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少篇(2 / 2)

纵你沦陷 荣槿 0 字 2022-02-24

用疼痛来忘却过去,是最愚蠢的选择。

回到座位,蒋越灵一群人已然不在班上,她一个人坐下,四周空荡荡。

班长恰好拿过来一张运动会报名表,询问道:“漾漾,你有什么擅长的体育项目吗?”

姜予漾为难地看着表上的项目,沉重地叹息了声:“我似乎都不太行。”

“好多项目都没人报名呢,比如女子跨栏,还有这个一千五百米......”班长转了转眼珠,“不过一千五太难,要是实在没人报名,就我来。”

“跨栏......”

她正想说自己对跨栏规则都不清楚,没想到班长兴冲冲地握着她的手,如同看到救星:“你想报跨栏?”

姜予漾:“......”

算了,妥协就妥协吧,起码比没有参与感强。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跟班长说了好。

夜晚,京城的夜色比小镇璀璨许多,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像是置身在一个闪闪熠熠的发光盒子里。

喝完牛奶,她开始播放磁带的听力。

似乎如此,就能麻痹掉许多感觉。

对完听力答案,比之前的正确率高了许多,她想,自己起码还是有进步的。

姜予漾站在淋雨喷头下,水流从头蜿蜒到脚踝。

她歪着头,将乌藻般的长发拨动到肩膀一侧,圆润的肩头像是洒了珍珠粉,白皙柔嫩,湿漉的发丝随着指间的穿梭又松散地垂了下来。

直到水雾弥漫,她的眼前氤氲着白茫茫。

抹了把眼眶,还是干燥的。

也是,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那可怜的拼死维护的自尊心。

......

两天后,运动会如约而至。

天公不作美,运动会第一天早晨天空就摆了点儿。

好在到了入场式,一场小雨及时停下。

地面尚且湿润,不过积水倒是干的很快。

随着入场式进行曲,各班都着装整齐地下楼,站到规定的区域等待。

每个班运动会的入场式都会选择班上投票最漂亮来的那个来举牌子,二班投的人选是蒋越灵。

平心而论,二班女生少,可是最漂亮的绝对不是蒋越灵。

她充其量算得上是舒服的长相,明艳动人,所以更招人瞩目。

但五官上来说,姜予漾算得上无可挑剔,一颦一笑都透着江南韵味,清纯的像是通透的水仙花。

但是谁去举牌子这件事是看班内投票的,男生都喜欢跟他们交好的蒋越灵,自然票数都往一边跑。

至于到底谁跟好看,这不是他们争论的要点。

十月底,天气转向寒凉。

京城的上空尚且湛蓝,路过的飞鸟一路南徙。

每个班举牌子的可以不用穿班服或者校服,于是就变成了每个年级级花评比的斗艳场。

蒋越灵不甘于人后,上半身是一本正经的白衬衫,百褶裙长度却刚刚及至膝盖。

戴月珊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侧过身打量了眼蒋越灵:“灵灵,你不冷吗?”

蒋越灵不以为意:“好看不就行了?”

她当然也是冷的,不过不能表现出来,趁着还没入场放下二班的班牌,从容地问:“你帮我打听到了没?

沈弋报的什么项目?”

戴月珊:“男子三千米。”

这是高三年级在学校里最后一次运动会了,能争夺到最后一次班级荣誉很重要,听说每个班都没什么空缺的项目。

但是距离高考的时间所剩不多,时间紧迫,也有不少人在看台处争夺夺秒地写试卷。

听说沈弋承包了十二班的三千米,很多女生都从看台下去,自动围在终点处。

姜予漾本来没想下去的,可是听说男子三千之后就是女子一千五了,班长报名了这个项目,而她是负责送水的。

下午,烈日高悬在头顶,赤红的跑道像要被烤到融化,承载着滚烫的热度。

眼前的景象更是热到虚幻,燥热的氛围令人口干舌燥。

检录完,长跑人员都换上荧光色的衣服,随时做好了一声令下冲出去的准备。

少年眉骨硬朗,鼻梁高挺,炙热的阳光洒下,周身全是金色的粉尘。

他这样的,似乎连阳光都格外偏爱。

光是站在那儿,就像是一道锋利的箭。

不用多看,沈弋就是人群中最中心的存在,很多道目光都压在他身上。

姜予漾只见过冷淡克制的沈弋,眼眸黑的能滴水,戏谑时的笑意散漫又令人挪不开眼。

而在长跑里,他鲜活无比,跟这个年纪的少年相差不了多少。

那么长的三千里,他跑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她勾起唇,自嘲地摇摇头。

明明都决心放下了,怎么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去围绕沈弋的一举一动来思考?

是挺没用的。

三千米比姜予漾想象中还要漫长,过了一圈又一圈,很多班拉来凑数的男生已然精疲力尽,自暴自弃地走起路来。

而始终保持前列的,是沈弋和十一班的一个体育生。

沈弋黑发湿润,薄薄地贴在额前,肩颈线条汗涔涔的。

他唇色泛着水意,因为饱满充血而格外鲜红。

姜予漾舔舔唇,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

到了最后一圈,所有女生的欢呼声热烈起来。

“沈弋——沈弋——”

呐喊浪潮一般凶猛地扑过来。

沈弋的耐力一直很好,跟体育生相比,两个人的体力剩余很是逼近。

他目光直视前方,脑海里充斥许多奇异的场景,最后又化为空白。

还有最后一百米,沈弋居然还能加速向前,脖颈青筋尽显,经络一条一条的,分外明晰。

要是跑完这一场,他能挣脱身上负罪感的枷锁就好了。

如果不能回头,那就向前跑吧。

越过终点线,裁判挥下旗帜,直接报下三千米第一名用时。

沈弋缓了几步后停了下来,他用双手撑了下膝盖,额角的汗珠滴落在炽热的跑道上,碎成点点小花,随着骄阳一照,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生们的尖叫声总算停了,然而还有人举着手机在终点处拍照。

蒋越灵挤过人群,眼疾手快地把矿泉水置于身前:“沈学长,水。”

沈弋径直绕过她,别提说话了,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他换下荧光色的衣服,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戴月珊目睹了这一幕,被戏剧性的效果惊的下巴都合不拢,眨巴着眼,小声地问:“灵灵,沈弋是不是没看到啊?”

“沈弋——”蒋越灵放声喊着他的名字,瞳孔里燃烧着不可置信的火苗。

一刹那,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比如,一切都可以合情合理的逻辑。

蒋越灵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直接拨号过去。

戴月珊没明白,一头雾水地问:“他人不就在前面吗,怎么还要打电话啊?”

一分钟,足足一分钟,沈弋的手机并没有响铃。

蒋越灵摇摇头,将那瓶矿泉水直接扔进垃圾桶,头也没回地离开了终点处。

人声嘈杂,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蒋越灵这边的动静。

沈弋站在逆光处,冲她招了下手,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但对于姜予漾而言,这不是梦幻就是惊悚。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只知道愣在原地,撇了撇嘴,没做出任何反应。

哪知沈弋对于这只反应迟钝的“小鹌鹑”束手无策,只得主动朝她在凉棚下走去。

少年的眼睫如鸦羽覆下,根根分明,阳光倒影在瞳孔里,呈现出琥珀色般的纯粹。

他小臂线条紧实流畅,直接从她怀里顺走了那一瓶矿泉水。

姜予漾唇瓣微张,一时间被沈弋抢走了要给班长的矿泉水,居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在阳光下晒了会儿,脸颊红扑扑的,而随着沈弋拿水的动作,他分明的指骨与她指腹相擦,如同暗处燎起的星火。

沈弋并没有因他惊讶的眼神而怀疑自己,底气不减地问:“看什么?

你不是来给我送水的?”

姜予漾有些恼,觉得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抢人水的行为骄矜又不可一世。

仔细一想,又符合沈弋在私下的作风。

跟这样的人讲道理,那才是她的错误。

他捏着矿泉水的瓶身,憋下去的同时,喉结上下滑动,一口气喝下去,就少了一小半的水。

终于,在沉默中,姜予漾鼓足勇气,嘟囔着:“又没说是给你的......”

这少爷脾气,还真是给人惯成这样的。

沈弋眼神一凛,骄傲昂扬地冷哼道:“喝都喝了,你想送给别人也没办法。”

不远处,季遥正跟姜予漾挥手打招呼。

不会吧......沈弋难道是以为她要给季遥送水吗?

姜予漾一时语塞:“......”

他脑回路确实清奇,而姜予漾也头一回觉着被误解的滋味似乎不赖。

说明沈弋也有过在意她的吧,哪怕是很少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姜予漾看见了蒋越灵离开时的赌气,大概猜到了事情原委,一场乌龙,搅弄得她那么久都心神不宁。

现在得到了当事人一丁点回应,原本快要熄灭的火苗一下子重燃了。

是啊,她是没用,一腔孤勇全栽在他身上了。

运动会进行到第二天,姜予漾算是赶鸭子上架,在班长的软磨硬泡下去了跨栏比赛。

好巧不巧,那场跨栏,全年级报名的女生不超过十五个,真正来比赛的居然只有五个。

就这样,都不用怎么比赛,她稳稳当当走过那些障碍,还夺得了第三名。

也算是意外之获。

最后的团体接力,二班获得了第三名,综合比分第二,除了奖品,还收获了一张属于集体的大奖状。

忙碌的运动会结束,各科老师早已准备了作业大礼包恭候。

用老周的话来说,就是运动会都玩儿的太野了,需要及时悬崖勒马,用卷子让大家收收心。

十几张卷子塞到书包里,够他们写一个周末的了。

跟阿姨打完招呼后,姜予漾上楼径直走到房间门口,疲惫地放下书包,她把所有要写的作业全部堆在书桌上。

台灯光线温柔,丝丝缕缕地照耀在脸庞上。

姜予漾捏着钢笔,并不着急去完成作业,而是拿出日记本,提笔想写些什么。

她不可遏制地想到了最近关于沈弋的所有。

他在暗夜里轻哂的戏谑。

他在跑道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他顺过她的水,还故意耍无赖的幼稚。

......

在青春期最躁动不安的年纪里,姜予漾第一次体会到因为暗恋带来的起起伏伏。

一夜好梦。

下一周,附中组织全体高一学生去香山秋游,回来后还要写一篇八百字的游记。

那时候的秋游还没取消,一提到要出去玩儿,班上的同学就开始备足了干粮,基本都是央求着爸妈给自己买好吃的。

姜予漾收到了林平芝给自己的零花钱,一个人去超市采购了一些面包和膨化食品,打算到了山上的休息处再充饥。

她是第一次见到京城的红枫,漫山遍野,燃烧成火海一样的颜色。

目之所及全是美不胜收的景象。

在万物俱静的世界里,少女捡起一片形状姣好的枫叶,虔诚地看了会儿叶子的脉络。

萌生出要叶拓的想法,她很快付诸于行动。

那一片叶拓费了姜予漾不少课余时间,她对待这片叶子的认真程度都超过了钻研两个字。

等到成品做好,京城的冬天来的悄无声息而又分外猛烈。

待到姜予漾反应过来,她那豆腐渣做的身体已经又感冒了一次。

在江南地带,总有相当漫长的秋季来做冬季的序曲。

水土不服的后果,就是对天气的突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而且随着天气一变冷,起床就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儿。

挣扎了许久,她才从温暖的被窝里起身,足足伸了一会儿懒腰。

一出门,扑簌簌的冷风如刀割一样划在脸上,她裹得厚实,怕冷怕得厉害。

开了暖气的室内熏熏然,早读课上就一片昏昏欲睡的。

在周遵的提点下,不少人主动站起来缓解瞌睡。

而运动会之后,蒋越灵请了三天病假,再回来,她低调了许多,也绝口不提沈弋。

将人的期待燃起,又给狠狠浇灭。

他这人是挺混蛋的,姜予漾想。

在秋冬交接的时节,她的听力和口语都有所长进,这样的进步让人心生愉悦,能够肉眼可见地感知到每次成绩和排名的进步,那就说明付出的努力都所有值。

那一枚叶拓一直夹在她的日记本,暗无天日的,要是不送出去,就有可能一辈子见不得光。

马上要到圣诞节了,街边张灯结彩,颂着欢快的圣诞歌。

班里的同学已经计划着到时候去看什么电影,寒假去哪儿出游,心思早就飞离了学习。

圣诞节当天,京城洋洋洒洒降落了一场大雪,世界晶莹剔透一片。

就是今天了。

姜予漾出门前,又看了眼做好的叶拓,在心里笃定地想,这一次她一定要把礼物送出去。

高一二班和高三十二班有一场体育课都是在今天下午第一节,她只能趁着自由活动中间的时间,悄悄跑到高三十二班,将这枚叶拓放在沈弋的抽屉里。

冬天上室外体育课,同学们都冻得不行。

老师也只是简单让大家跑了几圈热身,剩下的时间可以在室内的体育馆进行锻炼。

姜予漾找了个去卫生间的机会,一路顺畅地爬到了六楼,走到了十二班门口。

里面空无一人,算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她屏气凝神把叶拓拿出来,接着跑到讲台上去察看座位表。

数到了沈弋的位置后,姜予漾就一溜小跑,作贼一样猫着腰来到沈弋的桌前。

他抽屉里真跟书包作风一样,整整齐齐摞着几本书和一沓卷子,其他东西就堆在课桌上。

姜予漾心里打着鼓,时刻留意着窗外的动静,将叶拓放在一沓卷子上面后,就一溜烟地下了楼,半秒都不敢多待。

下楼时,她还遇到了中途回来的高三学姐,风风火火避开后,心跳砰砰直动。

不知道沈弋会不会看见......

又或许能认出她的字迹吗?

姜予漾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却因此浑身都不自在。

体育课结束,沈弋跟随班上的男生一起上楼。

他随口问了句祁子扬:“下节课要考试吗?”

“不考,说是讲题。”

祁子扬露出看好戏的眼神,又补充说:“对了,今儿又有人托我给你送信,我这儿都快成邮局了。”

沈弋来到桌前,翻了下抽屉,果然有几封粉色的信件,他向来不拆这些。

他拿起那几封信还有那一沓整理好要丢的试卷,直接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

随之飘落的,有一样制作精美的叶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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