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比修道难多了。
他也想自己打地铺,但雁九江那个倔孩子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多半他要睡地铺。
那小徒弟呢?小徒弟怕他得很,更不会主动提出和他睡。
那小徒弟怎么睡?
硬拉着和自己睡?
长舒了一口气,无缺走进房间,看着打好的地铺和乖乖坐一起的俩徒弟,笑着说:“床铺好了?”
“好了,”雁九江回他,“师尊睡床,我和小师弟睡地上。”
无缺多看了谢芜村一眼,又对上雁九江的眼睛,那意思好像再说:他能同意?
雁九江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无缺多看了谢芜村几眼,似乎在确认什么。可谢芜村已经乖乖钻到被窝里,丝毫没有不乐意的样子。
无缺和衣而卧,顺手灭了蜡烛。
黑暗中,潮水不懈地拍打木板,发出哗啦的响声。
谢芜村仿佛被人点了穴,不能移动分毫。平缓的呼吸声中,记忆停留在了那盏未灭的烛火上。
光晕在无限扩大,再扩大……
然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师兄在他背后下手的时候有没有笑?
仅仅是因为不让我和师尊睡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谢芜村仿佛被盆冷水浇透,全身都冷了。
如果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小事情,师兄都要对他下手……
呼吸频率缓下来,又急促吸了两口气,谢芜村已经心乱如麻。
印象中,师兄是笑脸的代名词,基本上谢芜村看到的都是和蔼可亲,很好说话的师兄,他从来没有深刻去想这些笑脸背后所代表的真正意义。
是喜欢,放纵,还是看笑话?
他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谢芜村心底那点倚仗被挖空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分崩离析。
一双手覆上了谢芜村瞪大的双眼。
“你好像很害怕呀,”雁九江说,“放心,还没到时候。”
谢芜村看不到雁九江的脸,但凭想象他也知道现在这双眼睛里有什么。
“小师弟,快点去……”
大脑伸出传来一丝刺痛,谢芜村皱着眉忍耐着,他很想听清楚雁九江说了什么。
“忘了,把一切都忘了……”
脑中绷着的那根线就那么断了。
谢芜村睡得并不踏实,这艘船晃动的太厉害,他又懒得动,思绪也随着船身晃动,怎么也睡不熟。
忽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唤:“谢芜村。”
声音在谢芜村脑海无限播放,时大时小。谢芜村被吵得烦了,回了一句:“有事吗?”
“谢芜村,起来了。”
窗帘被人猛地一拉,阳光顿时落在谢芜村眸间,他翻了个身。
可光点丝毫没有遮住的迹象,反而更明亮了。
他听到自己说:“知道了。”
睁开惺忪的眼睛,谢芜村吓了一跳。
他穿着一身看上去就很昂贵的西装,正在扣袖扣。
接着有个人在给他系领结。
柔软的手指摩擦着颈间皮肤,痒痒的。
“别闹,”他听见自己说,“今天我晚点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声音干巴巴的,“我只等到十点。”
谢芜村看着自己把手伸到对方鼻翼间拧了两下,说:“你敢,等我回来。”
那张脸是什么样子的?
站在甲板吹风的谢芜村愣是没想起来,就连声音都开始迷糊了。
忘记最重要的细节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只记得一点细节的感觉更不好受。
“小师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在这儿站好久了。”雁九江站在他旁边问。
“没事师兄,快要到烟溪了吧?”谢芜村看雁九江有点别扭。
“快到了,”雁九江望着江水里浮动的晨光,“小师弟,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我给你讲讲这次烟溪发生的动乱吧,省的你又去烦师尊。”
谢芜村笑着点点头,“麻烦师兄了。”
“不久前,师尊收到了一封信,说烟溪出乱子了。”
那是一封素笺,信纸上还有一朵开得正好的莲。
信上无非是些问候的客套话,没个重点,烟溪与不若山相交甚少,无缺并不信尾句写的“余言面叙”。
可季烟行也传书一封,约他烟溪一叙。
季烟行与他半辈子没往来了,不是大事,估计这人也想不到他。
烟溪关着位麻烦的修士这他早有耳闻,若是出事,多半和这位……神秘的修士有关系了。
可无缺想不通,这么多人守在烟溪,还奈何不了这位修士吗?
“这件事情说重要也不重要,小师弟你只要安分守在一边就是了,师尊用不上你,只是带你见见世面。”雁九江又说,“况且现下什么情况师尊也说不清楚,你可不要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