏不住,我就同老爷说明白了罢,她恐是看上玄儿,像把穆姑娘嫁给他呢!”

要是以前,杜云壑只会高兴,毕竟他挺喜欢穆南风这个姑娘,生性聪明不说,还英勇善战,不像杜若娇生惯养的,耍不来刀剑,那姑娘实在是像个男儿,比杜凌还要合他心意,那么,他怎么可能不赞成呢?恰恰相反,他觉得那两人极为相配。

然而现在局势复杂,不管是贺玄,还是他们杜家,做什么事儿都得谨慎。

见他不吭声,谢氏奇怪:“你不是一直说穆姑娘好吗?怎么,又改心意了?”

杜云壑淡淡道:“什么改心意,是近日事情多,大周虎视眈眈的,又有外夷造反,玄儿现正忙着操练,哪里有空成亲呢,你就不要管了。”

谢氏对这个丈夫最是了解的,他这语气就是藏着事儿呢,她瞅杜若一眼,晓得当着女儿的面不好提,就按耐下来,但杜若吃完告辞走了,她到底没能忍住,有点生气的道:“上次若若的事情也是,那么好的管家,你不同意,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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