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这儿啊。”
在寒风中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男孩看不清人,但这个声音真的很好听,他费力去找寻声音的来源,一大团阴影笼罩在眼前,男孩伸出手去抓,去够。
“可怜的孩子,你是迷路了吗?”
宽大的手掌一点点扩大,最后遮住了男孩所有的视线,男孩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好小一只,”把小男孩搂在怀里的主神大人笑着说,“不知道被人遗忘多久了,怪可怜的。”
他在一个遥不可及的冬日醒来。
清晨的光太微弱,没有任何温度可以抵抗这样寒冷的冬日。
推开门,凌冽的风灌入领口,他忽而呆了。
厚厚一层雪铺满地面,只余零星几点枯朽残枝在这个难熬的冬日苦苦挣扎。
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熬过冬日。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见到这样明媚的天气是什么时候了,在过去数不清的黑暗日子里早已习惯虚无的他愣愣望着面前的一切,惊讶地说不出话。
可能也忘了怎样说话。
主神坐在落雪的亭中烹茶。
热气袅袅打旋儿,渐渐隐入空中不见了。
男孩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微张的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的样子呆萌呆萌的。
“过来暖暖。”
主神伸手招呼他过来。
男孩不为所动。
主神只好浅浅笑一声,亲自走到男孩身边,把僵硬的孩子牵到火炉边坐着,取下一旁的氅衣为他披好,方才入座。
火炉上的茶水咕噜咕噜冒泡,氤氲的热气熏红了男孩的眼。
主神当作没看见,把一早煨好的白粥放在男孩面前,兀自看书去了。
他不怎么擅长安慰人。
好在男孩不在哭了,胡乱抹了泪,一碗白粥很快就见了底。
“还要吗?”主神贴心地还想为男孩盛饭。
男孩摇摇头,把碗放在桌上,盯着主神不说话。
寒风呼啦啦吹过,亭子里却不见冷,主神索性就放任他瞧去了。
这一日,主神未挪动半分,男孩也未动半分。
隐没在云层后的寒星都露了面,男孩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主神,丝毫没有要起身的迹象。
“去睡吧。”
男孩似听话的木偶般起身,老老实实歇息去了。
主神收了书,叹息一声,心念转了百回也想不出个解决法子来。
这般难缠的人儿可不好哄,主神只手撑在还留有余温的石桌上郁闷地想。
若是普通人就好了,有时间线可以追溯前尘,就是要度化也简单得多。
可这个孩子没有任何代表生命的时间线。
他就和这个世界一样一无所有。
既无生死,也无变故,生命寂静如一潭死水,按理讲这样的……怪物该不存在的。
主神拧眉不解。
他从未创造过这样一个世界来折磨人,可这个人确确实实就属于他。
他身上有我的印记。
这样的变故主神从未遇到过,他只能胡乱猜测,或许这个世界已经破碎了,才留下了这么个怨念。
归根结底还要他来解决。
可到底如何解决?
男孩并无任何攻击属性,也不似恶鬼般带有极深的怨念,暴力泯灭是最沉重的解决办法,他不想用。
只是奇怪了点,他没有错。
这么想主神才高兴了点。
第二日男孩醒来时,仍旧第一时间赶到主神身边坐着,一言不发。
主神在这儿枯坐了一宿也没什么倦态,男孩睡了一夜反倒更憔悴了,眼瞅着都蔫吧了。
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
“过来。”
主神放轻了声音唤他,生怕不小心人就给吼没了。
男孩撑起耷拉的眼皮往主神身上看了一眼,还是没动。
一点不让人省心,主神只得开口说:“别怕,过来我看看。”
男孩表情都没动一下,认死理了不听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打算服软,气氛就这样僵持着,直到——
主神消失在他面前。
那一刻说不清楚的慌乱占满了男孩的心,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却因为太过虚弱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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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什么事,教父大人?”
主神端坐其上,宽大的梨木桌上只摆着几张羊皮纸,一瓶墨水,和一只纯白的羽毛笔。
身后有面五彩斑斓的玻璃窗,折射的光落在披散的发上,诱人晕眩。
他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冷眼望着站在桌前的,穿带整齐且繁复的教父。
教父将准备好的档案递给主神,说:“有人正试图打破神建立的秩序,希望您能惩罚他。”
档案内装的是一份人物资料。
【生成者:撒旦
属性:无差别破坏者
来历:不明
攻击方式:不明
异化:100%】
“无差别影响……”主神陷入思考之中,顿了顿才说,“找到撒旦下落了吗?”
教父面露难色:“属下无能。”
“让欧文伯爵帮你,他知道该怎么做。”
”神,”教父有点为难,“欧文消声灭迹很多年了。”
“教父大人,需要没收欧文伯爵的护身衣吗?”主神坐正了,脸色不太好,“夏天到了,欧文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是,属下明白了。”教父连忙应下。
“下去吧。”
”可是,”教父一脸我还有话要说的样子,“神……”
主神直直看着教父的眼睛,被这样一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盯着并不是件好事情。
教父将话咽了,俯身告退。
阳光是如此耀眼,教父身前佩戴的十字架闪着金色的光,他面色低沉地穿过人群,消失在了街角。
主神在教堂逗留了会儿,还是回到了那个虚无的世界。
男孩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身体僵硬,不知道待了多久。
主神仍坐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