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之中,他看见那人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朝外跑去,身上的白衣紧贴着显色的身骨,竟是毫无保留的让他看了个遍。
朦胧之中,他只能分辨出,应该是个男人。
努力把脸上的水拭去,沈千秋向前追了几步,把外袍随意往身上一裹也随着湿脚印跑了出去。
外边儿天快要亮了,可出了浴清池,那人却是影子都瞧不见了。
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沈千秋拿出骨笛吹了哨,身边很快落下一个黑影,半跪于地不敢看他,道:“吹影在。”
沈千秋问:“可有嫌疑?”
吹影摇摇头,仍低着头回他:“陛下何忧?”
此时落下另一个暗卫,与吹影不同,他一身太监服饰,端端正正请了个礼 ,才道:“奴才在。”
沈千秋拢衣,吩咐他处理好禁军和那些吃饱了撑的就乱跑的宫人们,这才转过身来唤吹影起身朝浴清池走去,边走边把事情说于他听。
“前因后果如是。”
吹影似有些担心,道:“陛下可受伤?”
“不曾。”沈千秋面色沉郁,在那几个湿脚印中来回踱步。
水影消失了大半,却依稀留着两只暧昧不已的印记,加之那人走的匆忙,活像是被沈千秋拽着、拉着要往外强拖似的。
他面色微动,摇摇头将这些杂乱的东西抛出脑后。
本能的,他想,抓得这样一副软骨,会是怎样的?
吹影见他主子出神盯着那脚印看,目光灼灼,他只能大概看出这双脚的尺寸,别的他是真的啥也看不出来。
可他主子的兴趣……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过了好久,吹影都开始担心他家主子会不会腿麻的时候,他家主子才慢悠悠开口问:“如何?”
他如实将尺寸回禀,道:“此人会些功夫,步履却格外小心,想来是怕留下什么痕迹,因故踮起脚尖,心思却是不纯。”
一双纤细的脚踝拧紧了,露出曲线,沈千秋想到。
“主子,宫里潜入了细作,要不要……”
严加防卫几个字还未蹦出口,沈千秋挥手制止,“如今潜入宫者,一为卜机,二为右丞。无论是哪方面的人,与我而言,都是朋友。”
他在心里不断忖度——万一……
万一……
什么呢?他却再说不出口,也不敢想。
“可是他若是对陛下不利……”吹影未曾忘记那人对陛下出手,出言问道。
“他若是想出手,刚刚就动手了。”
在浴清池是个多么好的机会,若是那人专门潜伏在浴清池等他,就不该错过那个机会。
除非浴清池只是他进宫的一条路。
这么晚了沈千秋本不该出现在浴清池旁,他的出现才是那人进宫的变数。
只是不知道,原来这浴清池之下……沈千秋难得摆正脸色,宽衣解带试探着水温淌下身,他水性并不是很好,不敢贸然行动,回头看了吹影一眼。
吹影是个听话的暗卫,跟在沈千秋身边这么些年他自然知道一个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
浴清池的水滑亲肤,即使是隔着夜行衣他也感受到了温暖适人。只是自己这一身不净,平白无故要脏了这一湾清池了。
沈千秋见他眉间露出的为难,心头百念微转,便已明白了个大概,道:“无妨,你我都是人,没有谁真正干干净净的。”
“陛下此言刻薄。”
“不,此为人之常情。”
沈千秋微靠壁沿,似乎思绪飘得很远,道:“这浴清池建于玉照七年,距今……大约已有百年。若是浴清池下有什么暗道……”
吹影早已潜入水中摸索去了,这话沈千秋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所以……你不带我……”
他闭目所思,只有那句“累赘”和一个追不上的背影。
水流滑过胸襟,一股又一股暖流撞上了心房,他一动不动,静等水下消息。
吹影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甚至连沈千秋站过的地方都检查过了,除了一件白色的外袍,水里是什么都没有。
沈千秋握着外袍查看,那不过是最简单的素袍,白净的不带一点儿纹饰。
吹影还想分析些什么,却被外边儿的骚动所打乱。
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听见太监独特的声音:“卜机大人,卜机大人不可啊!浴清池只有……”
那太监话未说完,卜机一把推开了大门,随着“咔哒”一声响动,站在池水中的沈千秋侧头看过去,一双明亮的眸子满是打量,道:“早啊,卜机大人?”
卜机不得不承认,沈千秋生的一副好身骨。如墨的发丝散开,装点几瓣鲜红的花瓣儿,配合一缕两缕淡淡的轻烟,恍如一只成精的妖精,想抱在怀里轻抚。
他走近了四处查看,屋子里不像发生袭击的样子,一切如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早啊。”卜机肆意坐在壁沿边上,手掬一捧漂浮着花瓣儿的水,轻轻浇在他身上。
沈千秋笑道:“不劳烦卜机大人关心。”说完后退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卜机似乎并没有被他的举动所影响,从水里牵起一缕他的发丝绕在之间把玩。湿润的发丝一寸一寸缠上了他的指尖,只在他松手那一刻尽数散开。
沈千秋转身,带走了那一缕发,显然他很不高兴,道:“卜机大人好兴致,今天不代替寡人上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