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宁弈、沈浪(2 / 2)

“这——”嬴阴嫚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但是她隐约觉得,事情不该如此。

“没有人会故意污损自己的粮票,这是他们的财产,这种事情没有好处,百姓怎么会做呢?”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老百姓也有自己的智慧,只不过他们的智慧,建立在国家兜底的情况下,如果我明确告知,污损的粮票自己承担,他们也不会去商行兑换。”

“我气愤的并不是粮票,而是我的命令,居然有人不依照实施。”

“既然这些商行的人,就能自由肢解我的政令,那以后我颁布的法令,是不是也可以自由理解?”

“长此以往,老百姓都明白了,原来黄贺说的话是狗臭屁,需要二次吸收,真正的解释权在那些大人物的手中,以后谁还会相信法律?”

嬴阴嫚哑然。

黄贺接过潇睿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静静的看着嬴阴嫚。

这个小妮子,在扫盲学校学了半年,嘴皮子练得不错。

但是她骨子里,瞧不起底层人,上位者的思想依旧没有改变。

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的结果。

如果嬴阴嫚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她肯定不会这样说,甚至还会埋怨,为什么商行不给兑换粮票。

潇睿笑道:“主人,您消消气,为了这点小事,何劳气大伤身,早知道您会发这么大的火,我就不跟您说了。”

“你敢!”黄贺吹胡子瞪眼的,“要是真被我发现了,你敢隐瞒不报,小心我打你屁股。”

潇睿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用手捂住后臀。

她瞥了一眼仍旧在沉思中的嬴阴嫚,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恐怕黄贺早就打屁股了。

“有什么感想?”黄贺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潇睿鼓着嘴巴,说道:“还能怎么样,一点也没有意思,还不如跟在主人身边,聆听主人的教诲。”

“以前我不明白,主人说的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女人是一千只鸭子的话,现在我可明白了。”

“而且跟女人说话,老费劲了,这才几天啊,我发觉局里的女人,就已经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体。”

“你看刚刚她们的座位,那都是三五成群,总之就是一个字,累。”

黄贺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让她坐着,黄贺站起身来,走到潇睿背后,双手垂肩,慢慢的揉捏颈部肌肉。

“那可真是辛苦了,我替你放松放松。”

潇睿大惊,赶忙要站起来,却被黄贺牢牢的按在椅子上:“没事,又没有外人在场,平时都是你给我服务,今天我也慰劳慰劳你。”

潇睿心惊胆战的,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侍女,还是头一次,主人给她捏肩。

“你刚才说的也的确是个问题,有机会,还是要招一批能干的男人,充实到粮票局。”

黄贺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想当然。

他当初提出让官员的家属,进入粮票局工作,一是为了让潇睿获选,二是为了让在家闲置的妇女出来做事。

与普通百姓家不同,官员家的女人,多数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是她们大多数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如果放任她们无所事事,也是资源的一大浪费,还不如拉出来,接受改造后,投入到最需要她们的地方去。

而且粮票局不仅仅是负责粮票的储存、发放,同时还包括审计、调控物价,打击伪劣货币的职能。

女人心细,办事稳当,让她们来审查钱财,应该算是本行。

但是黄贺忽略了一个问题,一支全部由女性组成的部门,是否能良性运转。

答案是不能。

黄贺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的大学同学,一个班级的女生,一定有一个女生被全体孤立,然后其他女生则分裂成好几个派系,有时候一个宿舍六个人,能建七八个微信群。

表面上你好我好,背地里全都是塑料姐妹。

而且女人偏感性,保不齐她们会因为某些人可怜或者是其他方面的原因,就网开一面,违背原则。

更重要的是他们打交道的地方,多是男人主导的部门,交流起来并不是很方便。

潇睿开心道:“那可说好了,不能反悔,下一届的学生里面,有个叫周市的,听说是个研究数学的高手,正好可以调到我这里做审计。”

“这些小大姐做一些文书工作可以,但是粮票局涉及大量的数字,计算,这就很让人头疼。”

“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和阴嫚姐姐经常加班到深夜。”

“所以你也不要责怪阴嫚姐姐,她也是为了骊山着想,毕竟用损坏的粮票兑换崭新的粮票,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潇睿适时的为嬴阴嫚说话,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嬴阴嫚工作认真,帮她分担了许多工作。

也算是投桃报李。

黄贺看了一眼嬴阴嫚,叹道:“阴嫚,我并非责怪与你,只是我们两人所站的位置不同,当然,也不是说本质上的不同,只不过你的思想还局限在一枚粮票上面。”

“你想一想,日后如果坐上秦国王位,颁布政令,不管这道政令是否正确,你是希望属下照章办事,还是希望他们灵活办事?”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为君者,要有战略思维,要胸怀大局、把握大势、着眼大事。有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气度,也有功成不必在我的胸襟,对大局了然于胸、对大势洞幽烛微,对大事铁画银钩,才能因势而谋、应势而动、顺势而为。”

“面对复杂的局面,为君者尤其需要有大眼光、大胸怀、大境界,要善于把解决具体问题与解决深层次问题结合起来。”

“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善于把局部利益放在全局利益中去把握。”

“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善于把眼前需要与长远谋划统一起来,不能急功近利,投机取巧。”

“不能闭目塞听、股部之风,这样才能见微知着,成竹在胸。”

黄贺的话,如雷霆,振聋发聩。

嬴阴嫚好像突然被打醒了,眼睛重新变得明亮,“多谢先生教诲。”

黄贺松开潇睿的肩膀,来到了嬴阴嫚的背后,同样上手。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帮亲不帮理嘛!”

嬴阴嫚一脸的窘态,心里对于黄贺产生的些许好感,顿时被羞涩、紧张代替。

“什么人嘛,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不懂吗?”

黄贺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衫,触碰到她细嫩的肩膀,在她耳边说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发烧还是发马叉虫,这是一个问题。

嬴阴嫚没有了刚才的伶牙俐齿,结结巴巴道:“可能是今天的天气太热了,这该死的六月。”

六月流火。

这是诗经中十二个月的称谓。

夏收之时,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间。

天上的太阳,热的能把人烤熟,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就能晒得脱皮。

这个时候,也是一年之中,冰块最紧俏的时节。

就算是穷苦人家,也会拿出钱来,买一碗冰沙绿豆,解解暑。

更不用说那些官员、豪富之家,家中常备冰窖,这个时节,将冰砖搬出来,放置在冰鉴里,效果跟空调差不了多少。

潇睿让两个赘婿搬了几个冰鉴进来,会议室里的温度顿时下降了几分。

“这就是你招来的赘婿?”

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面容俊朗,身材壮硕,跟黄贺印象中娘气十足的赘婿截然不同。

潇睿笑道:“宁弈、沈浪,过来!”

两个男子神色紧张,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不知道大boSS找自己干嘛。

他们很珍惜这次工作机会。

在妻的家里,他们整天都要像奴仆一样干活,丈母娘、岳丈根本不拿他们当人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每天还要在长辈面前立规矩。

黄贺看着面前的两人,问道:“怎么想到做赘婿?”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怕说错了一句话,惹怒了这个传说中的大仙。

潇睿说道:“宁弈,你先说。”

宁弈?

听到这个颇为熟悉的名字,黄贺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身上的衣服布料很差,脸色苍白,但也掩饰不住这个名叫宁弈的男子身上的书卷气。

“回大仙、局长,我本良家子,母亲重病,父亲早年间跟随王翦大将军伐楚战死,为了给母亲治病,我便入赘骊邑苏家,如今已有三个年头了。”

黄贺不置可否,“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宁弈眼眶一红,道:“母亲得知我入赘,双腿一蹬,气死了。”

呃——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很伤心的事情,经过宁弈的口中说出,有种莫名的喜感。

“节哀顺变。”黄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宁弈,说了一句随大流的话。

“多谢大仙关心,如果大仙能早两年来这里,我娘,我娘她也不会死了,呜呜呜——”这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竟然当众哭泣,尤其现场还有两个女人,尤其这两个女人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都说女人容易动情,果不其然,看到宁弈嚎啕大哭,潇睿和赢阴嫚也红了眼睛。

黄贺勉励他道:“好了,斯人已逝,生者如斯,长歌当哭,幽思长存。”

宁弈闻言,哭声顿止。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长歌当哭,幽思长存。。。。。。”宁弈不敢置信,黄贺随口吟诵的,乃是杜甫《石壕吏》当中的名句,带给宁弈的震撼,不下于一颗大当量核弹。

潇睿听不懂之乎者也,但是一旁的赢阴嫚却听懂了。

“先生所言,发人深省,如此佳句,当流传于后世。”

赢阴嫚对黄贺的才学,一向佩服的紧。

不论是之前黄贺提出,让自己做女帝时候说的那句“活着并不是单纯的活着,而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还是刚刚说的那番关于“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的精彩言论,都是能够媲美圣人言的存在。

黄贺却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沈浪?”

“小人在。”不等黄贺发问,沈浪也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相比较样貌普通,一身书卷气的宁弈,沈浪长得英俊帅气,堪称俊美。

“小人的父母是最普通的百姓,家住闽中郡,那里山多水多田少,我们一家四口只有二十亩田地,根本连温饱都达不到。”

“父母想让我读书学习,奈何小人不是读书种子,再加上从小没干过农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手无缚鸡之力。”

“后来闽中郡有一个富商的女儿得了重病,想要找个男人冲喜,将厄运邪气转移到那个上门女婿身上,就选中了我。”

“说来也怪,自打小人嫁给那个富商女儿后,富商女儿竟然真的恢复生机,而且变得更加美丽动人。”

“只是商人重利轻别离,习惯了过河拆桥,我的妻子病情一好,就立马变了脸色,家里的奴仆也是看人下菜碟,天天给我脸色,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给我的饭菜,连猪狗都不如。”

“以前的父母虽穷,但是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我,如今我到了富庶之家,吃的穿的反而还不如从前。”

“如果这样也还罢了,他们甚至把我赶到柴房,让我睡地上。”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黄贺问道:“你就没想过反抗?或者离开富商的家?”

沈浪惨笑道:“谈何容易?赘婿就相当于把自己卖给妻家做奴隶,除非妻家主动休,或者死了,否则根本无法离开。”

听了沈浪的遭遇,宁弈便停止了哭泣,“沈兄,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讲自己的经历,说来也怪,听了你的讲述,我倒没那么伤心了。”

沈浪:你说的是人话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人类的快乐的悲伤都是与他人对比出来的,看到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就会觉得悲伤,可如果身边的人都比自己悲惨,那就会觉得很快乐。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黄贺也没问两个人是怎么被招进来的,他没那么多闲工夫,“我说二位,既然进了粮票局,你们就拥有了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如果工作认真,能力突出,做出政绩来,我可以做主,免除你们赘婿身份,到时候,你们可以另行娶妻。”

“不要!”

黄贺话音刚落,宁弈和沈浪居然异口同声的喊道。

黄贺:??????

“我说你两个脑子莫不是有病?主人免除尔等赘婿身份,拜托原生家庭还不好?”潇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二人。

赢阴嫚却看出了端倪,道:“我看他们不是不想摆脱赘婿身份,他们怕是舍不得现在的娇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两人同床共枕那么多年,说要分开,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呢?”

宁弈、沈浪拜倒:“多谢阴嫚局长体谅,我(吾)与家妻感情甚笃,并无嫌隙,这也是我(吾)能忍受折磨,仍旧生活下去的动力。”

“没看出来,你们还是情种。”黄贺挥了挥手,让两人出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为了个女人,连摆脱贱籍的机会都能放弃,可见两人用情颇深,罢了罢了,人各有志。”

对于两人的选择,黄贺并不觉得奇怪。

自己觉得应该的事情,别人可能并不觉得好。

你觉得别人处在水深火热当中,说不定人家根本不觉得苦。

就好像后世许多被家暴的女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口鼻喷血,外人都觉得过不下去,但是转眼一过,两人又好的蜜里调油,水泼不进,外人要是说男人不好,还会招致女人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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