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怀瑾面色阴沉下来。
他低沉着嗓音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吃不惯我们小村的这些寻常吃食。”
冬璃揣摩他话里隐含的讥讽意味,一时间不敢吭声。莫名被一个陌生人误会成这样,她心底有一丝难过。
良久,终于缓慢地说:“阿瑾,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有的人就是打小不喜欢吃鱼。你有你喜欢的、我也有我喜欢的。”
“是嘛? 真是矫情。”怀瑾冷哼道。
“薛怀瑾 !”少女终于忍无可忍,冲着他喊了一声。
冬璃突然觉得跟这个蛮不讲理的人沟通,简直是白白浪费掉好心情。她接连几句被这人刺耳的话呛到,眼眶中泪波打着转儿。
“我不想再跟你呆在一块。”她跺着脚,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走出山洞,冲进雨里往家的方向跑去。
薛怀瑾一只手悬在空气中滞留了一会儿,不声不响地缩了回去,他只抓住少女的一片衣角。他唇微启,似乎想冲她的背影解释些什么。一句话刚想喊出去,声音却又哽在喉里。如同卡了一块尖锐的鱼刺。
低下头,独自吃完手上的鱼。他静静地擦拭唐璜刀上的残血。用原先的白布将漆黑的刀体重新缠好,收回箱中。
雨停了。
“今日收获不少。”少年拎着满满的一网鱼袋走回家的方向。
狭小的茅屋内,冬璃正坐在床榻上用一块干净的布匹揉搓着潮湿的短发。怀瑾将鱼网打结,随手扔在地上。
“娘————”他打开窗,向屋后喊了一声。大娘在整理后院的篱笆,几处泥墙被大雨冲刷坏了,她正拿一块小铲整修菜圃边缘。
“欸噫。”老妪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泥铲,走进屋内。
“你看我今天,打到了不少鱼。”薛怀瑾微笑着说。
“阿瑾真了不起。”老妪慈眉善目地夸奖道。
冬璃心里憋闷,她从前在师父面前练掌法,也好想听到一句话。
“璃儿真了不起”。
可惜一次也没有。义父不喜欢把鼓励的话挂在嘴边。
冬璃擦干净头上的雨水。跑进屋子杂物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薛怀瑾与老妪坐到了饭桌上。“你还在那里等什么,过来吃饭了。”少年冲着少女喊了一声。
冬璃低着头沉闷地坐过来,她将薛怀瑾身边的凳子端到桌子另一面,镇定地坐到二人对面。
“她一定是故意的。”薛怀瑾想着。
饭桌的氛围很是低沉,平日话题总是由冬璃打开,她就像一个小话匣一样,喜欢在餐桌上侃侃而谈。
老妪看出了端倪:“怎么啦? 今天阿瑾又惹小璃不开心了吗? ”她问儿子道。
“女孩子真难伺候,动不动就闹脾气。”薛怀瑾小声地说,他不想让冬璃听见自己的话,只是特意说给老妪听。
“阿瑾,你也到了该娶媳妇儿的年纪了。总要学会迁就人的。”老人劝他。
“我... ...”怀瑾犹豫。
怀瑾脑海浮现幼年玩伴的面容,儿时,他们一起玩笑欢闹,一起习武成长。那姑娘明眸皓齿,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与那女孩有几分相似。走进绿意旖旎的烟柳丛,他听见她喜悦的声音响起:“瑾哥哥,找到我,我就嫁给你。”
“不许睁开眼睛哦。要等我数到十。。。一、二、三......”她脚步轻盈躲在一处柳树后,像一只灵活的小猫咪。
美好的回忆戛然而止。怀瑾想起了她在狼群利爪下垂死挣扎,满脸血污的模样,他呼吸急促,涌出的心血被某种力量搅动。仿佛当年死在狼牙下的人,是现在的他。
等怀瑾思绪镇定下来。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找个时间跟她赔礼道歉吧。”说完,薛怀瑾继续埋下头,用着碗里的吃食。
冬璃先吃完饭,排成一个大字倒在床上睡着了,几乎是一刻钟不到睡着的。她身上的被子滑在地上。怀瑾吃完后在饭桌上与老妪谈了一会家常。走过来,看见冬璃盖在脚上的被子,感慨...这姑娘睡姿委实豪放。
他沉默着提起地上半截床被,轻轻替她盖在了身上。随后,他靠在榻边,也半窝着身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