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星门，江湖上的传说不计其数，呼声最高的说法，说的是星门通向地外空间，与宇宙黑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琳明哲保身，准备退出，代表了很多人的心态。不过，51地区存在的主要价值，就在于揭开这些无解之谜，扫清世人所有的恐慌心理。 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临危不惧，逆行挑战，才能让人类拓宽未知世界，成为这个星球真正的主人。 一味逃避推诿，只会让人类变得无路可退。 “你可以向上级打报告退出，甚至离开51地区，这是你的自由。”我点头同意，不再跟周琳争辩。 “好吧叶开，我离开，我马上离开佛罗城。死船鲛人事件，完全交给你，我在佛罗城的一切，也都交给你。这天杀的鬼地方，我实在待够了！” 周琳叫着，冲出了马修斯的办公室。 我注视着视频画面，星门符号中的巨大眼睛死死盯着我，似乎已经洞察了我的未来。 大哥也曾提到星门，但当时我认为那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就没有继续发问，深究下去。 现在，出了死船鲛人事件，我不得不面对这个宏大话题。 我先安慰马修斯，让他封锁消息，不要透露给任何媒体。 其次，我向医院订购了全身检测外加消毒的业务，并且马上赶过去进行。 另外，我还在暗网上进行了高额悬赏，询问有谁知道世界上仅存的三大鲛人标本在哪里？ 三个问题都很重要，一旦马修斯向外泄露，秘密，这个轮船修理厂将会变成网红聚集打卡地，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世界，我的探索工作，就变成了见光死，再也不可能秘密进行下去。 见到星门符号后，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和皮肤都出了问题，就算闭上眼睛，眼前也晃动着星门上的眼睛，无法彻底消除。这应该是某种细菌过敏的特殊反应，我必须去医院做深度检查，免得成为鲛人攻击的对象——我一直认为，是大卫船长做了某些事，才导致了鲛人袭击。 最后，我必须知道世界上已知的鲛人标本在哪里，亲临现场，进行研究，直至找出对策。 马修斯拿到了自己的酬金，我又另外给他三十万封口费：“不要告诉任何人，那对你我都不好。” 这是实话，周琳的大吼大叫，也让马修斯胆战心惊。 “我一定做到，确保自己不多说一丝一毫，把秘密烂在肚子里。请放心吧，说到一定做到。” 我拍着马修斯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多想一想，务求保密。世界上有很多保密方法，多想想，一定能做到的。” 其实，江湖人都知道，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杀人灭口。 如果马修斯不想惹下灭门之祸，肯定会谨言慎行，忘掉钻石号里的密室和星门。 去医院的途中，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根本无法支撑下去。 只有几分钟工夫，我的眼皮就酸涩肿胀，不停地自动闭上，仿佛是缺觉三四天的人，再不睡一会儿，就要在驾车中猝死了。 无奈之下，我把汽车开到最近的停车场上，锁好了车门，趴在方向盘上休息。 就在此刻，我的眼前、脑子里再次出现了星门，无数奇奇怪怪的声音从星门上传出来。 我甚至感觉到，此刻自己已经被梦魇压住，似乎就在大卫船长的密室之中，抬头仰望着那个星门符号，处于星门之眼的俯瞰之下。 在钻石号上我有强烈的预感，知道密室的存在，等我看到星门符号，越发觉得我跟这艘船似乎在冥冥之中有某种独特的缘分。 当下，我感觉自己就是大卫船长，正站在密室中央向头顶看着—— 没有拆除密室的挡板之前，普通人看不到星门之眼，可是我相信，大卫船长即便是隔着一层铁板，也能感受到星门的存在。 这是一种玄学意义上的信息交流，普通人无法理解。 假如密室当中的星门之眼，就是鲛人进攻钻石号的主要原因，那现在情况就很清楚了，没有人说谎话，那件事真实发生，海难之后只剩下一个活人。 至少现在我已经解决了死船鲛人事件的前半部分，知道这件事真实发生，而且造成了可怕后果，如果其他轮船经过同一个海域，也许不会遇到同样的可怕攻击。 我向上看，那只眼睛闪闪发光，似乎已经不仅仅是个符号，而是变成了一个活的物体。 地球上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眼睛，除非来自另外的空间，并且成为一扇门中之门，让那些有感觉的人穿越过去，到达另一个空间。 恍惚之中，我似乎听到马修斯在说话。 他当然还是否定钻石号的遭遇，认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人为元素造成的海难，没有任何鲛人参与。 他做了那么多剪报，就是因为对于这些海难很感兴趣，并且进行了详细的分类。 任何人对于神秘事件都有天生的好奇心，马修斯的内心思维缜密，不像他表面那样粗犷暴躁。 做完这些分类的同时，他就知道如何避免某些海难，只有这样的人才对海航事业有贡献。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钦佩马修斯这样的人。 大部分航海家都认为自己能够有最好的运气，像此前的大卫船长那样，横跨海洋，克服危险，把所有人平安地带回来，仿佛自己就成了这艘船的守护神。 最终，神秘莫测的大海给了他沉痛的教训，让他知道海洋之上永远没有所谓的守护神，每个人的好运气都有用光的时候。 马修斯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星门，大海神秘莫测，人类永远无法探究其背后的秘密，只有向它顶礼膜拜，做大海的臣子，而不是试图征服海洋。愚蠢的人类都快醒醒吧，你们现在做到的事情就仿佛在巨人的肚皮上跳舞，一旦巨人醒来，大发雷霆，任何人都难逃惩罚——” 这似乎是马修斯的声音，又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当我的思想跟大卫船长融为一体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他在向着星门吼叫。 或者反过来说，是那只星门之眼正在给地球人警告，唤醒愚蠢的人类，应该怎样对大海抱有崇敬之心。 其实，这种感觉让我无比痛苦。 51地区的调查员一旦有了敬畏之心，做事缺乏冲劲，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 毕竟在调查工作中面对那么多困难，心生畏惧之后，遇到任何事情都会裹足不前，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过去51地区出过很多相同的例子，有些调查员在工作中受到巨大伤害，立刻退出了调查员队伍，调往其他部门。 我在噩梦中喃喃自语：“就算有星门之眼，人类也不能停止对大海的探索，毕竟地球上有四分之三的面积覆盖着海水，一旦人类恐惧大海，那么剩余的四分之一陆地也会被吞噬，地球将会回到水世界的噩梦环境当中……” 这种理论并非我的杜撰，而是在于古老的希腊。 哲学家们说过，人类向海洋的挑战是为了生存，而不是为了侵略。 陆地和海洋之间的拉锯战亘古存在，所以亚洲历史上才有沧海桑田这句话。 一旦人类的抗争停止，海洋就会迅速蔓延，吞并陆地，海平面持续上涨，人类家园变成一片汪洋，到了最后只有高山地带露出水面，其余的平原和土地全都变成海底淤泥。 人类失去了粮食，根本不可能生存。 “那样是没有意义的，巨人和蚂蚁不能等同，蚂蚁只能被巨人践踏，不可能出现第二种后果，这就是大自然的选择，既然生而为人，就得明白自己的地位究竟在哪里？” 一个巨大的声音开始反驳我，怒气冲冲，激动不已。 我听不出他是谁的声音，但我知道他说的完全错误。 对于人类来说，只有自强不息，才有资格活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上，跟大自然的种种破坏相抗衡。 亚洲古代的大禹治水、精卫填海等等神话，都代表了人类进攻大自然的生动写照，没有这些远古神人的榜样作用，人类早就灭亡。 那只眼睛本来是张开的，此刻忽然闭上。 我感觉到天地之间突然失去了亮光，仿佛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站在密室当中，四周的空间急速扩大，自己进入了蒙昧无知的境界，找不到参照物，也没有脚踏实地的坚定感觉。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如果把蚂蚁放在空中，就像你现在的感觉，人类不可能改变，只能顺应世界发展，当这只眼第二次睁开，人类的末日就到来了。现在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成为伟大的预言家，修正人类的错误，好好生活在这个星球上。” 在噩梦中，我的思维并不清晰，所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迅速反驳对方，可是我知道，地球属于全人类，人类站在所有食物链的顶端，不断进化改良才有了今日的繁荣世界。 51地区的存在也是进化的必然产物，在超级大国的引导之下，继续向大自然挑战，为全人类寻找一条光明的出路。 猛的，我眼前出现了一束光，已经消失的大卫船长就站在那束光里面，他的手里握着一本书，很明显，那就是记载着大西周消亡的哲学名著。 他抬头向上，我能感觉到他正在跟星门之眼对视，脸上的表情也说明了这一切，仿佛一个虔诚的学生正在向老师求教，又或者是教派的信徒，聆听着来自天国的教诲。 然后，他举起那本书向着空中，口中念念有词。 我认真修炼过读唇术，能够从他嘴唇的动作当中，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应该是在说：“万能的上天之神，把我带走吧，我愿意离开这里，投入你的怀抱，接受崭新的知识，抛弃愚蠢的心灵，为此把我一切全都拿去，包括这本书在内，并且我愿意成为真正的祭品，以身体向上天祭祀，最终化为乌有，与上天融为一体。” 巨大的压力之下，任何一艘轮船的船长都有可能出现心理问题，这是全球海洋管理部门早就知道的。 无论在船上设置密室，还是给船长提供瑜伽教程，都是为了避免悲惨事件发生。 如果大卫船长的思维已经如此混乱，那么他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做钻石号的船长，必须让位，接受医疗。 在我的潜意识当中，正是大卫船长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才让这艘钻石号出现了意外。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即使在噩梦当中也目瞪口呆，那束光始终照着大卫船长，当光线渐渐暗淡，大卫船长的身体就消失了，化为无数粉末，飘扬起来，那束光的光源变成了一个吸尘器，把粉末全都吸收干净…… 接着，那本书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吧嗒”一声。 就是这个声音，让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我猛地抬起头，发现有人正在敲击车窗。 那是旁边加油站的管理员，他看到我在驾驶室里沉睡，生怕出了危险，所以过来看看。 我用力摇摇头，打开车门一步跨出去。 这个噩梦简直太真实了，大卫船长说的那些话也让我心有余悸，如果每一个轮船船长都像他一样，把自己当做祭品献给上天，那么这个船上所有的水手的性命也就成了殉葬品，一并消失，不留痕迹。 我在加油站旁边的小餐厅里喝了一杯热茶，自己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星门之眼给我带来的震撼太强烈了，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忘记。 外面的公路上不断有车辆高速驶过，我觉得自己思想还处于模糊当中，把这些车辆也当做了轮船。 假如每一个司机的思想遭到蛊惑，开车的时候神游物外，那么公路就会变成撞车惨案的发生地，无数司机因此而献出宝贵的生命。 暗网上有人给我回应，他们提供了几个人名，有史以来的鲛人事件并不是只有三件，而是无数件，只不过只有这三个人有先见之明，提前进行了保险措施，他们得到的鲛人没有融化，而是在化学药物的帮助下变成了永久保存的标本。可是，他们隐瞒了消息，根本没有透露给媒体，只是个人欣赏研究。 其中一家博物馆，距离我住的酒店只有三公里路程，名叫深海。 暗网中的这个爆料者告诉我，深海博物馆里就有一只鲛人的尸体标本，就在地下二层的珍贵物品陈列室内，只有江湖上成名的大人物才能预约参观，否则，博物馆的主人会言辞拒绝，并且否认自己的私人博物馆中存在鲛人标本。 我按照约定支付了酬金，又得到了另外的消息。 原来，深海博物馆的馆长最早是一艘远洋轮船的船长，出了意外之后，痛定思痛，远离大海，拒绝任何船舶公司的邀约，用自己的积蓄建了这家博物馆，只展示跟自己有关的藏品，不求名气，只求心安理得。 我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去医院的时间。 走出加油站，我开车赶往城里，先去那家深海博物馆，虽然已经过了正常参观的时间，但我还是想碰碰运气，假如看到鲛人标本，就能对自己现在考虑的问题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那家博物馆是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门口有一条古老的青石板路。 两侧的建筑物全都是百年历史以上的古老房子，门窗留着岁月斑驳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抵抗海盗进攻时留下的弹孔。 此前我在旅游杂志上看过，这里是旅游景点之一，但杂志上并没有提到深海博物馆。 看来主人脾气古怪，即便是建成了这种博物馆，也不想让外人参观，只是接待他喜欢的观众。 我按了电铃，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一个脚步蹒跚的老头子过来开门。 他戴着老花镜，身上披着古老的狐皮袍子，隔着铁门的小窗，警惕地望着我。 我说明了来意，并且表明身份，是周琳的朋友。 周琳在本地的公开身份是某家商会的会长，有一定的知名度。 老头子摇摇头：“早就过了参观的时间，请预约再来。” 铁门的一角贴着预约电话，但刚才我已经打过，根本无人接听。 我告诉老头子：“现在我们正在调查钻石号的鲛人事件，所以希望联系馆长，看一看贵馆保存的鲛人尸体标本，我们的调查是为了佛罗城的市民安全，鲛人造成了海难，这件事必须有一个结果，如果贵馆的主人不同意，那我就只能请求上级官方指令，说什么也要看一看那个标本。” 我的语气十分强硬，因为能不能看到标本对我的调查意义重大，必须做到这一点，我才能让自己的报告变得完整，至少给钻石号一个交代，不让别人一直误会它，也误会了大卫船长。 老头子咕哝了两句，砰的一声把小窗关上，然后就走了回去，根本不管我在门外大喊大叫。 我又连续按下电铃，但老头子再也没有回来，这种私人博物馆并不受官方管理，所以他们拒绝某个游客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在门外等了一阵，继续拨打电话，始终得不到回应。 就在此刻，周琳的电话打过来：“叶开，你在哪里？我已经向上级汇报这边的情况，他们听到星门出现非常震惊，强调要我跟你紧密合作，一定要让这件事的最后真相水落石出，现在我想找你聊聊。”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我对周琳充满了怜悯。 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能够领导佛罗城这边的调查员行动非常不易。 江湖势力对于佛罗城非常关注，毕竟本地人能够从海洋上得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宝物，而在公海之外，偶尔还有海盗活动，各种怪事层出不穷。 周琳能够应付到今天，已经算是成绩斐然，她想获得晋升也情有可原。 “周琳，我在深海博物馆外面，能不能联系这边的主人，我们进去看看鲛人的尸体标本。” 周琳沉默了，毕竟她之前说过要跟钻石号划清关系，再也不会管这件事，并且劝我退避三舍，以免引发生命安全事件。 我在沉默中等待，按照我的做事原则，一定要看到鲛人的尸体，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都得得到证据。 “叶开，深海博物馆的鲛人标本根本就是以讹传讹，在我看来那不是什么鲛人，而是真正的死人遗体，博物馆的主人只不过是用这种事情哗众取宠，吸引游客创造噱头。” 听周琳的语气，她已经看过标本。 我接着问：“你在参观标本的时候有没有拍照或者录像？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如果你提供相关的证据，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更不会向总部报告。假如你有，现在就拿出来，我们不再走调查的弯路，尽快解决问题，帮助你晋升。” 很显然，最后一句话对周琳很有吸引力，所以她立刻回答：“我可以提供，但你必须保密，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向总部汇报过，如果我此刻爆出这件事，就会受到总部的惩处。你应该知道，为了保证晋升，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出现，就算你爆料，我也会全盘否认——” 我阻止她说下去：“周琳，我是一个调查员，只想知道真相，但这种真相是怎么来的，总部不会管，即便是非法取证，他们也可以原谅。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说出你的消息，，报告里也不会出现你的名字，更何况刚刚我已经说过，我做这些事能够帮助你晋升，说到做到。” 既然双方合作，那就得互相得利，不然的话就没有了合作的基础。 周琳的弱点就在于她想得到晋升，不肯放过任何机会。 如今她远在佛罗城，而我最终都会回到总部。 我向上面的报告，只要对她进行工作和思想上的美化，她晋升的几率就大大提高，所以，她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会跟我合作。 “好吧，叶开，你马上回到四季酒店，我可以向你提供一部分资料，让你近距离了解所谓的鲛人标本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失望，那些标本百分之百就是真人，我可以打包票。” 在她的叙述过程中，多次提到自己看到的不是鲛人的标本，而是真人的标本，这也就提醒我，真正的鲛人跟真人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他们才会被称为东海鱼人或者是东海美人鱼。 假如外表相差太大，跟人类没有任何共同点，那么古人又何必给他们起这样的名字？ 我一边答应，一边上车，迅速回到酒店。 再次见到周琳，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我在噩梦当中看到了星门之眼的作用，也了解了大卫船长的两难境界，他是一个地球人，可是受到星门之眼的蛊惑，最后变成了祭品。 此刻，周琳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其中的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存放着十几段视频，每一段都有一小时以上。 “叶开，我总共去过深海博物馆三十多次，每一次都进行秘密录像，最终选择保留了这么多资料，但是你看过一定会失望。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视频里出现的是一个密封在玻璃柜里的真人遗体标本，在任何一个医学院都能看到，他的外表跟真人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提醒你，你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鲛人。现在你慢慢看资料，我先离开，等到你全部看完，咱们再讨论，别忘了你说的，我提供资料帮助你，你也得帮助我晋升。” 她说到做到，我当然也会一样，绝对不能过河拆桥。 我们用力握手，当做是签订了口头的合同。 周琳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休息，我坐在桌前开始看资料。 正如暗网上的爆料者所说，标本是在地下二层的特别陈列馆当中。 一个大约十米见方的古老房间里，中间设置了展台，台子上摆着一只透明玻璃柜，柜子里躺着一具尸体，应该是采用了气体保鲜法，尸体栩栩如生，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面部五官和身体的各个部位无比完整。 这是一个男性鲛人的尸体，身高大约一米七十，体重六十公斤左右，如果他站起来就是一个相当瘦削的人。 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双腿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变成鱼的尾巴，身上没有鳞片，眼睛也像普通人那样具有明显的瞳孔和眼睑。 周琳说，这是一具地球人尸体，表面看来的确如此。 假如他是鲛人，那么，必须有水底呼吸需要的鱼鳃。 如果能够划水游泳，也必须有鱼鳍和尾巴，才能劈波斩浪，加快速度。 如果想要抵御海底岩石划伤、其它鱼类撞击，那就必须有一层坚硬的鳞片，才能确保皮肤不会受伤。 我以三倍速播放视频资料，很快就发现，周琳偷偷拍摄时，有一个从很感兴趣到失去兴趣的明显过程。后期的视频中，她大部分都在拍摄陈列室四周的环境，对标本本身已经没有任何兴趣。 假如没有她的事先提醒，我也不会认为这是鲛人，而只以为他是普通人。 我按照视频的拍摄时间排序，第一段视频是在三年之前，证明周琳为了晋升，也穷尽了一切办法，包括调查深海博物馆这项工作。 不过，当她发现这具“鲛人”标本乏善可陈的时候，就迅速放弃了调查，以免闹出笑话来。 看完视频，我满心的希望变成了失望，因为从这具标本上，我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暗网上，陆陆续续有人给我发送秘密消息，都说自己知道鲛人的秘密，只要我通过一笔咨询费，就可以提供大量准确资料。 我把这些消息全都删除，只留下了两条看似有用的信息。 其中一条，来信人名为“海沟螺”。 他说：“尊敬的先生，我猜你一定是位无畏的勇士，所以对鲛人感兴趣。我的祖先是伟大的航海家，与发现新大陆的那位伟人不相上下。祖先说过，鲛人来自地壳裂缝，根本不该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就好像火星人不可能出现在地球上一样。但是，随着地壳深度地震、火山喷发、岩浆涌动、飓风劲吹等大自然灾害的原因，鲛人突然穿过了地壳裂缝，到了我们这里。” 这是我很久前看过的资料中说过的，所谓地壳裂缝，就是上一代地球人开辟的地球分层居住、抵达第二空间道路等等宏伟计划。 亚特兰蒂斯的消失与重现，也是如此。 爆料人还告诉我：“那条裂缝不可能逆向穿越，于是，鲛人就永远留在地球，而且为了返回故土，他们就生活在海里，等待随时可以打开的地壳裂缝，赶紧回家去。你找寻鲛人，就等于是在寻找地壳裂缝，这种追求到了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对方言之有物，有理有据，让我无法反驳。 我保存了对方的邮箱，约定可以随时向他请教。 另外一条，来信人名为“奥特邮差”。 他的信息中大力肯定了我寻找鲛人的行为，只要我需要帮助，他可以无偿提供任何信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父辈曾是远洋货轮的船长，像大卫船长一样，最后死于鲛人袭击，尸骨无存。人类害怕面对鲛人，但必须克服这种恐惧。 信息中，他给我发送了一张相当惨烈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坐在轮船船长室里的男人，他的身体已经残缺不全，但双手仍然牢牢地握着一把古老的佩刀，刀上血迹斑斑，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海上怪物的血。 旁边的墙上地上，全都是大片大片的血污。 “这是我的父亲，他的船名为‘新金山号’。鲛人袭击轮船，将他的身体吃掉三分之二。我作为环球大报的记者，亲手拍摄了这张照片，获得了世界级摄影大奖。很多观众看到后，都痛哭失声，为我父亲的遭遇而默哀。现在，又一个勇士出现了，你想探听秘密、获得晋升吗？联系我，我一定能让你写一篇一鸣惊人的稿件，在江湖上再次掀起又一次鲛人风潮……” 我不想出名，只想知道真相，然后撰写调研报告，送入51地区的资料库，让黑暗中的无解之谜暴露在阳光之下。 所以，我做的全部事情，跟暗网上这些人完全不同。 长时间以来，我已经养成了只听不说的习惯。 上天给了人类两只耳朵，一张嘴巴，就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多听少说”，汲取智慧，充实自己。 我断断续续把周琳给的资料看完，下一个想法就是跟深海博物馆的主人谈一谈。 鲛人标本是他的，他一定知道其来历、特征、族群状况等等，这些资料对于我的报告非常重要，不可或缺。 我推开房门，敲响了周琳的卧室门。 现在，跟踪追杀我们的江湖势力已经被清除干净，住在四季酒店这边，安全能够得到保证，每个人都睡得很沉。 我敲了三遍，周琳才起床开门，头发略显蓬乱，脸上睡意未消。 “我要见深海博物馆的主人，帮我安排，见到他，我才能确定那是人体还是鲛人？” 我虽然知道，这种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必须获得足够的证据，才可以向上级汇报。 周琳轻轻打了个哈欠，看看腕表：“叶开，已经深夜十点，现在打电话似乎有些不礼貌？” 我摇摇头：“请帮我联系，如果现在就能看，那就最好了。当下，兵贵神速，不然的话，被别人抢在前头，我们的工作就被动了。” 现在，我只谈工作，只有这个话题才能调动周琳的积极性——“工作出成绩、获得上级好评，加速晋升，连升三级。” 周琳洗了把脸，然后坐在客厅里，拨了个号码。 听她语气，对方正是深海博物馆的主人。 “欧先生，我是周琳，有位朋友从远方来，对鲛人标本感兴趣，可否带他过去参观一次？另外，我刚刚得了几瓶法兰西南部薰衣草农场的勃艮第好酒，一并送过去，请欧先生品鉴，方便吗？” 对方欣然答应，周琳立刻补充：“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月亮不错，我现在就带他过去叨扰，可不可以？我们亚洲人常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如此美好的夜晚，三五知音，喝酒聊天，岂不妙哉？” 我默默地向周琳挑了挑大拇指，无论我提出什么样的苛刻条件，她都能尽量执行，为我提供调查便利。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约定半小时后，在深海博物馆门口见面。 挂断电话，我和周琳马上更换衣服，带着美酒和偷拍设备出门。 “我会拍一些跟博物馆有关的视频，不会给你惹麻烦。”我谨慎地向周琳解释。 周琳感叹：“叶开，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会为了帮你，向欧先生提出这么荒唐的请求。不过，你果然善于创新，我们今晚看过了博物馆，至少比其它帮派提前几大步，在这场信息争夺战中，立于不败之地——你一定以为，那具标本是真正的鲛人？” 我坚定地点头：“没错，百分之百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