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诅咒 (6)(2 / 2)

    “舅舅……舅舅……”

    滕辉月这一胎生得艰难,衣笙他们急得满头大汗。

    原本还算配合的滕辉月的气息突然弱了起来,眼里失去光彩,半昏迷过去,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主子!主子!你醒醒……” 衣笙力持镇定,眼睛却急红了。他拍打着滕辉月的脸,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可是滕辉月全无反应,只有唇在微微动着,发出微弱模糊的声音。

    衣笙靠过去听,听得不甚真切,像是在重复“救救”两个字……想到滕辉月可能是在求他们救他的孩子,衣笙的眼泪差点流下去。他寻思着喂滕辉月喝一碗猛药撑住,可是这样一来,很可能导致滕辉月或者宝宝受到伤害。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衣笙下不了这个手。但他再犹豫下去,滕辉月和孩子只会更危险。

    “让开。”一把年迈的声音突然道。只见一个太医打扮的老人飞快靠近滕辉月,拿掉他嘴边早已咬不住的软木塞,把一颗药喂入他口里。

    滕辉月的气息立刻粗了一些。

    衣笙见到这老人,立刻像有了主心骨。因为他是医圣苏先生。有他在,滕辉月定能转危为安。他连忙给苏先生让位。

    不料,苏先生探着滕辉月的脉门,脸色沉重,对心焦的衣笙:“他郁结于心,求生之意不强……”

    衣笙如遭晴天霹雳!谁会想到怀胎以来一直态度平和,安安稳稳的滕辉月会在这最关键的一刻郁结于心?还求生之意不强!这不是不想活了吗?

    “怎么办?”衣笙白着脸,不知所措。

    苏先生听着滕辉月的唇依然微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立刻明白是什么回事儿,当机立断道:“你让其他人全部退出去!”

    衣笙没有犹豫,立刻照办。一旦滕辉月有个好歹,在场的人都难逃罪责。衣笙给六神无主的众人指了路,没有人敢不从。

    不过弹指的工夫,内房只余苏先生与衣笙,以及躺在床上的滕辉月。

    内房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打开,明帝在齐明曜的搀扶下,步伐不稳地走出来。

    明帝与齐明曜的脸色都极度难看。他们在密室里听到内房的动静,差点不顾一切冲出来。还好苏先生机警,先一步让其他人退下。不然,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口,事后他们也不得不用上雷霆手段。否则,他们之前所作的一切便都要白费。

    衣笙看着明帝与齐明曜这对父子一共出现,震惊而错愕。以为是滕辉月专属的医者,他知道的内情不少。明帝与滕辉月相恋的过程他看在眼里,也猜到滕辉月肚里的孩子可能是明帝的。也因此,后来知道明帝只拿滕辉月当替身,真正喜爱的是珍妃,还下旨赐婚大皇子齐明曜和滕辉月,衣笙对明帝的不满可是到了极点。奈何人微言轻,无法撼动上位者的决定。而且这些事情若泄露一丝半点,遭殃的不单是他一个,最受伤害的只会是滕辉月。所以,衣笙只能忍着气闭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滕辉月的身子。

    他很欣慰地看到已经被封为的端承王的大皇子齐明曜待滕辉月极好,即使知道了明帝和滕辉月的事,依然毫无芥蒂,一心一意想求得滕辉月的心。衣笙在撮合这对夫妻上,没少下力气。

    可是,如今是怎么回事?

    明帝的眼里只有躺在床上的滕辉月。这个被蛊毒折磨得站亦站不稳的帝皇不知打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甩开齐明曜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紧紧地握住滕辉月的手。

    “阿樾,舅舅在……”

    滕辉月的呼吸顿时紊乱。

    不是“救救”,而是“舅舅”!衣笙恍然大悟。

    苏先生对衣笙喝道:“快!到床上去!”

    衣笙立刻收敛心神,明白苏先生的意思,上了床停在稳婆的位置。苏先生按着滕辉月身上的穴位,时重时轻地按揉。

    滕辉月发出痛苦的叫声,哭喊:“舅舅,阿樾痛,阿樾痛……”

    “乖,乖!阿樾为舅舅生孩子,阿樾和舅舅的孩子……阿樾,挺住,不要放弃,舅舅爱你,舅舅永远爱你……”

    滕辉月的神智极模糊,但明帝的声音还是一点一点传入他的耳里、心里。

    这是他和舅舅的孩子,舅舅爱他……

    可是,舅舅明明已经不要他,不见他了,他们分开了足足二百零九日……每一日,他都强逼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伤……

    “舅舅,舅舅,别不要阿樾,不要走……不要走……”滕辉月虚弱地哭求,终于放下骄傲与尊严,无法再掩饰他的脆弱与痛苦。

    “平安把孩子生下来,阿樾,你和孩子好好的,舅舅不走、舅舅不走……”

    “用力!用力!”

    滕辉月听到舅舅不走,精神一震,下意识顺着那命令的声音,弓起腰用力!

    “哇哇哇……”

    婴儿的哭声响起,滕辉月重重落回床上,喃了一声“不走”,力歇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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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辉月恢复意识睁开眼,立刻焦急地想起来。

    可是身子沉重,四肢无力,下身还带着生产完后的疼痛,他勉力挣扎了几下,弄得气喘吁吁,依然没法坐起身。

    “阿樾……”男人结实有力的臂弯,揽住他的背,小心翼翼把他扶起,让他靠着他半躺着。

    滕辉月满怀期待扭头看过去,熟悉的轮廓让他眼前一亮,但一仔细分辨,他的脸色迅速黯淡下来。

    “阿曜,是你……”滕辉月的喉咙沙哑干涩。

    齐明曜仿若未觉滕辉月的情绪变化,端起温热的冰糖银耳汤,盛起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唇边:“来,吃一口。”

    “阿曜,我生孩子的时候,只有你一直陪着我吗?”滕辉月不吃,固执问。

    齐明曜放下碗,平静道:“不然,你还想有谁在?”他深吸一口气:“阿樾,公平一些。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滕辉月失望地闭了闭眼,喃喃道:“果然是,骗人的……”生产的时候,他明明感觉到明帝来了,他握住他的手,说爱他,承诺不走。可是一张眼,就像镜花水月那般,什么都没有了。

    齐明曜想到他生产时的艰难,心里一痛,差点忍不住要把真相告诉他。可是他们做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怎么能就此白费心机?

    “阿樾,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了孩子,你为了他也要坚强些。”齐明曜道,“要看看他吗?”

    滕辉月心里极难受。一时间,他也分辨不清他到底想不想见孩子,他和明帝的孩子。

    齐明曜却已经吩咐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滕辉月这一胎生得艰难,一部分的原因是他的身材纤细,孩子又有些大。生下来足有七斤六两的孩子,精神头十足,许是怀胎时养分足,他不像一般初生婴儿那边皱巴巴的,皮肤光滑幼嫩,粉嘟嘟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着,可爱得令人心都觉得化了。

    齐明曜看着这小小软软的一团,凤目十分柔和。他有些笨拙但姿势正确地从奶娘手上把孩子接过来,放到呆愣的滕辉月面前:“你看,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滕辉月只看一眼,目光就移不开。

    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口,滕辉月突然生出一股力气,从齐明曜手上把孩子抱过,贴在自己的脸颊边,委屈地哭起来。

    “哎,阿樾,你不能哭,会伤身……”齐明曜慌了,连忙拿出帕子,轻轻拭去他的泪水。

    滕辉月止不住,大眼睛里,泪水刚擦干立刻又盈满,可怜兮兮的。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称霸皇宫的元徵雍主吗?”齐明曜叹气。

    别说齐明曜,连滕辉月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可是就是想哭,想狠狠哭一场!

    “啊啊……”滕辉月怀里的婴儿发出娇嫩的声音,蹬着小手小脚,小手软软地碰到滕辉月脸。

    “……他在打我吗?”滕辉月眼角挂着泪,傻傻问,“连宝宝也不喜欢我吗?”

    齐明曜哭笑不得:“傻话。他是你生的,怎么会不喜欢你?我看他是不想你哭,想帮你擦眼泪呢!”

    滕辉月把宝宝搂紧,不禁道:“宝宝真乖……”

    “你这句话,怀着他的时候已经说了很多遍。”齐明曜虚虚抚了精神十足地手舞足蹈的宝宝一下。

    滕辉月回想起怀着他时平静又安然的日子,脸上泛起一抹温柔的神色。他对这个孩子其实一直怀着期待,如今真生出来了,觉得比他曾经期待的还要好,心里顿时升起一股骄傲。

    “他还没有起名字,对不对?”滕辉月问。

    “由你起。”齐明曜想也不想道。

    “小名叫阿劫……”滕辉月亲了亲宝宝光洁的额头,缓缓道,“大名,叫君绝吧!”

    阿劫?君绝?

    齐明曜微微一震,低头看向滕辉月,他的表情,既沉静又坚定。

    在劫难逃矣,然情深不寿,乃与君相决绝。

    良久,齐明曜道:“你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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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辉月顺利诞下大皇子端承王齐明曜的长子。

    这一消息一出,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率先驾到的福康长公主齐敏却是脸含冰霜,在进房看宝贝大儿子之前,狠狠刮了齐明曜几眼。

    因滕辉月的发动在深夜,外面下着雪,又有明帝隐在密室,齐明曜没有让人立刻到安国公府与福康长公主府报信。后来滕辉月差点难产,几经折腾才把孩子生下来,齐明曜守着昏迷不醒的他,眼睛都不带眨的,更想不起这茬。还是滕辉月醒过来了,确定一切安好,他才立刻派人过去报信。

    凤祥阁里的人大多出自福康长公主府,滕辉月生产时的险情,必然瞒不住。齐明曜没想要瞒,事先叮嘱报信的人掂量着先给岳父岳母打个底儿。

    但这件事依然惊得滕祁山一家三口齐抽冷气。刚满十岁的小霸王滕辉然以为他哥哥不好了,更是哇地一声哭起来,大喊着“我要哥哥我要哥哥”就往外奔。

    被拦住后,就与父母马不停蹄赶去端承王府。

    大儿子嫁了人,滕祁山不能往内院冲,只能焦急地在外院的大厅踱方步。齐敏带着年幼的滕辉然一路不停,直接进凤祥阁。

    中途遇到齐明曜,齐敏恼他知情不报,没给半点好脸色。

    齐明曜知道其中因由,诚恳地连连作揖,表示歉意。

    这时滕辉然已经一路大嚷,推门进去要找他哥哥。

    “十六,你哥哥刚生产完,不能见风!”齐敏立刻顾不上齐明曜,边呵斥着滕辉然边进房去。

    之前建康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雪,刚好滕辉月把阿劫生下来,雪便停了。大雪初晴,身边的人都好话连篇,凑趣说了很多吉祥福星之类的话。

    上等的银霜炭烧着,内房一片暖融融。

    滕辉月抱着阿劫舍不得放手,含笑地靠着床榻上听着。阿劫被滕辉月抱过之后,对他的怀抱最依恋,一转到别人手里就开始撇着花瓣般的小嘴儿。但好歹没有滕辉月小时候那么认人,只是撇嘴而没有哭闹。

    齐敏带着滕辉然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大儿子脸上的从容喜乐,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哥哥!”滕辉然先声夺人,看到滕辉月躺在床上,以为他病重了,眼泪哇啦哇啦地流,“哥哥,你不要死啊!”

    “闭嘴,不准哭。”滕辉月对付他弟弟自有一套法子,见他说得不像话,很严厉命令道。

    滕辉然噎住,好可怜地看着他哥哥。

    “哥哥没事儿。来,过来看看你外甥儿。”滕辉月伸出手。

    滕辉月立刻冲过去,挨到滕辉月伸出的手上。

    接着房里的人也看到了齐敏,跪了一地行礼。

    齐敏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阿娘!”滕辉月双眼一亮!

    生过孩子才知道母亲的不容易。想起之前一直以明帝为中心,长期住在宫中,甚少回家孝顺父母,他觉得很惭愧。亏得阿爹阿娘对他的疼爱纵容始终如一,从来没有怪过他。

    “阿樾,你受苦了……”齐敏看到滕辉月脸上难得出现的脆弱和依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走过去把他的头揽在怀里,轻拍着安抚。

    滕辉月眼圈一红,摇摇头:“孩儿不苦。”

    母子俩正温情脉脉,被两人挤在中间的滕辉然则好奇地看着被挤在下面的粉嘟嘟的阿劫,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悄悄戳着他的脸。

    “啊啊啊……”阿劫吃饱睡足,精神满满的,蠕动着抗议。

    齐敏和滕辉月一同看过去,滕辉然立刻缩起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一副不是很稀罕的模样。阿劫很自得其乐地叫,软软小小的手窝成拳,放到嘴里,沾了口水又拿出去继续挥动。

    滕辉月很自然地取过手帕,擦干净他的小手。

    齐敏看得心都化了,轻柔地把这小小的一团抱起:“长得真好,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又乖又软。”忍不住对着阿劫的小嫩脸亲了又亲。

    滕辉月是打小有记忆的,记得那时的自己确实是软乎乎的没错——哪个婴儿小时候不软呢?但乖嘛,那是真的沾不上多少边。不过瞧着齐敏骄傲自豪的神色,滕辉月也说不出话。将心比心,他也觉得阿劫怎么看怎么好。

    阿劫可能觉得有趣,咧出一个无齿之笑。

    齐敏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啊,他知道我是外祖母呢!笑得多好看!”

    “阿娘!阿娘!我也要看!”滕辉然听到像哥哥,又嚷着要看——刚刚没有看清呢!

    齐敏被他磨得不行,干脆道:“十六也来抱抱哥哥的儿子。”说着就把阿劫往滕辉然怀里放。

    滕辉然反射性伸出手,瞪圆眼看着落在臂弯里的软软一团,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哥哥……”滕辉然颤颤巍巍地用眼神向滕辉月求救。

    “要抱牢,不能摔着。”滕辉月道。

    许是被抱得不舒服,阿劫扭着身子动了动,“啊啊”地叫。滕辉然立刻把他卷到怀里,怕他会滚落,紧张兮兮的表情全无平时的威风。

    不过抱得阿劫更不舒服了,撇着嘴,扭得更厉害,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的。

    “啊啊,哥哥哥哥……”滕辉然更加紧张。

    齐敏忍住笑,手把手地教他该怎样抱。好不容易,怀里的小祖宗终于不再撇嘴了。滕辉然满头汗,觉得又累又有成就感。这时终于得空仔细看看阿劫的长相,还不时瞟滕辉月两眼,对比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哥哥比较漂亮。”

    齐敏和滕辉月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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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房的气氛温暖如春,这厢齐明曜先被岳母大人冷颜相对完,过去招呼岳父大人又被滕祁山的冷眼看得苦笑不已。从滕祁山来回变着的脸色,齐明曜估计他很想把他揍一顿,又顾忌着什么,不好动手。

    齐明曜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这都敢和明帝吹胡子瞪眼抢人的安国公岳父顾忌的是他。恐怕更多是想着自己的外孙儿刚出生,不好见红。

    “岳父大人。”齐明曜好脾气地作揖,“阿樾顺利产子,父子均安。”

    “我阿樾福大命大,自然会一切安好。”滕祁山重重道,终于不再踱方步,坐了下来。

    齐明曜把沏好的茶递过去:“皇姑姑已经过去看阿樾了,可否劳烦岳父大人也走一趟?阿樾十分想念您。”

    滕祁山脸色稍霁,茶也不喝了,直接起身。自滕辉月嫁入端承王府,因为有孕在身,仅仅回过公主府一次。滕祁山也只来王府看过他一次,毕竟身份所限,不能多来,每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妻子大张旗鼓地过去探望,十分痛恨自己怎么把滕辉月这么早就嫁出去。他不怪自己的宝贝大儿子,便迁怒到齐明曜身上。

    这次滕辉月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齐明曜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们,滕祁山真是生吃他的心都有了。

    但还算齐明曜聪明,懂得提起滕辉月的想念让滕祁山消气,而且很有眼识地自动自觉带滕祁山去内院探望滕辉月。

    有了主人的邀请,滕祁山进入内院自然不算失礼。

    到了凤祥阁,滕祁山刚才的横眉冷对全化成和蔼可亲,听到大儿子含了依恋的一声“阿爹”,差点走到床边,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安慰。

    好不容易忍住了,滕祁山咳了咳道:“阿樾,缺什么只管说。想回家还是什么的,谁也挡不住你。”说罢,斜眼看齐明曜。

    “阿爹,我坐着月子挪动不了。等出了月,我回家看您。”滕辉月道。

    滕祁山立刻被哄得眉开眼笑。对着自家大儿子,他的傻爹属性可谓十多年不变。

    齐敏已经从抱着阿劫如临大敌的滕辉然手里接回小外孙儿,靠到滕祁山身边:“阿山,你看,这是阿劫,我们的外孙儿。”

    滕祁山老怀安慰,小心地摸着阿劫的小手小脸,赞叹道:“和阿樾小时候一模一样,又乖又软。”果然和齐敏是夫妻,说的话都大同小异。

    齐敏道:“看看他的眼睛,又大又漂亮,小嘴……”巴拉巴拉点评了一通,什么好词都从她嘴里出来了。

    齐明曜和滕辉月都听得哭笑不得。滕祁山却非常赞同,不停点头:“阿劫这个小名改得好,有强硬,够威武!大名叫什么?”

    滕辉月真没把“阿劫”两字和强硬威武联系到一块去,不过提到阿劫的大名,滕辉月此时不得不故作平静:“……君绝。”见滕祁山眉头一紧,又加了一句:“是我起的。”

    滕祁山立刻道:“好名字!君当凌绝顶!”

    “确实不错。”齐敏也道。

    父母这么给面子,滕辉月又好笑又感动,转过眼看到齐明曜含笑立在一边,任他们一家自顾自说话,没有打扰插口,滕辉月能感觉到他的担当与包容,心里微微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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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子的身体比女子强健些,但产子的难度又比女子要艰难,坐月的时间相差无几。不过滕辉月是第一胎,生的时候差点难产,身体需要好好休养。

    端承王府里没有其他长辈,内院的事,此时齐明曜亦不方便出面。当日福康长公主齐敏便顺势在王府里住下,接手了这些事务。

    有了她的坐阵,整个王府面对汹涌的道喜人潮有条不紊,滕辉月的月子坐得很是安稳。

    能过得了齐敏这一关,进到凤祥阁探望滕辉月的,都是与福康长公主府关系极好的,人数不多但甚有深交的价值。滕辉月是一一见了。

    唯一比较意外的,则是一向礼数周全的汝南王妃林凡身体有恙不克前来,便让他的儿媳妇周氏作为代表来了。齐敏亲自见了周氏,却把探望滕辉月这一桩叉开了。

    滕辉月对此有些好奇,但齐敏没有多说,他亦没有多问。

    宫里两巨头——郑太后和明帝的赏赐极为丰厚,昭告天下已嫁入皇家的元徵雍主隆宠依旧,他的长子是齐氏皇室的嫡长孙,受到极大的重视。其他宫妃侍君的礼慢了一步,但同样可观。

    其中齐明曜的养母郑妃的礼有些特别,除了一些长命锁之类的吉祥玩意外,还有一对貌美的双胞胎姐妹,道是伺候滕辉月来的。

    正好被齐敏看到,脸色当场一沉。

    齐明曜刚好也在,直接让管家段非把人打发到别庄子上,配了那边的管事。

    ——既然是滕辉月的“侍女”,那么配给王府的管事,身份也相当。

    据闻,郑妃知道后,气得立刻摔了一套喜爱的茶具。

    这还没完。郑妃的嫡长兄有两个儿子皆入仕。郑妃送了侍女不久,她这两个侄儿,一个被上峰抓了个错处,训了一顿,另一个直接没了差事。

    郑妃的嫂嫂入宫求见郑太后,郑太后抱病不见。她心里发慌,退而求其次,求见郑妃。郑妃倒是见,还信誓旦旦会让端承王帮忙。郑妃的嫂嫂对她可没有太多信心,趁机打听了一下,从郑妃的甘泉宫里的一个宫女口中,得知端承王齐明曜非常不满郑妃逼他纳妾之事,但郑妃坚持不懈,还在元徵雍主产子后不久,恰好福康长公主在端承王府时,送去一对双胞胎姐妹。郑妃的嫂嫂顿觉眼前一黑!

    郑家是有意把郑灵燕送到端承王身边,但没有想过要郑妃如此操之过急!

    这么多年来元徵雍主的受宠可不是白受的!他刚嫁人,还有了子嗣,谁不把他供起来?郑妃的行为如此打脸,不正正撞到枪口上了?

    这下她两个侄儿的仕途受阻,已经是有人在为滕辉月出气来了!

    郑妃想用养母的身份压着端承王,也得成了太后再说。怎么就把郑太后和明帝当死人呢?

    这下,郑妃的母亲和嫂嫂齐齐递牌子进宫,对郑妃劝了又劝,郑妃才总算暂时消停下来,但心里对滕辉月的恼恨更深。

    这些事皆在滕辉月坐月子的时候发生,齐敏和齐明曜很有默契地全瞒了下来,滕辉月耳根非常清净地渡过了阿劫的洗三和满月。

    阿劫满月不久,一个举朝震惊的消息传来——

    珍妃病逝!

    91

    元徵朝堂上下,皆视珍妃为一代妖妃,她把英明神武的明帝渐渐改变成昏君。她的生命短暂得令人拍手称快,但最终,这个仿若昙花一现般的女人,影响了一朝的格局。

    当然,如今这一点还没有显露。不过明帝因为珍妃的死,两鬓染上霜色,却是有目共睹的事。

    知道内情的齐明曜每次看到明帝鬓角的白发,心里都不是滋味。他自然明白明帝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根本子虚乌有的珍妃的死,而是因为滕辉月给长子改的名字。

    阿劫,君绝。

    连齐明曜都隐约猜到这两个名字隐含的意思,更何况是明帝?

    明帝能把滕辉月伤到差点没熬过生产之痛,滕辉月也能把明帝伤到一夜生华发。

    偶尔齐明曜甚至有种他是拆散这对有情人的罪魁祸首的感觉。

    然而珍妃的病逝,代表着他们所计划的事依然稳步进行。明帝的最后一次拔毒迫在眉睫。这一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次。明帝能不能撑过去,就看这个结果。

    若明帝安然渡过此生死劫……齐明曜想,他可以对滕辉月放手的。

    他希望滕辉月得到幸福。如果滕辉月的幸福一定要明帝给予,他能让路……尽管,这个决定和挖空他的心没有区别。

    齐明曜尽量不去想太多儿女情长方面的事,照顾好滕辉月和阿劫之外,他的心思全放在代明帝处理政务上。

    朝堂的势力并没有因为他的地位日渐稳固而集中在他手上,依然有一股人,明里暗里使绊子想把他绊倒。

    为此,还有人上奏明帝,道珍妃之死是有新生儿相克之故。话锋直指到刚满月不久的端承王嫡长子阿劫身上。

    满朝哗然!

    安国公滕祁山的目光如果可以杀人,出言的人恐怕已经死了无数次。元徵雍主滕辉月是滕祁山的逆鳞,敢碰的不死也要脱层皮。在这一点上,以前还得明帝很偏心眼的支持。

    但珍妃这个元徵雍主受宠的真正原因出来了,明帝还会一如既往站在元徵雍主,如今的端承王妃这边吗?

    明帝面无表情尚没有言语,齐明曜已经率先站出来,严词反驳,完全没有掩饰对滕辉月的维护。他一开口,支持他的人便纷纷帮腔。

    出言之人被驳得哑口无言。

    明帝冷冷道:“珍妃之事,岂容尔借题发挥,胡乱攀咬!”直接把人拖出去处斩。

    手段之酷烈,满朝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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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妃病逝的消息传入滕辉月的耳里时,他正在凤祥阁逗阿劫玩。

    拿着一个小巧拨浪鼓,咚咚咚地晃动,引得阿劫捏着小拳头,忙碌地左看右看,咿咿呀呀地叫,小模样儿十分逗趣,让人想抱起亲上一口。

    内房一片欢声笑语,滕辉月也勾着唇,心情不错。他的月子坐得好,恢复得很快,如今身上已经基本看不出生育过的痕迹,容貌又更长开一些,身材纤长柔韧,本就漂亮的人再添几许华韵,让人移不开眼。

    福康长公主齐敏过来探望时,脸色有些不虞,虽然在看到滕辉月和阿劫后有所缓和,但还是被滕辉月看出来了。

    “阿娘,发生什么事?”

    “珍妃薨了……”齐敏挥手让人退下,对滕辉月道。

    滕辉月摇着拨浪鼓的手一顿。

    “你不知道?已经是十日前的事……”齐敏见了他的反应,很是诧异他的不知情。滕辉月可是端承王妃!这么大的一件事,他怎么可能没有收到风声?而齐明曜居然也没有告诉他?

    “……阿曜不想我烦心。”滕辉月垂下眼帘,慢慢道。他坚持要把自己关在凤祥阁,对王府的诸事撒手不管,齐敏并不知道内情,只以为是齐明曜体贴他怀着孕,不让他操心。

    但珍妃……怎么可能?

    不是说那个人对她极为宠爱吗?若没了,王府里的摆设总得随之变素净些吧?可是明明什么也没有……

    他会很伤心吗?

    滕辉月盯着某处,愣愣出神。

    齐敏以为滕辉月在意关于珍妃与他之间那个明帝宠他是因为他的长相肖似珍妃的传闻,心里不禁微叹。可不是吗?自从珍妃出现了,以前总念着明帝舅舅的滕辉月已经很久没有再进宫与明帝亲近了。以滕辉月一惯的高傲,哪里受得了多年宠爱只是因为这一点?但别说旁人这般猜测,明帝摆出这么个态度,连齐敏也分辨不出其中的真相。而且明帝对珍妃的宠爱与对滕辉月的冷淡疏远,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实。

    大儿子会因此寒心,一点也不足为奇。

    到底曾经情分不同。

    可是无论如何,滕辉月如今已经是端承王妃,与端承王齐明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滕辉月只顾意气用事可不行。

    思及此,齐敏还是把有人在朝堂上暗指阿劫克死珍妃之事,仔细说给滕辉月听。

    “荒谬!”滕辉月立刻气得脸色铁青!

    这种说法何等歹毒!一旦传了开去,阿劫可就成了不祥之人!这是利用珍妃的死,挑拨明帝与齐明曜的关系!

    齐敏道:“朝中有你阿爹,有阿曜,你皇舅舅也不是昏庸之人,不会信了这种无稽之谈。但你得认清形势,端承王府没你想的那么太平。你和阿曜夫妻一体,应该齐心协力撑起这个家。阿曜虽纵着你,但你不要掉而轻心,让别人钻了空子。别忘了,你还有阿劫要抚养。”

    滕辉月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人把事儿往阿劫身上扯,实在踩着他的底线。

    齐敏眼里闪过一抹满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总算恢复几分元徵雍主的气势。”自收到赐婚的圣旨至今,齐敏觉得滕辉月一下子沉静过了头,完全不复以往的张扬热烈,神采飞扬。齐敏对此没少忧心。

    但这时滕辉月一脸肃然,大大的桃花眼里满是煞气,一瞬间有了上位者的威仪以及护犊子的凌厉。饶是见多识广的齐敏,看到这样的大儿子亦颇为震撼,而后是满意欣慰。

    在皇家生存,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我会记着。”滕辉月认真道,“阿娘,谢谢您告诉我。”

    齐敏捏了他的脸颊一下:“说什么傻话。你懂得护好自己,阿娘比谁都高兴。”

    “阿娘,我不是三岁小儿……”滕辉月揉着脸颊,低声抗议。公主娘亲总当他小孩子一样捏脸颊,即使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文爹。

    “你就是长到三百岁,也是我的小儿。”齐敏哼道。

    92

    朝中有人想把阿劫的出生与珍妃的死扯上关系,归根结底,真正的目的是攻击大皇子端承亲王齐明曜。一旦齐明曜有事,整个端承王府只会跟着遭殃,包括刚出生不久的阿劫。

    这件事确实给滕辉月敲响了警钟。

    和明帝在一起时,他完全被儿女私情蒙蔽了眼睛,眼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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