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冬璃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叫薛怀瑾的少年。他性情孤傲、倔强,嘴毒,心也冷。
自刺杀南疆首领后,妖王商羿控制住了南疆整座要害。他还在城中留下部署,牵制所残余的皇族势力。
民间瘟疫四伏,饿殍遍野,险僻的南疆仅剩下几方净土。
世人无法想象妖族的野心。商羿竟开始觊觎凤城的君主帝位,几年前,狼族兵已经连横南疆的苗族军,逐步将魔爪伸向了凤城 !
怀瑾从城里请来的看病先生,上前摸了摸冬璃的脉象,不可思议地称:“姑娘你伤及筋骨,内脏本应开裂,居然只用一个晚上,伤口就自行愈合了。姑娘,你莫不是先前服用过什么仙丹妙药 ? 那药定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
探病大夫的话使冬璃想起以前喝的降生池。
“世间居然有这种池水,能洗涤人五脏六腑里的瘀血。真是太神奇了! ”那大夫说罢就收拾诊箱离开,什么药没给开,还白拿了冬璃许多银钱。
冬璃在星堙宫娇生惯养着,十几年,身体素质却好得出奇。简单服用一味健血散,贴了几盒金疮药,精神便日渐复原。
不知不觉,乡下的生活已经过去多半个月。
薛怀瑾站在江边,披着一笠蓑衣。冬璃撑着伞追了上来。
江上细雨朦胧,烟波浩渺的渡口处,是正在垂钓的少年。
冬璃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重复挂饵、回杆的动作。周而复始,棉麻渔网鼓鼓囊囊,灌满了奇形怪状的小鱼小虾。
冬璃握着网袋,旋即又将它放下:“好沉。”凭她的力气根本提不动沉重的渔网。
薛怀瑾瞥了一眼少女,满眼轻蔑之意。
大江波翻浪涌,肉眼可见的花尾鳜鱼在临堤浅水处回旋,白鳍豚从深邃掀起一层涛雾,那团江雾是白色朝雾,裹挟破碎的水花凝合而成的。白鳍豚额顶的呼吸孔隆起,喷出一道水柱冉冉而升,像一柄闪耀银辉携伴霞霓的飞镰。
“咯咯咯咯咯————”哗然的鲸鸣涌向耳膜,鲸鸣声从少女“嘤嘤”的哀哭声,转而低沉高亢如天堑崩裂的轰响。一群白翅飞鱼随白鳍豚潜游,它们藏进翻涌的白波缀行甚远。随后那群水中仙子,从水里腾跃而出,“哗————”陡然巨响,掀起一湾晴天潋滟。
薛怀瑾站起身,侧目,拿出随身装备。他手中所持之物酷似一把漆黑伞柄,冬璃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薛怀瑾食指划开缠绕于“无骨伞”上的白布,那柄伞俨然是一把暗鸦之色的唐璜刀,刀体尚无宝石镶嵌,却闪烁着如黑曜石一般的冥冥光晕。
他握着刀柄,掬一掌江水,执来一块素帕,神情专注地拭着刀身的尘迹。
冬璃靠拢过来,脸上掩饰不住欣赏的神态,问他:“这刀叫什么名字呀? 真好看。”
怀瑾手上清洗的动作仍在继续,尚未理睬她。冬璃没有介意,眸光熠熠。她欣喜地说:“我有一把叫栖雾的剑,跟这个长得差不多。”
“栖雾 ?”怀瑾眉峰微挑。
他看着冬璃说道:“你怎么能将刀剑相提并论。”
“你也懂剑 ?”冬璃问他。
“自然,”薛怀瑾幽幽说道,“这把唐璜刀自我祖上世代相传,阿爹在世,用它劈过柴狩过猎,我则用它在南疆斩除妖邪。我手里还有一把重剑,名曰斩月。我从小自学练剑,略通剑法十八道。”
雨势骤然转急,江风大作。冬璃手中的油纸伞六根伞骨唰一下被风折断,豆大的雨点落在她头上,不一会儿全身便湿透,薛怀瑾也没有幸免。
“雨大,我们先去岸头山洞避避。”薛怀瑾拎着鱼网,拉住少女的胳膊,在她错愕的目光下,跑了起来。
两个人跑到山洞中,薛怀瑾脱去淋湿的上衣,将湿衣丢在火堆旁炙烤。冬璃看着半裸的少年,慌忙用手捂住双眼:“你、你、你,你在干嘛啊 ?”
“我不想生病... ...”怀瑾将长刀架在两寸石峭间。他拿出一条大而肥美的鳜鱼,取下开封的唐璜刀,将鳜鱼尾鳍至鱼嘴刺穿。
冬璃闻到一阵烧炭的烟熏味儿和腥香之气。她向薛怀瑾望过去,他竟架着刀往火上炙烤,他在弄一条烤鱼。她向他扑过来,说道:“你怎么能拿祖传的战刀烧烤呢 ! ”
真是玷污了一把好刀 !
在冬璃心中,刀和剑一样,是极圣神的东西,她从小就仰慕手持神剑,骁勇无比的战神,他们在沙场征战四方,立下赫赫功勋。
“我怎么用它是我的事。”言外之意,冬璃管不着。薛怀瑾转过身,仍然神色未变,翻转着手里做烧烤的刀。
鱼皮喷香滋滋作响,烤鱼做好。
“你吃麽。”薛怀瑾将烤鱼送到少女嘴边,想让她先咬一口,尝尝味道如何。
“我、我从小不喜欢吃鱼,你吃吧。”冬璃连连摆手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