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这里每天发生的悲欢离合，比电视台上播出的电视剧还有丰富。

    “柴宇，你不会睡着了吧？这事对我很重要！”庞乐池气急败坏了，他正想着叫醒柴宇再说一次。

    他努力做出振奋表情，可这在顾汐看来，着实有些漏洞百出。

    “乐池，还好有你在，否则公司这一关都不知道要怎么过去了。”

    这里既有新生的朝气，也有垂垂老矣的暮气。

    徐灼少汗，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清爽。

    庞乐池愣了，他大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果不是现在处理不了，我会找你吗？什么叫机会还会有、对庞家来说算什么？明明你帮帮我，可以让这事没那么糟的，你怎么说得那么轻松，感情不是你家的事情，你就万事不过心是吧？”

    他同样笑着说话：“视频我已经做了一半，只剩下对轴加字幕，部分片段补个配音了，两三个小时的事情。”

    今天要吃什么呢？

    “原来你懂这个道理啊。”柴宇的声音不大，但通过耳麦，便像是就在耳边一样，他幽幽道，“乐池，你和以前一样，记忆总这么差，连说过不到两天的话都给忘了呢。”

    柴宇忽地笑了。

    庞乐池哑口无言，他静静地听着金友绘在电话那头抽泣，挂断了电话。

    她打断了徐灼的施法，徐灼的施法过程太长、

    长跑完了以后人会饿，扁鹊街这里食物多，在这吃早餐，也很合理对吧？

    两个人在一道吃饭，共同话题比什么都重要，他每天晚上都会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第二天可以讨论的话题。

    曾经做过的视频，这会便成了他自己的素材库。

    这条街上的店面从不空档，偶尔有店家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经营的，这吉店转租的纸张贴上最多两天的功夫，就会被人揭下。

    “你笑什么？”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金友绘哭了，比刚刚知道庞乐池要面对那么糟糕的情况时哭得还要厉害，“而且这件事也不能都怪我吧？从一开始，你要在饭桌上挤兑顾汐，我不就拦着你们了吗？可我拦不住，你们自作主张，最后却全怪我，这合理吗？我明明没做什么，可我却被讨厌了。”

    庞乐池很想有自尊的挂断电话：“……你知道吗？我找裴臣风帮忙，也被拒绝了。”他是为了谁，才得罪的裴臣风？

    花生汤的摊主是个婆婆，虽然上了点年纪，但手脚麻利人又勤快，地面的环境还算干净，只是有些一次性筷子的塑料袋被撇在地上。

    而现在，这已经是整个A市最热闹的几条街道之末。

    金友绘几乎是瞬发般地尖叫了一声：“你为什么和裴哥说这些是我说的？而且我根本没让你骂顾汐！你这样不是冤枉我了吗？”

    “怎么样？裴家、柴家、金家肯帮忙吗？乐池，你的人脉这回可帮了大忙了。”

    “好巧。”徐灼摸了摸鼻子，惊喜道，“我五点多起来晨跑，想着过来买个早餐，没想到正好遇到你了，你说这得有多巧。”

    庞乐池：……

    她这段时间的委屈全都冒了出来：“公司的事情也是，我和你们抱怨我工作辛苦，你们非要给我找人替我干活，让我骗裴哥，结果你们找的人还很不靠谱，最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这两天好不容易和裴哥关系有所松动，你又来搞破坏，你口口声声为我好，为我好的人会这样吗？”

    它有着面对死亡的决然抗争，却也有着面对生命的无能为力。

    ……

    这太过明显，不是故意装傻，早就拆穿了、

    “柴宇哥和你。”

    顾汐挺惊讶：“虽然我猜到这事情会发酵，但我还以为，他们能挣扎一下。”

    A市人民医院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病患，这也使得扁鹊街卖吃食的店铺无需太追随本地口味，只需要满足好吃二字即可。

    他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早上好。”

    金友绘吞吞吐吐道：“乐池哥，之前内幕交易的事情，我爸妈非常愤怒，他们花了不少钱，用来做公关，防止事情进一步扩大……当时我爸妈就说了，不让我和你们俩来往了……”

    顾汐到扁鹊街时，扁鹊街已经有不少人了。

    徐灼眼神炯炯：“好，我等你回来。”

    而店面之前，还有各种各样流动的摊贩，因为生意够好，这些摊贩甚至比店面还有稳固。

    挂断电话后，之前因为网络中断没收到的信息全来了。

    一路过来，便会发现这会的街道还颇为冷清，只有个别的几个地方看上去稍微热闹一些。

    徐灼点头：“我去点，你去占座。”

    如果他非得把碗放在桌上喝的话，那他就还得各种调整长腿的位置，以达成拉近的效果。

    庞乐池震惊：“这是重点吗？”

    他得先和友绘谈一谈。

    “怎么会这样！”金友绘小声地惊呼，声音就带了哭腔。

    徐灼理直气壮：“在这吃很好。”

    他热爱运动，春夏秋冬坚持早起长跑，这很合理。

    可惜，徐灼还是不够坚持。

    徐灼接话：“痛打落水狗。”

    电话那头又是一片让庞乐池忧心的沉默。

    自徐灼搬家后，顾汐便常常和徐灼在扁鹊街“偶遇”。

    “我们俩？”

    金友绘连忙补充：“但我有钱的，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不爱乱花钱，这些年的零花钱存下来也已经不少了！”金友绘报了个数目，但这数目对于庞家的危机来说，根本只是杯水车薪。

    电话挂断，那头只有忙音，庞乐池恍惚地看着前方，几乎是全靠本能地开到了金家。

    健康作息还是很重要的，就看他能坚持多久了。

    所以这个点的扁鹊街，便显得热闹非凡。

    顾汐看着他，正要开口。

    他没点甜果，一边搅拌着花生汤，一边准备开始他的个人小讲堂。

    顾汐看了一圈，锁定了目标：“喝花生汤吧，他们家的甜果味道不错。”

    如果病人的病情相对稳定，没那么依赖家属的，家属们通常会趁着这会下来放风一番，顺便打包个热乎地早点上去给病人用餐。

    今天早上顾汐选的花生汤是小摊，店主只支了桌子，每张桌子配上四个小号的塑料红椅。

    金友绘家的流动资产向来充沛，他们家的负债率也低，平日里和公关公司的合作很深入。

    “我，我不敢和爸妈提，上次他们真的很愤怒，他们说……如果我再这样不懂事，就要把我送出国再留学几年，我就没法留在裴哥身边了。”

    “我后天开始要出国，秦院士要带我去参加世界肝胆外科大会。”顾汐认真道，“行程差不多是一周，结束后也不会马上回来，会到南方的几所医院去，秦院士有几台指导手术，我去搭台。”

    他顿了一下，没举出什么例子，他们的成长都挺顺风顺水的，非要说……

    全职工作者们作息不规律才是常态，早睡早起每天按生活表生活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像是人民医院这样的“庞然大物”，往往还发挥着凭借一己之力，带动周围经济发展的作用。

    他心里的思绪很复杂。

    顾汐笑：“坐不下吧？你该打包回去吃的。”

    天气渐冷，道路两旁绿化带的树木随着风在地上零散地覆上自己的落叶。

    二十五年前，在人民医院还没有搬迁到这时，这里压根就是条荒芜的小土路，严格来说，当时这压根算不上路，只能说是一片荒地。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徐灼主动问。

    父亲、庞氏的高管……一个个发来了信息。

    他本来打算直接进金家，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打电话。

    “友绘别哭，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我知道你爸妈在营销上有很多人脉，我想，是不是你能拜托你爸妈帮我们找一下最好的公关公司呢？钱等我们运转过来后，我们家会还的，我会写借条。”

    它之所以是最末，那是因为这条街道并非围绕着商业化建成，平时相关单位引流防止堵车还来不及，哪会想着如何开发，可即便如此，此处依旧是人来人往，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受到网络时代线上经济的冲击。

    一等她接通电话，庞乐池便开始诉说自己的经历，今晚已经讲了第三次了，他熟门熟路。

    也就是当年他帮忙柴宇打过柴宙一次。

    A市人民医院在全国都颇负盛名，作为省内最好的医院，它可以说是承载了占比超过50％的全省人民日常看病需求，除此之外，还有全国各地的病患闻名而来，齐聚于此，他们拖家带口，将治愈的希望寄托于医院之上。

    柴宇倏地开口：“没事的哥们儿，机会还会有的，地球这么大，缺了谁都一样转，我相信对庞家来说，这不算什么。”

    顾汐正在思考，便听见有人喊自己。

    “乐池，辛苦你了。”

    徐灼端着两个人的早餐过来。

    “我对你算好的吧？就算我没为你做什么，咱们是兄弟，你是不是得帮我？”庞乐池把在裴臣风那受到的气和委屈狠狠发泄在了柴宇的身上。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晴天。

    因为对于柴宇那天然的心里优势，庞乐池骂人起来也很不好听：“我对你太失望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做兄弟，难道不该互相帮助吗？你到哪学的狼心狗肺这一套，以前我对你……”

    打了好几通电话，友绘房间的灯才亮起。

    只是不知道届时这四人组，还有谁能保持住曾经的优渥条件呢？

    以往他们四人出门，都是他送金友绘回家的，这段路对他来说，闭着眼都能开到。

    顾汐绕了一圈，走到了A市人民医院的后门。

    庞乐池觉得很讽刺，这真要AOE，难道不包括裴臣风吗？

    徐灼原先住的地方是A市的高档住宅区，位于市中心，旁边就是A市最大的商场，和人民医院略有距离。

    绝大多数家属，都会在六点左右被吵醒。

    所以，她没打算拆穿徐灼。

    这里的情况直接取决于顾客个人的素质和店主打扫卫生的频率，像是正对面那肠粉摊，由于生意太好，直到现在，那小桌子上还摆着两份来不及收拾的，没吃完的肠粉。

    一会是愧疚，一会是愤怒。

    在顾汐还没回S市之前，徐灼便悄悄地搬了家，他给出的理由是市区太经常堵车——这个理由顾汐不置可否，要知道医院附近堵车起来那也不比市区好到哪里去。

    “今天吃什么？”徐灼理所当然地开始建议，“吃甜的还是吃咸的？”

    这样的路边小摊，食物的卫生其实并不可怕，店主天天在这开店，做的又是就近的生意，哪敢乱糊弄。

    人民医院的夜班是到早上八点结束的，护士夜班期间，会按固定的时间去巡查病房。

    有没有人告诉过徐灼，他的演技真的比较一般。

    “不辛苦。”徐灼又抢答了，两人平时聊得很多，这便越来越有默契。

    “不过我们是好兄弟，不抛弃、不放弃嘛，所以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借你，但你知道的，我没多少钱。”

    顾汐：“庞氏上热搜了。”

    人民医院后门连接着的这条扁鹊街，便是医院带来的衍生产物。

    对此顾汐其实是理解的。

    顾汐回去S市那两天，早上睡醒回了徐灼消息，收到回复时，那都是中午近十一点了。

    和顾汐打招呼的是徐灼，他穿的是一套全黑的长袖运动服，外套被扎在了腰上，说话间有点喘。

    真正构成问题的，反倒是座位及周边的卫生。

    太阳按时升起，可才刚到六点的此刻，天空还未尽亮起，反倒是灰蒙蒙的，将亮未亮。

    他后悔不该那么和柴宇说话，可又觉得自己的情况比柴宇严重多了。

    “我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傻子。”柴宇冷笑道，“我自身难保，地球离了我照转，我这不是在践行你的话，努力地挺过这一关吗？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咯，你拜谁也别拜我这尊靠不住的泥菩萨。”

    徐灼坐在塑料凳上格外局促，他得把椅子往后拉一截，将自己的腿弯曲卡在桌子和椅子的中间。

    顾汐瞥他，只是去找了座位做。

    顾汐笑：“我说过的，我很小心眼，我当然是选择——”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多借一点，接下来估计要罚挺多的款，还要还不少的贷款……”庞乐池努力地调低着要求，他相信这些金友绘是能做到的。

    虽说这个点下来吃饭的家属多，但其中大部分是打包的，座位至少空着一半，说占座实在有点牵强。

    说常常不太贴切，应该说每一天。

    “……他说第三次，是我前两天从你那听到消息后骂了顾汐。”

    顾汐想，等她回来，事情也差不多要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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