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几天,到了春山要上内书堂的前天,这日德连还是当晚班,她特意早了些时分去伙房,余出来的时间替伙房的一块当班的姐妹多干了活。
伺候好僧人的斋饭,德连就等着春山来,在伙房床边左右张望,也不见人影,德连心里有点急,怕他是出了什么事情,走出偏宫几步,才看到偏宫墙角边蹲了个人。
\"春山!”他身形颀长,蹲在草丛边也很显眼,“你怎么不进来?”
春山起身往她这走。
德连招手:“快些来呀。”
春山小步跟在她后面,东张西望,见着没人看见,才略放下心,进了小伙房,也是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
惯常这个时候没有事,伙房的宫女们都结伴去偏宫外的一个荒废的花园里偷闲,吃点自己带来的零嘴,老在这跟着吃素斋,久了都受不了。况且今天德连多揽了活,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去了,一时半刻回不来。
“饿了吧?你且等等,你人不来,我不敢做。”
春山那天答应入学饭,并没有多想什么,等回去之后细细思索,才想到要是叫人看见,肯定对德连不好。所以才在外面等着,生怕贸贸然进来被人误会。
“嗯。”春山跟着德连走到灶边,看她掀开一只纱罩子,里面的案板上裸着一列饺子皮。
“赶脚饺子落脚面,入学饭就是要吃饺子的。我还记得我给我弟弟做的是猪肉白菜陷的饺子,但这里没有肉菜,只能委屈你吃素饺子了。”
春山看她手指了指地上堆着的蔬菜,连忙说道:“莲儿给做的,吃什么都不委屈。”
他这话谁听了都高兴,德连也绽出一张笑脸,“白菜香干陷的,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春山连连点头。
德连低身挑了一只白菜,春山抢似的从她手里拿过,“我来。”说着,人就去掰了最外面蔫掉的叶子,又到案板前把白菜的底部切了一点,这样叶子都可以轻松的顺下来。
德连看他做起厨房的活也很算熟手,想想穷苦人家,即使是男子,也要做这些灶间的事,她转身抽了一块长的香干,拿了一只菜刀,密密地切着,不一会就把一块长长的香干切成了若干均匀的细段,再把案板转个方向,手起刀落,又一番密密的刀打案板的声音,香干就变成一堆方丁了。
德连料理好香干,转头看春山已经洗好了白菜,正把它们从水里捞出来,他进宫后几乎没做涮洗的事,一时竟被这冰冷刺骨的水冻得手都哆嗦起来。
德连看他样子,便说:“我来切菜吧。”
春山执拗地要继续干:“莲儿,我从前疏忽,竟发昏从没思虑到你在这这么冷,吃这么多苦。让我来罢。”他是真懊悔,要不然说什么也不肯教德连单独给他做一顿饭的。
春山刀工尚可,很快也把白菜剁碎了。陷都好了,拌着调料和了一番,德连便把纱罩子底下的饺子皮拿出来。
春山倒不在行包饺子,但也有样学样,跟她着的动作,也拿了皮在手上翻折。
德连劝他:“你歇歇吧。倒不像我给你做入学饭了。”
春山不肯,跟着她一道包,包出来的饺子立也立不住,皱巴巴的躺着,不好看,春山有点丧气,手上还是不肯停。
德连笑他:“你这些饺子,待会下了水恐怕会破。”
春山听了,捏紧皮儿的时候,多沾了水。
看快包的差不多了,春山去烧柴逗火,等他站起来,脸上多了一道黑银子,想是手碰了黑乎乎的火折子,不经意又往脸上揩了一把。
德连指着他的脸捂嘴笑,春山没反应过来,又拿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又多了一道黑印子,德连笑得更大声。
春山明白过来,摊开自己的手掌,果然手上一块黑乎乎的碳迹。
“你别动。”德连走过来,抽出腰间的帕子,正是春山送她的那张轻容纱帕子,她一手捏了,蒙住指头要往他脸上擦拭。
春山配合地俯下身子。
他面皮细嫩,就着火烛细看也挑不出粗口子,不知道是不是跟做了中人有关系,就算是姑娘家,也没有几个的皮子养得比他好,德连突然觉得自己莽撞了些,这毕竟不是真的弟弟呀。
她离得这样近,春山的心都跳快了,两只手也不知道怎么放。
帕子在他脸上轻轻蹭了几下,痒吁吁的,没擦掉,德连又沾了一点点水,这回拉远了点距离,把黑印子擦掉。
“好了。”
春山直起身,低头看她手里的帕子,多了几痕污迹,“莲儿,都怪我,弄脏你的帕子。”
锅里的水正好开了,德连把帕子塞回去,一边把饺子都倒进去,一边转头冲他笑:“你再说这些话,我可要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