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很美。 风也温柔。 清凉晚风悄然吹拂,虽隆冬未至,但这微风,亦还是宛若冰冷剐刀般,带起丝丝刺骨的寒意。 可,即便秋风微寒,众人的心神,却还是沉溺于那轻盈悠扬的琴声,难以挣脱。 这音律实在太美…… 虽说,点香阁的姑娘,琴棋书画皆有涉猎,不说精通,那也是都懂一点。 但,南宫执月不一样…… 当初赵奶奶将其带入点香阁时,失去记忆的她,本该什么也不会,可她却宛若天生的乐师,无论是古筝琵琶,还是竹箫竖琴,在她手里,那都像是具有生命般,能奏出世间绝美的音律。 那时而温柔,时而肃杀,时而萧瑟,时而欢快的音律,仿若具有难以言喻的魔力般,能引领他人心神沉沦,能让人体会到,乐曲中的世界。 这也是南宫执月能用如此短暂的时间便成为京城花魁的重要原因之一。 此刻。 众人神情皆享受。 不过,这仅是开胃小菜…… 前奏过后,像是刻意揪动人心,南宫执月稍稍停顿,亦好似在酝酿情绪,她眼底缓缓漫起几分思愁。 而后,她朱唇轻启,那轻缓柔和的歌喉,牵动着诗词,好似春江流水般细腻,缓缓淌入众人心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众人寂静。 好似突兀间有只手握住他们胸膛处正鲜活跃动的心脏,让他们的呼吸都因此短暂停滞。 美! 这词太美! 浓! 这情太浓! 近乎是南宫执月吟唱词曲的那一秒,众人便已然能体会到这词曲当中浓浓弥漫的思念之情。 那是借明月而抒发。 不远处。 王知义轻轻皱眉。 不是因为词曲不好,他现在也不敢出声,生怕自己惊扰了这曼妙词曲,甚至连微风轻拂落叶所发出的沙沙声,都是那般刺耳。 但…… 他觉得陆长生不地道。 有这等诗词竟不让自己知道,反而只告诉南宫执月…… 果然…… 见色忘友!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琴声忽的急促,好似在质问,思念之情再加剧,众人的心被牢牢紧握。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明月是不是对人们有什么怨恨,为什么偏在人们离别时才圆呢? 众人仿若看见,眼前有人仰头望月,思念遥远的家人,知己,恋人。 那思念之情太浓,虽他们前些日子中秋刚过,都曾与家人团圆,但亦是被影响,眼底都漫起朦胧水雾。 除了,那位侍郎之子……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各不相同,张侍郎之子现在很惆怅,他知道这词曲很好,借景喻情,且美得不似人间,若无意外,这首词能流传千古。 但…… 他不想承认这词很好。 可,若仅凭他自己的能力,他却找不出这首词的毛病,毕竟每句话都恰当好处,情绪递进自然,并且还能吟唱的这般动听…… 这这这…… 怎么都是优点?!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词曲到此。 情在峰转。 众人慢慢释怀。 是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是人生之常事,为何非要执迷? 逝去之人不可见,远方之人终会回,要向前看,莫要执迷,莫要沉沦,莫要深陷! “但愿人长久……” 南宫执月声音轻缓,她由衷希冀,微微轻笑。 “千里共婵娟。” 曲终。 词结。 琴声慢慢停下,可在场众人,却依旧不曾从词曲中挣脱,他们不敢言语,仿若开口,这诗词便会被惊扰,从自己脑海消散。 就连那长安四杰,漠北五鬼,江南四才,亦是被这词曲折服,独坐原地,细细品味。 足以流传千古的诗词,在今日诞生…… 能见证此刻,是他们的荣幸,此生之幸! “敢问执月姑娘,这词曲,叫什么名字?” 长安四杰中,有位才子朗声询问,声音带着恭敬。 南宫执月起身施礼。 微笑答道: “徐公子,这词是陆长歌所著,他还未给其命名,若问词曲名,我也不知。” “这样……” 似是有些失望,毕竟不能得知词名,日后他也不好出去诵读,那会被人误会,误认为是自己所著,这是对作出此词之人的不敬。 他坐下了。 坐下的同时,顺带喊住想要退至众人身后的张侍郎之子。 “张兄,你要去哪?执月姑娘已吟唱完词曲,是时候该你点评了啊。” 这算是他做的顺水人情。 “……” 张侍郎之子面色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这徐才子故意让自己点评这词…… 那不就是故意想让自己出丑? 脏! 真脏! 心真赃! “是啊,张兄,大家伙都还等着你点评呐。” “张兄,这诗词如何,恕我才疏学浅,实在是听不出这词究竟哪里有问题,还望张兄指点。” “张兄……” “够了!” 这帮落井下石的家伙! 你们怎敢如此? 张侍郎之子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找不到这词曲的毛病,没有言语去反驳,可他知道,自己现在得说些什么,不管是对词曲,还是对…… 作词曲的人! 对! 作词曲的人! 张侍郎之子找到突破口。 “这词曲很好,我找不出问题,情浓景美,它是首可以流芳百世的词曲。” 他大方承认。 “那快喝池水吧!” 人群中有言语如此传来。 夹杂着兴奋。 张侍郎之子稍稍侧目,却始终找不出此人在哪,只得狠狠瞪了眼人群。 慢声道: “你们可当真着急,我乃侍郎儿,行的端,坐的正,怎会食言?怎会赖账?但,我不能如此不清不白的便去饮那荷塘池水,毕竟这词曲,也说不准,不是陆长歌所作。” “执月姑娘都说了,这是陆长歌作的词曲,张公子,你还有什么值得怀疑?” “怎么不值得怀疑?” 张侍郎之子轻笑,那笑声带着丝丝嘲弄,“陆长歌作诗乃是大气磅礴,荡气回肠,那首《行路难》可见端倪,可这首词,却若春水般细腻柔滑,这是两种风格,你们说,这怎能不怀疑呢?” 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众人不免多想。 毕竟…… 正如张侍郎之子所言…… 陆长歌作诗风格,与这词差异极大,而且,南宫执月与陆长歌关系匪浅,南宫执月自己也会作诗,这…… 保不齐就是南宫执月自己的诗词。 但她拿出来,说是陆长歌所作。 词曲…… 词曲! 为的就是能唱出来。 若这词真是陆长歌所作,并且还未赋名,那…… 南宫执月怎会知晓这词曲的音律? 她怎能如此曼妙的吟唱?! “执月姑娘,这是你自己作的词吧?” 张侍郎之子仿若洞悉一切,自信神情再度弥漫眼底,智商占领高地,他纸扇轻摆。 静静凝视。 “早知张公子会如此言语。” 南宫执月轻叹,她浅笑道,“张公子,若是我作的词,为何我先前不拿出来呢?各位都明白,这词对我的帮助,会有如何之大,张公子,您说,对吧?” “我怎会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张侍郎之子无法反驳。 他明白,若这词真是南宫执月所作,那这词早已会面向世人,供人传唱。 毕竟一首好诗,一首好词,对于南宫执月这等风花雪月之地的姑娘来说,是有大用的! 这可提高南宫执月的身价…… “张公子,这等言语,还是不必再说,先前本就是玩笑话,我也没打算让你真去喝那荷塘池水,你又何必如此较真呢?” 南宫执月没有咄咄逼人。 也没有多加解释。 仅是如此言语。 这是妙语。 在场众人皆不再顺着张侍郎之子的想法思考,虽说还是有些疑点。 要知道,文人作诗,大多风格一致,除非历经家国大事,或是自身境遇突变,否则的话,断不会如此改变。 但…… 或许呢? 或许真是陆长歌所作诗词呢? 以《行路难》定性陆长歌作诗风格,那实在是太过草率,毕竟陆长歌三年前也只作了《行路难》那一首诗词,往后便销声匿迹,只在京城当个闲散百姓,每日都是喝喝酒,听听曲。 众人已经不知多少次见到陆长歌去清月阁喝酒听曲了。 陆长歌是个酒鬼。 众人都知道。 现在想想…… 或许是陆长歌本就作诗非《行路难》那一种风格呢? 也或许是,陆长歌因为思念某人,所以才借酒消愁,并且作下此词呢? 这都是有可能的…… 众人思绪万千。 各不相同。 但,南宫执月知晓,这舆论已被自己斧正,目的已达成,她不必再与这侍郎儿逞口舌之快。 该退场了…… “张公子,这诗词,究竟是不是陆长歌所作,相信大家心底,亦是自有决断,还望张公子,莫要刻意贬低,文人当相亲才是。” 南宫执月施礼。 张侍郎之子面色愈发难看。 现在场面已经不受他控制,南宫执月占据人和,他若再多言,会在他人心中落得个坏名声。 但…… 若要他这般低头,那岂不是表明,自己这侍郎儿,连个平民百姓都比不过? 怎可如此! 自己可是朝堂官员之子,怎能被他人如此认为?! “陆长歌作诗本非如此风格,除非陆长歌亲口承认,并且再有诗词,否则,我还是怀疑。” 未曾再误导他人思想,张侍郎之子表明立场,毕竟…… 怀疑总是能怀疑的吧? “张公子开心就好。” “……”
第二十七章 永远的神(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