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地球生物进化到极致,就是抛弃形体只留精神,那么,移魂玉壶已经具备了极高的科学价值,或许就是来源于未来的“宝物”。 这囚犯是超级疯子,也是超级智者,他虽然已经进入“无面”状态,但其智商却不会消失,永远存在。 “天机不可泄露,真法不传六耳。我要离开这个三维世界,去更高级的地方,拯救众生。” 囚犯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心无挂碍。 我现在能够体会到木座大师的愤怒,他屡次提问,却得不到囚犯的明确回答。 他明明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囚犯脑海之中,却永远都是近在咫尺,无法获得。 “你确信,灵魂永生?” 这也是我倍感困惑的问题,因为东方哲学之中,有“人死如灯灭、肉烂一摊泥”的说法。 一旦人死、魂灭、肉烂、化灰,还有什么能够存在于大千世界? “我要走了,让我走吧?” 囚犯重复着自己的请求,但我突然之间,却“不舍得”就此让他离世。 能够穷极人类智慧的智者毕竟是少之又少的,每失去一个,都是世界性的灾难。长此以往,人类智慧大厦就将瞬间坍塌,不复存在。 “告诉我,移魂玉壶搜集到的灵魂,最终趋向哪里?” 我的语气变得无比苦涩,因为我发现,当智慧和认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更多困惑扑面而来,让自己变得更加痛苦。 “他们去了永生之地三千结界。” 终于,他说出了一句具有实际意义的话。 “结界”是教派用语,代指一切邪恶势力不可抵达之地。动之乱时代,教派中的超级智者搭建结界,将无辜者庇佑其中,那是善与恶的终极之战,已经永久载入史册。 “他们就像——”我转向移魂玉壶。 过去,它在我眼中是邪恶之极的象征,但现在,却变成了一种解决人类终极矛盾的超级法器。 “他们是另一个亚特兰蒂斯。” 囚犯回答了我没有问出的问题,而这正是令我惴惴不安的一个答案。 如果消失的灵魂进入了安居之所,得到了结界庇护,那么,我们打破移魂玉壶,岂不就破坏了他们的未来? 至于囚犯所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究竟有谁能够印证? 一时之间,我的内心七上八下,竟然无法做出一个准确的选择。 “你能……你能感觉到亚特兰蒂斯的存在?还是说,你只是觉得,失落大陆理论上存在……如果在天火席卷地球时,马里亚纳海沟万米深处都将被煮沸,亚特兰蒂斯大陆又去了哪里,才能避开被焚烧一空的厄运?” 这个问题出口,我突然脸红,因为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愚蠢。 地球是宇宙之间的巨大球体,人类只不过是生活在球体表面的蝼蚁,迄今为止,刚刚摆脱了衣食住行的最简单低级生物阶段,科学技术的发展微乎其微。 只要科学发展到一定阶段,一定能够向球体内部寻求自省、自救、自助,把球体当成一个巨大的隐蔽之地。 按照欧洲各国地方志的描述,亚特兰蒂斯的文明高度发达,根本不是所谓的“古人”,而是另一个地球时间段的“高级智人”。于是,他们面对天灾做出的选择,一定多于当代的地球人。 马里亚纳海沟是地球表面海洋的最深之处,而突破地壳,进入地幔甚至是地心的层次,其物理环境一定超越人类已知的各种理论,亚特兰蒂斯的居民就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好,你的脑力无比强劲,能够猜到正确答案。真想带你一起,去三千结界。在那里,你这样的智者,才能发挥更大作用。” 自始至终,他的左掌都覆盖在我的右掌之上。 我之前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此刻才知道,他已经通过肢体接触,感知到了我的思想。 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陷入一种看不见的混沌液体之中,就仿佛一个涉水而过的人,双足缓慢进入溪流。可是,这个房间之内干爽无比,甚至连一滴水珠都没有。 我相信,正是两个人手掌的接触,才让我产生了奇特的感觉。 当下,我看不清对方的眼睛,也就无法按照常理了解对方的思想,这大概也是无面人的可怕之处,他能准确洞察别人的思想和表情,而别人看到的他的五官位置,却只是模糊不清的一层皮肤。 我想把手抽回来,但两个人的手掌却紧紧的粘在一起,无法分开。 “现在我要去到那个地方,灵魂安居之所,然后带领他们,从三千结界开始进入崭新世界,那才是人类的光明之地。” 囚犯的声音变得深邃无比,仿佛老僧诵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进入了我的耳朵,然后直抵我的内心。 在我内心深处,仿佛有两股力量正在纠缠拉扯。 一股力量希望顺从囚犯的话,跟随他一起进入移魂玉壶,让灵魂获得彻底的解脱,随即抛弃肉体,奔向未知的光明之处。 另一股力量却是谨守本心,绝不好高骛远,要在这个真实世界里为所有人类谋求幸福。 两股力量的交锋势均力敌,互不相让,让我内心充满了矛盾,不知向前还是向后,向左还是向右。 “跟我走吧……” 当囚犯再次发出这种请求,我竟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仿佛已经被他的思想完全控制,自己的任何行为都不能够自主。 “我知道,你对人类世界充满了各种疑惑,只有在灵魂的世界里才能得到解答和解脱。移魂玉壶根本不是邪恶的诅咒,而是人类智慧的最高结晶,只有它,能够让我们摆脱接踵而来的大灾难,避开审之判日的惩罚,最终获得永生。” 在我内心深处,已经被他的声音驯服。 人类对于永生的追求,自古至今就没有断绝过。 到了今天,仍然有无数高官贵族仍然在追求这种结果。 很可惜,有据可查的任何一个超级永生项目当中,永生都不可能实现,那些耗尽了人力、物力、财力的江湖大佬,最终得到的只是一个永远遥不可及的虚幻之梦。 我艰难地扭过头来,望着移魂玉壶。 现在,我与它距离只有十步,但这十步,却变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铁门紧紧关着,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木座大师也已经离开,恨不得再也不看这个无面人一眼,而我就变成了这次审讯事件中双方博弈的唯一受害者。 “到那个世界,一切都会变的光明灿烂,灵魂轻盈起舞,但也没有人受到肉体的折磨,那么肉体还有什么用处?肉体自身的美和丑,大之和小都成了虚妄可笑的事情。” 囚犯的声音越来越顺畅,仿佛他的生命正在快速复苏,而我自己的生命力却在持续减弱。 我忽然清醒过来——囚犯使用的是吸魂大法。 借用神奇的法术,吸收别人的精神力量,供养自己内心的强大支柱。 这种手法在亚洲古代的著名玄学典籍中已经记载过,只不过到了明清以来,渐渐失传。 我从大哥那里了解过类似的江湖手段,只要使用天魔解体大法,就能跟对方形成强烈对抗,彻底挣脱。只不过,首要前提就是要保持心灵的宁静睿智,不跟对方同流合污。 我缓缓的咬着自己的舌尖,突然发力,舌尖鲜血迸流,让我浑身充满了百倍之力,猛然向后一退,挣脱了对方的身体和精神双重控制。 立刻,我的眼前一片晴明,清楚洞察了目前的局势。 原来,此刻我已经不在审讯室当中,而是处于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里。 这个空间是半透明的,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形。 令我倍感惊诧的是,空间之外才是那个熟悉的审讯室。 桌子和沙发仍然摆在原处,但我们之间却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屏障。 再看那个被审讯的囚犯,仍然被牢牢的锁在审讯机器上面,不得挣脱。只不过,我已经离开了审讯室,落入这个陌生空间当中。 我想突破屏障走出去,双手触摸之处冰冷坚硬,竟然是一层石壁。 “这到底是——冷静,冷静,冷静……” 我没有狂躁地大喊大叫,而是冷静的梳理自己的思路。 之所以进入这里,就是因为那个囚犯通过肢体接触,对我施加了精神控制,而我最初没能明察秋毫,才导致了如此的结局。 外面,那扇铁门打开,木座大师走进来。 他立刻意识到我不在审讯室内,左右张望,然后大步走向囚犯。 囚犯那张没有任何五官的脸看起来犹如一张平板,不存在任何表情。 “他去了哪里?叶开去了哪里?” 我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木座大师充满疑惑的吼声,既然铁门始终关着,我没有从那里走出去,当然应该还在屋内。 此时此刻,那个囚犯说出了一句让我近乎崩溃的话:“你要想找他,就到移魂玉壶当中,他已经身在壶中——身在壶中不知壶,千变万化皆天机,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环顾四周,如果这里就是移魂玉壶的内部,的确说得过去,那种半透明的青色屏障,的确是我从外面观察移魂玉壶时的直觉感官。 很可惜,现在这里面没有一个多余的灵魂,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不清楚囚犯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我不知不觉进入壶中。 自始至终,我都陷入了早就设置好的圈套,被他的言语所蛊惑,没有看清其本来面目。 “他怎么会进入壶中?” 木座大师回过头,向我这边走来。 我冷静下来,高屋建瓴的看待问题。 此刻,屋内的情形就是木座大师站在桌前,注视着移魂玉壶,而我身在其中,他是完全看不到的。 “叶开,你在里面吗?告诉我里面是什么情形?我如何才能救你出来?” 我能听到木座大师的声音,但我拼命大声回应的时候,他却毫无察觉。 此刻情形,我就像被缩小了的人体,身如蚂蚁,声如蚊虫,即便是撕破喉咙大叫,正常人也不可能听见。 我连续叫了几声,确定他根本无法听见或者听懂,就缓缓的闭嘴,节省体力,再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木座大师双手捧起了玉壶,放在眼前,转着圈观察,但最终没有任何发现,只能无奈的放下。 我抬头向上看,头顶无比高远,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从这玉壶之中逃出去。 更可怕的是,如果我以蚂蚁的身形离开玉壶,将会跟外面的世界永远隔绝。 既然身体无法放大,怎么跟原来的朋友和同事沟通,我岂不就变成了永远的异类? “你说,叶开到底去了哪里?我只不过出去了十分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如果你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仍然可以合作,不然的话,你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夙愿,进入移魂玉壶。” 木座大师的话刚刚出口,那囚犯就哈哈大笑:“算了,算了,现在,叶开已经进入玉壶,实现了我的梦想,我能看见他经历的一切,还有什么比这样更美好的事?不管你怎样对待我,都毫无意义,这次一定能够解开移魂玉壶的秘密,看看那些灵魂到底去了何处?” 这些话虽然简单,却让我如同遭受雷霆霹雳重击。 此前,囚犯说他想进入移魂玉壶,到达灵魂隐藏的三千结界之地,而现在他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只不过是想找一个替罪羊或者试验品,替他完成这一切。 无论我的结局如何,他都能好好的留在外面的世界当中,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我被他的思想控制,又被他的语言蛊惑,才会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成为他的探路石。 现在,我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竟然上了别人的当,不知不觉坠入陷阱。 看起来,我的社会阅历跟智商完全不能匹配,面对陷阱,没有一丝觉察,才会坠落下来。 51地区的学习和教诲并没有让我变的超凡脱俗,恰恰相反,对于技术和身份的过度自负,让我再一次跌入困境。 我退到圆形空间的一角,仰面向上望着,几乎没有可能从那里出去。 当下,唯一能够自救的途径,就是等待那个囚犯产生新的动作,驱使我前进的时候,我再善加利用,脱离险境。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绝对的冷静,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外面,木座大师一次次咆哮着冲向那个囚犯,毕竟这次测试移魂玉壶的项目是他主持,如果我在这里消失,51地区追查起来,他根本无法交代。 可惜的是,任凭他怎样发怒,囚犯一动不动,那张失去五官的脸,也根本不会流露出任何表情。 最终,木座大师绝望了,双手拍着胸膛,仰面怒吼:“叶开,你究竟去了哪里?如果就在壶中,赶紧回应我,让我救你出来——” 眼下,我面临一种悖论,能够出去也不敢出去,生怕跟移魂玉壶失之交臂,再也无法重回原来的人生。 这的确是让人懊悔无比的事,假如我没有接受木座大师的邀请,在他的安排下测试移魂玉壶,或者没有被囚犯的所作所为蛊惑,就不会陷入绝境。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我太自负,根本没有意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个世界上的修行者和奇术师层出不穷,永远都有数不清的陷阱,在前路上密密麻麻排列着,等待那些自大者跌进去。 我过于看重51地区调查员的身份,觉得自己有坚强的后盾,江湖人物不敢把我怎么样,才导致了今日的重大失败。 神猴曾经被困于金刚钹中、羊脂玉净瓶中,也曾被镇压在五指山下,但他最终历经劫难,肉身成佛,为世间留下了一段斗战胜佛的传奇故事。 此时,我同样被困,极度窘迫的环境之中,始终保持镇定,就是展开绝地反击的第一步。 “身在壶中不知壶?”我想到无面人刚刚说的那句话,不知不觉,嘴角浮现出淡淡的苦涩。 进入51地区以来,真正陷入绝境的时刻还未有过。无论是爱丽莎还是玛索,都能够看在大哥的面上,对我多方照料。 “壶中?” 我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头猛地射下一道亮光。 既然无面人的计划是驱动我寻找三千结界,那么,给予他什么内容,都在于我的五官感知。 这就是关键问题,我和他之间,是智力的博弈,而不是驱使与被驱使的关系。 那就说明,我手里也有筹码,并非双手只攥空拳。 透过屏障望出去,木座大师坐在沙发上,颓然地垂着头,如同斗败了的公鸡。 此刻,双方形势逆转,虽然被锁在审讯机器上,无面人端坐的姿势中却透露出凛然杀机。 如果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木座大师完败,而无面人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巨大的控制权。 “他是怎样将我逼进玉壶的?” 我冥思苦想,逐渐想通了——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这是修行者之间的最高深境界,智力高下,一目了然。 当他向我使出吸魂大法的时候,就预判我将使用“天魔解体大法”挣脱。就在我急速发力、向后挣脱的瞬间,他收起了吸魂大法,并且发出巨大推力,叠加在我的挣脱之力上。 双重巨力作用下,我的身体如同出膛的子弹,穿透玉壶,进入壶内。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实际却是经过了相当缜密的策划。 无面人的智商堪比爱因斯坦,所以才能利用我和木座大师所有的思维漏洞,达成了这种几率相当微小的结果。 我以肉身达到子弹速度,击中玉壶后,产生了柔性碰撞,既不会击碎玉壶,也能够穿透壶身。 “高明,高明——” 当下,我对那个无面人囚犯,心里只有佩服二字。 既然身在壶中,就要从绝境开始崛起。 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这就是江湖的唯一规则,也是强强对话中的最终结果。
第127章身在壶中不知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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