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脆弱的身体开始颤抖,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却仍没有看主神一眼。
“闹脾气了,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儿,”主神略一思量,“不若我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会有人照顾你长大,你看如何?”
男孩拿手背擦干净眼泪,跪着挪到主神旁边,不停地磕头。
声音听上去实在烦人。
主神将手挡在男孩额头处,皱着眉问:“干什么?”
主神很明显不高兴了。
“不愿意?”主神放开手,看着他他打死不开口更加生气,“说话。”
“啊啊啊……”
一连串迷糊的“啊”抑扬顿挫,表达出来的丰富情绪主神很遗憾地不能破译。
“停,”主神觉得问题十分棘手,“好吧。”
男孩瞪大眼,他急切地想表达什么,却被人堵住了口,无法发泄,脸憋得通红,眼见着又要哭了。
主神遮住男孩的眼睛,手心传来一阵湿润。
“没关系,不要难过。”
主神透过男孩望向那一段艰难的时光,那段不被理解的时光。
或许他太过心急。
男孩好容易止住了哭泣,他默默蹲在主神脚边,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噎,看模样更可怜了。
主神将他抱回了教堂。
剪去他杂乱的长发,将他好好收拾一番后,男孩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袖和背带裤,背带裤上印着可爱的小熊logo。
这与他严肃的表情十分不符。
可主神觉得这样的小人儿十分可爱。
他把男孩带到后花园里,对着忙碌的教父说:“教父大人,我捡了个孩子,你给取个名儿吧。”
教父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随意瞥了一眼那个孩子,说:“神,不要胡闹。”
“我哪有胡闹,”主神抽过教父面前的几张纸,“那孩子多适合做主神,你不觉得吗?”
男孩局促地站在花丛中,是走近一点也不敢,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可怜兮兮望向主神。
“你没开玩笑吗,神?”教父露出震惊的表情,“就他?”
似乎教父也体会到了自己话里带刺,对主神过于不尊重,忙挽回一句:“虽说他能够不死不灭,但如何也比不上主神您,还请神不要妄自菲薄。”
“那教父认为主神该是什么样子?”主神兴趣渐起,“我生而为神,不懂神的道理,还请教父大人赐教。”
“神就是主神。”
教父无比虔诚地握着胸前的十字架祈祷。
无趣,主神觉得十分无趣。他走到男孩身边,蹲下身抖落男孩肩上被风吹落的树叶,说:“你能赐予我生机吗?”
男孩并不懂主神在说什么,他只觉得主神的眼睛太过专注,他有点紧张了“嗯”了一声。
“原来还会说嗯呀,”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主神心情好点了,“我叫你亦辞好吗?”
“亦辞。”
“亦辞。”
“……”
主神念了一下午的“亦辞”。
晚饭过后,主神将亦辞带到后花园边纳凉,一起坐在铁质秋千上看日落。
“亦辞?”
“嗯。”
经过一个下午的训练,亦辞已经学会主神在叫亦辞时回答“嗯”字了,无论多少遍。
夏天的晚风永远是凉爽的,金灿灿的晚霞抹在天边,秋千一下一下晃着。
暮光暖暖的,不比午间的热,就连连花海都是温柔的,舍不得碰。在一片花海中,亦辞选了一朵最小的玫瑰送给主神,要别在主神耳后。
就在花枝碰到主神发丝的那一瞬,一股奇香涌入鼻翼,紧接着他发现主神半边脸都在燃烧。
很快,火焰就像夕阳一样,带着无可挽回的悲伤坠入地平线般,带着主神消失了。
秋千还在晃啊晃,吱吖作响。
亦辞握紧了手中的玫瑰四处望了眼,目光停留在小径尽头。
半人高的灌木丛长得茂盛,教父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即使在这样暖洋洋的氛围下仍让亦辞有了寒冬的冷意。
在教父的注视下,亦辞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乱跑,他怕找不到回来的路。
“小鬼,不自量力。”教父对他说。
“别吓小孩儿,”主神坐在秋千上悠闲地荡,“教父大人是有新发现了?”
教父不理亦辞,走到秋千边对主神说:“神,喜欢猫咪吗?”
教父手中悬浮着一个旋转的菱形青色立方体,底部的水滴正源源不断地滑落。
主神并不回答教父的问题,反而笑着去问亦辞:“喜欢猫咪吗?”
“嗯。”亦辞想也不想地说。
教父并不喜欢主神笑起来的样子,这与所筑造的神像不符:“神,请您将空间暴动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是信徒对您的信仰,是您的责任,希望我神铭记,您是为信徒而生的。”
“我知道,我很清楚,教父大人,”主神笑着回复,“那你呢教父大人,你信仰我吗?”
在教父反驳的前一刻主神颇有自知之明的扶着下巴替他说了:“你不信仰任何人,你信仰伟大的神,这样枯燥乏味的回答我听腻了,教父。”
“所以这样的话不要再说第二遍,明白吗?”
聒噪的蝉鸣,燥热的日光是夏天的标配。透过梧桐叶落入窗的阳光正好,斑驳的光影随风在课桌上浮动。
主神恹恹地趴在课桌上,头撑在手臂上百无聊赖地在演草纸上写写画画。
十年了,他已经陪着亦辞上了十年学了。
看着一旁坐得端端正正听课的亦辞,主神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亦辞分了余光给主神,他抽出自己的演草纸,刷刷刷写了字递给主神。
纸条内容如下——
嗯?
怎么了?
饿了吗?
主神微不可察地笑了,也回了纸条给亦辞。
嗯。
不怎么。
饿了。
主神看着皱起眉头的亦辞,忍不住想知道这小孩现在在想什么。
很快又有纸条传过来——
忍忍吧。
主人似乎纠结了许久才写了这么三个字,主神也回他——
不能忍。
讲台上老师讲的什么他也不关心,在随意画了一只吐舌头的猫咪表情后他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肘。
主神抬眸往亦辞方向看过去,亦辞似乎对他笑了下。
皱起眉头的瞬间,他感到热量离腰腹的方向越来越近,下意识的,他握住了罪魁祸首的那双手。
并没使什么力,手心中的拳头还可以活动,把偷偷藏起来的糖果递到主神手里。
放学铃声慢悠悠响起来,主神嘴里的糖果味道仍旧不散,他伸了个懒腰,也不收拾书本,对亦辞说:“走吧。”
亦辞可是个勤奋努力的好学生,他三下两下把作业装包里,“嗯”了声跟上主神的步伐。
“不是饿了吗?”亦辞指了指食堂的方向,“不去食堂吃午饭吗?”
主神摇摇头,说:“十年了,亦辞,你知道我这十年怎么过得吗?”
正值午饭时间,这条路上人来人往都是抢饭的学生,为了自家神不被人流抢走,亦辞暂且不管这十年如何过得,他扯着主神的校服袖子把人往路边带,说:“神,这十年过得不好吗?”
亦辞目光炯炯,直视主神:“和我一起的这十年不好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察觉到亦辞话里的小情绪,主神摸了摸小屁孩儿杂乱的头发,“只是很奇怪,十年了,一个□□的空间竟然如此和谐,和普通的人世间没什么区别,这一点都不合理。”
他当初之所以带亦辞进这个空间,就是看上了这个空间的师资力量,抱着望子成龙(?)的心态把亦辞送到这个空间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