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寂静的新年雪夜,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烟火炸裂,凌菲面前模糊的玻璃窗上隐约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不爱笑,只是低着头看她,用冰冷又难过声音回应凌菲的告白:“对不起,我这个人你清楚,冷漠不通情理,脾气差,不适合你。”
被拒绝的如此清楚,凌菲一时说不出话。在最初悸动地勇敢后,热气随着呼吸一点点的消散,凌菲迷茫地点点头,她边往后退边说:“我明白了。”
手腕却被他抓住,挣脱不得。正当她思考他这个举动的意思时,他竟然笑了。
“但我还有句话想告诉你,关于柠檬岛。”
天气越来越冷,蜷缩在沙发上的凌菲移动到玻璃面前,仔细打量着玻璃上陌生而熟悉的脸。
红色的长卷发舒适地搭在肩头,眼眸在灰暗的环境里更加无神,只有耳侧的银环闪着微弱的光。
那是家里唯一亮着的电视机发出的光。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不出意外是在外工作的丈夫打来的。
22:16。
这个时间打电话回来无非就是因为酒局/饭局/加班工作/朋友小聚等原因不能回家。
接通电话后,他醉醺醺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喂——怎么不接电话?”
“陈诺,又不回家是吧。”
凌菲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是早有预料,或者说难得追究:“这次要出外勤几天?”
“呵,你也不想见到我是不是,我就不该打给你,挂了。”
嘟。
“……”
凌菲忽略他语气里嘲讽,关掉电视机麻木地走进房门,一股子倒在床上,手里紧紧握着黑屏的手机。
她和陈诺刚结婚一年。
原本两人就打算相敬如宾,不为爱情,只为生活而在一起的普通人。
没办法,家里催婚压力大,已经25的凌菲刚好遇到合适的,她瞧陈诺人老实有礼,又试着生活了一个月,两人都看上眼才决定结的婚。
可刚结婚不久,陈诺就像变了个人,家不爱回,也不爱理凌菲,每天夜不归宿,持续一个月后凌菲也知道他后悔了,她主动提出离婚,却次次被拒。终于,陈诺发了次大火,没打她,却也半年没个消息了。
躺在床上,凌菲手机突然出现一条信息。
【xx银行您尾号123账户跨行转账183000.00元,有疑电询17698】
突如其来的转账令凌菲困惑,她登陆手机银行软件查询转账记录,却发现没有任何痕迹。
陈诺会不定时往她账户转账,却从来没有这么大金额过。
她赶紧拨打17698确认。
电话根本打不通。
这个时候凌菲鬼使神差拨通了陈诺的电话。
漫长的提示音后,陈诺气呼呼地接了电话:“干什么!”
“你有给我的账户转过账吗?”
“没钱用了?”陈诺鼓囊地喝了口酒,啧了声,“明天打,今天没空。”
“不是,”凌菲看了眼屏幕的时间,“有个匿名转账,我这边看不到转账人。”
“转了多少?”
声音里是玻璃杯磕在桌上的声音。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凌菲才注意到陈诺背景音乐播放的烂大街神曲和人群的哄闹声,相比之下,凌菲这边就孤寂而冷清不少:“一百八十三万。”
“……”
陈诺不说话,凌菲却听到了他清晰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陈诺没动静,凌菲也就没挂,她耐心地等待着,说道:“现在银行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可我还是有点担心,要不我报警试试?”
“不行,“那边陈诺应该站起来了,正在慌乱地走动,“你在家不要乱走,锁好门窗,我马上回来——”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陈诺格外嘱咐道:“凌菲,不要挂电话,去卧室待一会儿,不要怕。”
床头的暖黄色灯落在凌菲侧脸上,有一种温柔的美。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害怕还是没有的,凌菲甚至还能和陈诺开玩笑:“ 怎么这么紧张,是怕我携款而逃去找别的小白脸吗?”
“是啊,”陈诺打开车门,长腿一迈,紧接着汽车的轰鸣声传来,他焦急地转着方向盘,从前忍着的话现在脱口而出,“你千万不要靠近一切包含镜面的东西,不要相信你听到的任何声音,看到什么也不要害怕,凌菲……”
或许是陈诺语气不对,凌菲也正经不少,她说:“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会解决的,你相信我,我会解决的。”
“哈哈哈哈,”电话里凌菲低笑着,在平静的夜里莫名诡异,“电话黑屏了。”
“什么!”
陈诺胆战心惊。
此刻,借着昏黄的光,凌菲扭曲的脸映在屏幕上,眼睛和嘴角保持着弯弯的弧度,眼睛却没有光,木木地看着屏幕开口:“我看到了。”
“凌菲!”
十五分钟后,跑回家的陈诺顾不上匀口气,直奔卧室而去。
空无一人。
唯有红色的屏幕亮着,显示出枯枝般凌乱的黑色字迹。
【信息载入成功……】
呼吸好像在那一刻停止,陈诺加速奔跑着,穿着西装的他曲着手臂撞碎玻璃,随后毫无留恋的越窗而下。
破碎的玻璃划破一道流光,在墨色夜空里模糊闪着,成为凌菲眼里朦胧的光。
陈诺撕心裂肺的声音仍在耳畔徘徊,她闭上酸涩的眼睛,这才听到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凌菲还没起呢,”客厅里传来母亲特意降低的声音,“你先吃,我把剩下的菜温着,她醒了再吃。”
“哎,”听得出是敦厚的父亲开口说话,“昨天酒局上我和实验中学的领导说好了,下周一凌菲就能去实验中学读书,这事儿你和凌菲说,免得她脾气犟,我说什么都不听。”
“孩子哪有不听父母话的,”母亲安慰着父亲,“你就是不愿意和孩子沟通,什么事都说的和命令一样,孩子也长大了,有点抵触情绪是正常的。”
“我累啊,”父亲不满的吞了口一整个鸡蛋,话语模糊不清,“行,上班去了。”
随后传来一声关门声,凌菲听到母亲叮叮当当收拾碗筷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她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挪到镜子前——
乌黑的头发乱糟糟散在肩头,宽松睡衣挂在瘦弱苍白的身体上,凌菲难以置信看着镜子里醒目的黑眼圈惊呼一声:“什么鬼!”
门外的母亲听到凌菲的惊呼,敲着她的房门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没事。”凌菲惊慌地朝门外望去。
门外的母亲似乎疑惑的“咦”了声:“凌菲,你在家里养猫吗?”
说着,母亲径直打开房门进来,叫着凌菲的名字。
随后母亲像是看不见梳妆镜前的凌菲一样,走到床边去看那个和凌菲一模一样的“凌菲”。
那个凌菲“啊”的一声,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对母亲发火:“干什么啊,都说了我不吃你听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