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之际,雾起云生。
山间绝壁青松倚,云中浮海孤鹤游,千般谧然,万籁俱寂,逍遥山顶,仿若有天地万物之灵气,聚于其上,尘世俗念,拂而心清。
清心亭。
“爹,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此事,白仇昨晚本还心急欲知,可不知为何,隔了一夜,再踏入这清心亭,竟平静了许多,语气也放松下来。
坐于其前,执扇欲言的,正是其父白绪愁。
“你既欲知,便告诉你吧…”
白绪愁微顿言语,道:“十八年前,你的父母应该是招惹了仇家,遭人追杀,亡命天涯于北境雪原,入了我兴起经营的风雪客栈。我与你父母一见如故,相逢恨晚,不过几杯温酒,结下浅交…”
言至此,那夜的场景似是重现于白绪愁眼帘,浅看一眼面前正细听的白仇,白绪愁仿佛又见到了那个人——上官宏段。
“你父母与我因酒结交,酣饮至夜深而不醉。可这仇人似乎不是简单的人物,约莫子夜之际,竟起数百官兵围堵客栈,他们知你尚小,又恐无力护你离开,只得将你托付于我,求我带你离开,自己冲杀出去…
“我本欲助他们一臂之力,怎奈你尚小,恐经不得折腾,又怕负了一片苦心,只得护你离开。因你父母断后,争得不少时间,故而让我寻隙得出,隐至江南。”
说到这里,白绪愁尚未言尽,却见得白仇已是“扑通”一声,跪于其前。
“爹…”白仇听到这里,眼眶渐湿,欲言无辞,只恳切地道出一个“爹”字。
不必白仇多言,白绪愁已经了解,他虽面若无情,可心头皆知,这孩子…心里苦啊。
自幼便失爹娘,茫然地活着,被他蒙骗了十八年,直至今日才知晓自己的身世,这孩子,想必恨透了他白绪愁吧。
“爹,仇儿对不起你…”
“什么?对不起…我?”白绪愁虽面无表情,目光却明显惊异起来,自己骗了他十八年,这句对不起又是从何而来?
白仇说完,狠狠地向白绪愁磕下一个头,不说别的,就是这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也是他这一辈子都偿还不尽的。
爹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过一面之交,杯酒之缘,可爹却真用十八年甚至一生来续下约定,此等恩情,自是无以为报。
先前初知其中之事,白仇多少有些不满之意,可如今,他才释然。
白绪愁是他爹,如今是,以后也是!
千般言语汇于嘴边,白仇只道了一句“对不起”,万种姿态凝于其身,白仇毅然选择跪下磕头,可就是这么一语、一磕,却让白绪愁恍了神。
约莫半会儿,白绪愁才将白仇扶起来,他不擅言煽情之语,却在此刻欲语还休,看着自己亲手抚养了十八年的儿子,眼眶中微闪过一道银光,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缓了好半天,白仇才继续相问:“爹,那这么说,您知道我父母他们…如今尚还活着么?”
白绪愁轻摇了摇头,道:“自雪夜一别,他们二人终是没能与我相见。”
“那他们…”
白仇听到这里,目光不由黯淡下来,从某些意义上讲,自己的父亲的确未尽抚养之责,可再如何,他们也都是他的亲生父母。
况且,当年弃下他是事出有因,非旦不是故意而为,反而是为护他周全!
在知晓这事之前,白仇多多少少有点恨他的生父生母,恨他们生而不养,无情弃婴,可如今,白仇心头再也生不起恨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之意。
或许,当初没有自己的话,父母尚还不至于无法得脱,或许害了父母的不止是别人,还有白仇他自己…
时至今日,白仇也才恍然悟得为何自己名为“白仇”了,姓为“白”乃固然,可氏为“仇”之意,曾经他也猜想过,但都未得明了,如今想来,却知晓其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