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芜村感受到了他的手足无措,本欲开口说的话就那么咽下去了。
被人关了那么多年……
有点害怕,放不开手脚是应该的。
心无旁骛的将手中的药材收纳好,他弓着食指去推鼻翼上琉璃镜,打量着亭月问:“你哪里不舒服么?”
“没……”
掌柜的顿了顿,似乎在等亭月回答。可等了一会儿,他发现亭月这人就说一个“没”字就傻站着不说话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亭月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走近几分,说:“这里药材挺多呀。”
“是的,我在这条街上开了七年了,药材这方面是有保障的,你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你的意思,”亭月急忙解释,“我就是想问这里还缺不缺……不……不是……”
他又想到这里是断不会缺药材的,说出来的话实在没什么底气。
“你想谋个生计?”掌柜的若有所思地看着亭月,“是这个意思吗?”
亭月想,他找药材是为了卖给药铺,卖给药铺才能得来银子,得来银子才能有个住处,才能帮身体里这个谋个生计……
那现在就可以直接获得生计,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想来我还缺个熬药的小药童,就看你耐不耐熬了。”
说罢,他穿过柜台,走到亭月身边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
亭月深思无果。
他倒有亭月这么个名字,可归根结底这个名字也不是他的。
他不知道天地之间,他算什么。
“谢芜村,就说你叫谢芜村。”
“不。”亭月忍不住反驳谢芜村的话。
“不?”掌柜的被这个名字惊到了,“不是你的字吗?还是你单名一个不字?”
“啊……我想不起我叫什么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一带……”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对你的过去没一点儿印象?”掌柜的说完条件反射就要替亭月把脉。
被亭月躲过去了。
亭月也怕他知道自己身体的异样。
可躲了又不好意思,毕竟人家也是好心,于是亭月只好腆着脸说:“怎么了?”
他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腕,带了点可怜的意味,目光都缩起来了。
“没事,”掌柜笑着,“是我大意的,看到人就想给人把个脉的毛病怎么也改不掉,是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亭月连连挥手。
“你随我来。”
掌柜把亭月往□□引。
这间药铺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大有乾坤。
谁也不会想到,这屋后还藏着一个小巧的院子。
一条青石小路自凉亭而过,蔓延到了屋檐之下。
那亭子间按着熬药的炉,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水汽萦绕在飞鸟檐上,久久不散。
正中提了字,谢芜村看了几眼也没品出那是什么字。
院子中还架着几处晒药的木头担子,亭月一眼便见到了一双白皙的手。
那双纤细的手轻轻将药材摊开了,回眸往向掌柜。
大抵她也是没想到掌柜会带人回来,原本的笑僵硬地挂在脸上,说:“明琛,他是?”
“阿姐,他是我今日收的药童。”
景明琛走上前去,帮着时锦把担子里的药材铺好,说:“想阿姐整日忙出忙进,我又长时间不在家,便收个药童帮衬一二。”
“当然,去留全凭阿姐的意思。”
时锦先是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发现静明琛还在等她回话,便心不在焉地说:“知道了。”
又问:“你什么时候又要出门了?”
“过几天吧,我再多陪阿姐几天再走。”
景明琛又望了那边正在熬药的亭月一眼,对时锦说:“这家伙记忆出现了偏差,阿姐有空帮他看看能不能治吧。”
“什么都不记得了?”时锦也上上下下打量着亭月,“我瞧着小公子不像普通人,就你不怕麻烦,什么浑水都得踏一脚。”
“阿姐,”景明琛软着声气,“我不是善人,不会多管闲事,但……”他真的是很努力想要表达心中所想,“阿姐,不管他深陷什么样的麻烦,很快都会解决的。”
你去解决么?
时锦想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可话在嘴边拈了一圈,还是没问出口。
“你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吗?”时锦笑骂着,作势要打,“从不给我省心。”
手总归是未落下。
是舍不得吧。
亭月望着袅袅轻烟入神。
他自出现在这里,遇到过一些人,也见过一些事,但这两个人是很奇怪的,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们……
亭月绞尽脑汁想,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