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玛索在通话中，还向我揭示了大哥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喂，叶开，简直难以置信，长风战神在生命的某个阶段，竟然迷信于地心说，对于中世纪发生的那些事深信不疑。他是51地区超级智者的代表，真的很难相信，他竟然会这样——叶开，这些资料的真实性毋庸置疑，你怎么想？” 玛索并非与我探讨，而是咄咄逼人，要我给出答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拿出这些秘密资料来，是代表总部的意思吗？” 我没有与玛索过多辩论的意思，此刻有人抛出大哥的黑暗材料，很明显是要搅乱局面，让我们自相猜疑。 “叶开，在世界科学史上，日心说和地心说还需要讨论吗？任何一个有现代科学知识的人，都知道，日心说正确，地心说谬误，不是吗？” 我苦笑一声，玛索这些话，正好回答了她最初的问题。 既然任何人都明白地心说是错的，那大哥岂会弄错？ 直升机接近快艇，我从侧面舷窗向下望，快艇上共有三人，一人驾驶，两人坐在快艇中央，全都戴着防风偷窥，系着安全带。 快艇此刻的速度应该是在每小时五十公里，并非那种型号快艇的极限速度。 如果只是巡游河面，观赏风景，时速应该控制在二十公里至三十公里。 “他们是在保持一个固定速度，而确定这速度的原则，就是……” 我俯瞰河面，很快就意识到，快艇的前进速度与河流的下行速度几乎完全一致。 “玛索，告诉我这条河的平均流速？瀑布上游、瀑布下游分别是多少？” 我意识到，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很快，玛索那边给出数据，这条河的流速为每小时四十八公里，瀑布下游，速度为四十五公里，两者相差甚微。 得到数据后，我越来越觉得，取经人的意图十分明显，正在寻求突破间隙。 玛索将部分图文资料传递过来，正是大哥的“黑材料”。 我迅速阅读完毕，准确地领悟到，大哥的“地心说”跟中世纪的“地心说”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有很多发现，证明人类永久生存的本质，不是移民火星，而是向地球要资源，坚强地活下去。 “玛索，为何现在才解密这些？” 玛索苦笑起来：“叶开，我们都是51地区的工作人员，我的级别超过你一级，但向上还有七层明显可见的阶级，才能见到真正的决策者。” 我明白她的苦衷，我们都不是决策者，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 “叶开，注意你的行动节奏，不要有任何逾越举动，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们讨论这些具体规则，实在毫无价值。 或许，只有在必要情况下，打破规则，才能达到目的。 “叶开，那位取经人在雪山深处，有一座堡垒，里面藏着一些你或许最感兴趣的石板残片，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字迹——我再发一些照片给你，这些字真是奇怪，我能读懂每个字，连起来之后，其意义却十分……更诡异的是，科学家使用碳十四，对这些石板做过精确检测，证明它们百分之百是来自于中世纪……” 通话时，图片已经到了我的手机。 看清图片上的文字后，我比玛索更为骇然，因为我面对的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超级悖论，石片的确来自于中世纪，可上面的文字却是亚洲汉字，并且是现代简化字。 八块残片的文字连起来，形成这样一段话：“移魂玉壶，洞察天机，轮回不止，千真万确。焚烧残躯，延续烈火，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加入51地区之前，我长时间练习大力金刚指，这种奇术的唯一检验标准，就是不使用任何工具，能够用双手的十指在标准硬度的石头上写字。 最初级阶段，是可以用拇指在石板上划字。 最高级阶段，则是可以用包括小拇指甚至是脚趾在内的身体任意部位，游刃有余地在石板上练习书法。 大哥在大力金刚指上的修行时间超过二十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巨石上挥洒自如地书写篆隶楷草等各种文字。 我熟悉大哥的写字风格，毫无疑问，这些石片上的三十二个亚洲汉字，就是大哥亲手所写。 当下，我和玛索最无法解释的就是，大哥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怎么可能在中世纪的石片上写字？ 这些充满了启迪哲理的文字，饱含着与移魂玉壶有关的秘密信息，不知大哥从何得来，写下这些文字后，又匆匆去了哪里？ 这是任何一个51地区的调查员，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经过反复的调查探索，最后无解之谜增加了，而不是减少了，只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无法解决。 玛索那边，也渐渐感到失去探索的勇气，毕竟当她看到大哥拥护地心说的时候，已经接近崩溃。 在科学面前，任何玄学理论都应该无条件服从。 中世纪的日心说和地心说争论了那么久，已经对历史进程造成了巨大影响。 如今大哥的这些秘密资料被披露出来，就证明另外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形成，就连玛索这样的51地区调查官也无法一手掌控。 “叶开，无论如何我站在你这一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安全第一。” 玛索知道我的工作特征，为了达成最后目标，不惜牺牲一切。 我驾驶直升机，在快艇上空进行了三次盘旋，看清了上面的情况，但是却没有办法降落，或者是迫使快艇停下来。 唯一幸运的是，现在快艇并没有加速的迹象，而是继续匀速前进，只要我持续追踪，就不会落在下风。 面对当前情况，我已经意识到，过去对于神猴和取经人还是不够重视，只把他们当做51地区调查人员工作中最普通的程序，却完全想不到，只有把一件工作当成最伟大的追求，才能够创造最大利益。 “叶开，希望我提供的情报没有影响你太多，必须按照自己原先的设定去做，揭示最后的秘密。” 事实上，玛索这样说的时候，已经无济于事，毕竟让她把事情告诉我，我就无法再保证一颗平常心，只能够跟着事情的发展颠沛流离，上下沉浮。 这就是调查员的命运，只能够服从于大局，却无法坚持原则和底线。 “石板来自中世纪，但上面的文字却是——” 我坦然承认：“那是我大哥长风战神写的，文笔字迹，全都符合，毫无疑义。” 那个声音苦笑起来，沉吟了一阵，才为难地开口：“这个……叶开，这一点已经引起了上级的追责，要我们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法解释，你呢，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 我看到表面发生的一切，石板和文字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但我无法解释。 这一切，只有大哥能解释，但他失踪了。 “长风战神去了中世纪？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玛索喃喃自问。 “好了玛索，我们集中精神，跟踪快艇，力争有所突破。” 我代替对方做了决定，虽然我们的官衔职务有上下之分，但关键时刻，我必须帮她做出决定，才能取得最佳战果。 当我再一次俯瞰水面，快艇竟然突然间消失了踪影，湖面上只剩下一圈一圈的波纹，此外空无一物。 我立即向玛索报告，但她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通讯卫星拍摄的照片，跟我眼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玛索叫起来：“叶开，快艇一定是突破了湖面，等于是进入了时间的逆流，赶紧实施你的计划，利用飞机的加速度进入水下继续追踪。” 我们两人的想法一致，都知道我调动直升飞机的用意。 刚才得知快艇的前进速度后，我也把直升机的速度做了精确调整，跟快艇同步前进，随时调转方向，就能够冲向水面，像快艇那样消失在水中。 假如我的判断完全正确，就能在时间的顺流当中获得一次突破机会，这些都来自于我的第六感，并没有通知其他人。 我向玛索告别，追击向前，猛推操纵杆，飞机笔直冲向水面。 一瞬间，水花四溅，我已经进入水下，那架直升机在巨大的撞击力当中一定会迅速解体，沉入水下。 我几乎没有感觉到水的阻力，因为在那一瞬间，我已经进入了另外的地方。 当下我无法形容身在何处，但是却明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等于是一个人加入了时间的洪流，而不再是旁观者。 我感受到，有一个伟大的智者就在我身边不远处。 他身上的光辉仿佛一张巨大的电网，时刻影响着我。 “你为什么来这里？打破时间的禁锢，有什么进步意义？难道你最后的归宿就是时间的洪流？” 我试着向对方提问，这些问题很可能就是移魂玉壶的最终秘密。 正如此前我和玛索讨论的，玉壶带走了人的灵魂，能够选择另外的地方，让这些灵魂安息。 只要灵魂不散，他们永远活着，进入轮回转生，这才是人类社会的终极发展方式。 那个智者温和地回答我：“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全知全能，我只不过是发现了世界的本质而已，仅仅是冰山一角。” 我想到了大哥留下的石片文字，立即发出提问：“既然我们已经到达这里，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在这里的，是灵魂还是灵魂和肉体的统一体？”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另一个反问：“既然你无法察觉到底是灵魂还是身体，那么你的智慧何在？” 我只是困扰于初次接触突破时间的迷惑，并且我认为，大哥一定有办法打破这种禁锢，不然的话，就不可能在中世纪的石头上面留下文字，并且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反而去相信地心说。 被烈火烧死的那个超级智者，也曾经像大哥一样，为世界留下智慧的火花，可是为了捍卫真理，他必须不顾一切。 “就是在这里，把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你好好听着，大自然能够赠予你天籁，仔细解读那些音符你就能明白，你根本不可能逃脱轮回，必须做轮回的一部分。” 那个声音越来越低沉，但是却始终克制，没有发出崩溃的声音。 “神猴在哪里？”我终于问到最关键的问题，对方修行多年，这或许才是他到达萨瓦市的目的。 那个人哈哈大笑：“你本来就知道神猴的下落，却反而来问我？好了，我们在这里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我可以送你一句话，永远相信现在，也要相信过去，更要相信未来。时间不只有顺流逆流，还有三维和四维空间，是一个永远的无解之谜，凭借现在51地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触及内部最精密的问题。” 在对方面前，我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不管想到什么，都能被对方一一化解。 可惜，我们都处于时间的逆流当中，谁都不能获得更多。 我向四周望去，光线昏暗，烟雾缭绕，根本看不出自己所处的环境到底是什么真实样子。 假如我陷入了时间逆流，无法回去，就等于是被世界的时间抛弃了，变成了一条春蚕，永远被自己吐丝结成的茧包裹着，再也不见天日。 这是最可怕的结局，无人能够接受。 我甚至怀疑，大哥在探险的尽头，也遭遇了同样的困境，但是他没有留下清晰的线索，就算是想救他，也无法出手。 他留下三十二个文字，不知道是想警告后人，还是在给后人指明前进的方向？ 文字的力量就是如此，不管从哪个方向去理解都是无比正确。 眼下，我仿佛被一股暖流松缓地包围着，如同泡在温泉里一样。 物理学上有“时间流”的概念，玄学上有“心流”的概念，两者相加，正好能阐述我现在所处的状态。 过去我就曾经想过，如果大哥只是困顿于知识的囚笼之内，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至少51地区的服务器以及所有智者，能够成为他坚强的后盾。 如今他失踪了，失踪得那么彻底，其他人想要帮他已经没有机会。 在混沌当中，我逐渐意识到时间的多维状态到底是怎样的。 当我进入湖面之下，也就逃离了时间，跟玛索等人彻底失去了联系。 或许再一次回到玛索他们面前，我已经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我真正希望的是洞察神猴和取经人的细微之处，让他们的思想大白于天下，为塔国解决后顾之忧。 那个声音似乎看到了我的想法，低声提示：“你不可能做到洞察一个物体的两面，除了自己的思想，还能看到神猴和取经人各自不同的精神世界。除非你是一座桥梁，横跨在他们中间，把他们的思想完全融合在一起。这一点很难做到，至少从古至今，没人解释这个神秘的精神荒漠。” 我很清楚对方话里的意思，对于神猴，一直是个亘古不解之谜，没有科学家知道它的来处，也没有历史学家能够考察出它的未来，只能够活在自己的神话当中。 对于一切未知之谜，人类总是抱着钻研的态度，无法以平常心对待。 “既然你说无人可以做到，那么它的存在本质又是什么？当我们脱离时间的控制，是不是就能天上地下，无处不在，过去未来，横跨江湖？” 我已经预感到，在这种状态下才能摆脱所有世俗观念，成为真正的智者，冷静观察一切。 那个声音笑起来：“你自己知道答案，却反过来问我？如果你是神猴，就应该知道期待什么样的取经人，如果你是取经人，也应该知道眼中看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既然已经成为两者之间的桥梁，那世界的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 我忽然苦笑起来，此刻才发现，大家追寻的问题就是答案，答案就是问题，根本没有谁对谁错，一切处于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状态。 我想到，进入51地区之前，自己唯一的目的就是借助这样强大的后盾，去寻找哥哥失踪的真相。 进入机构之后，却忘记了初衷，纠缠于一个一个具体案件，不能跳出来，高屋建瓴的看待问题。这一次因为追查移魂玉壶而来到了塔国南部，明明已经找到答案，却不满足于手上的资料，继续扩大搜索范围， 这就证明，冥冥之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牵引我前进，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好好想想你是谁？你的未来在哪里？就能得到一切答案。”那个声音的提醒，已经变得非常清晰。 我意识到，成为神猴和取经人的桥梁，就兼具了双方的优点和劣势，进行研究的时候，无法客观现实反映问题。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我想到对方通过快艇突破湖面，而我通过直升机达到同样目的，可是我们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事情却一无所知。 那个声音朗朗地笑起来：“目的并不重要，过程才是一切，我们站在这里，已经是人类的巨大跨步。如果你不满足，那就是痛苦的根源。神猴被囚禁在石头里面，或者被镇压在五指山下，其结果大同小异。人生大道本来没有本质的区别，如果他能明白这一点，就不会在被镇压的五百年里，苦苦等待取经人的消息。因为被镇压或者被解放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人生苦旅，毫无目的性可言。” 这个声音说出的每一句话，对我来说，都是醍醐灌顶的启发。 我相信，正是因为来到这里，才能体会到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51地区的考察团寻找取经人，就是想通过他掌控神猴，但如果神猴已经失去了灵气，那么抓住它或者是利用它，跟对待一只普通猴子没有什么区别。 “你听着，世界上本来没有什么取经人，一切都是缘分偶然。就像现在，你我来到这个地方，不知是喜剧还是悲剧。” 我无法移动，仿佛自己也被镇压在大山之下，只有思想还能活跃，身体却被死死囚禁起来。 “取经人到底在哪里？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 那个声音笑着反问：“没错，如果不是我，会不会就是你？” 我们两个的交谈仿佛在打哑谜一样，但是无数的哲学真理，就在这种交谈当中迅速萌发，得到阐述。 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神话的天机，不管是神猴还是取经人，都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 我感觉到，四周的一切开始加速运动，就好像进入了一台疯狂运转的流水线机器，就算在这里一动不动，身外的世界也在风云变幻。 “你现在感觉到了吧，过去未来都是历史无尽循环，永无尽头。正因如此，不管你能不能解救神猴，都变得并不重要。” 我恍惚觉得，自己已经跋涉千里，前面仍然没有尽头。 东方来的取经人，为了追求真理奋斗不息，而神猴不再是取经人的弟子，反而变成了他的同伴，彼此扶持，走过漫漫长路。 两个人的身份并没有高低之分，只不过是缘分使然，结伴走过历史进程。 那个来自石头中的神猴最终修道成仙，脱离人间苦海。 我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仿佛发现了真理的本质。 51地区所做的一切根本毫无价值，他们以为抓到神猴就是结束神话，消灭隐患，可是神猴已经是无限循环的一个个体，落在塔国萨瓦市或者是送往51地区总部，没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自己的苦苦追寻总算有了结果。 正如玛索的线人所说，大哥相信地心说的道理，站在日新说的对面，并没有对错之分，他只不过是在时间的某个阶段，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感受，刻在石板上的文字也是如此。 既然时间可以顺流逆流，那么人生的每一个瞬间都可以任意移动，突破时间，就是突破了人生最大的障碍。 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智者能够做到这一点，非大哥莫属。 我现在知道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毫无价值，自以为精心筹划，操控一切，却不知道大家本来就是宇宙的一分子，不管怎样挣扎，都不可能像溺水者那样揪住自己的头发，让自己脱离苦海。 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似乎已经突破了人生的禁锢，站在了真理的云端之上。 “取经的真实意义是什么？佛经三千卷，就能拯救东方净土的亡灵？就能让世界上一切牛鬼蛇神化为乌有？连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无法做到，一个空门行僧就能完成？当时，世人愚昧，尚且能够相信，如今呢？作为现代人，你能信服取经的意义吗？” 那个声音发出质疑，这应该也是很多教派智者们共同的问题。 “存在即永恒之真理，灵魂不会无故消亡。人的肉体死了，但精神常在，无法结束。那些经卷，能够让世界亡灵，进入永恒境界。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 “呵呵呵呵……”那个声音冷笑起来。 猛地，我听到猴子叫声，起初只是几只、十几只猴子再叫，到了后来，几百只、几千只一起叫起来，仿佛我已经身处在猴山之内。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可听到这些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仍然感动不已。 “回来了，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这声音一次次响起，震撼天地，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