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方才由于谢抒在厨房生火不善,火星子从灶台底下不慎飞溅到了柴火堆上。
奈何他专注于将灶台底下的火烧旺,柴火堆也不在他当时视线可及范围之内,因此直到感觉背后燥热起来,回头一看,才恍然发现后面已是一小片火海!
好在厨房本不算大,水缸里蓄水也充足,谢抒迅速灭了火,屋里变得浓烟滚滚,从外看去颇为骇人。
十余个精神好的小孩听见动静后就在院子里闹起来了,林文林润也在其中。他俩看见出来避烟、手中瓢勺还在滴水的谢抒,认为定是他“捣蛋”烧了厨房,于是叉腰冲谢抒大喊道:“又是你!”
“他把厨房烧了!”
“厨房没了,我们怎么吃饭啊?”
林文林润两个小男孩一带头,这帮小人儿纷纷叫嚷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生生把谢抒编排成了害他们饿肚子的大坏蛋。
谢抒被灰烟糊了一脸,手中握着瓢勺,心头一边喊着抱歉一边还挂念灶上煮着的“元宵”。他如此这般站在厨房外面,面对一群龇牙咧嘴的幼童,逃走也不是回嘴也不是,模样很是窘迫。虽然逃在浓烟之外,却好像比身处烟瘴之中更加难以呼吸。
本在另一个院子查看所剩白芍体量的齐琪和琳君笑很快便闻风赶来。
“大胆!无知小儿竟敢——”
“咳咳!”谢抒猛咳两声,示意齐琪慎言。
“……竟敢在本官面前如此喧哗!”
齐琪快步走到谢抒面前,连忙用自己的干净袖子帮他擦拭脸上的灰。小孩子们都有些害怕穿官服的人,被“官老爷”呵斥后,气焰一下就没了,场面瞬间安静了许多。
琳君笑两边看看,很容易便明白了情况。她走进烟气缭绕的厨房,看见锅里浑白的水中漂浮着一群——难以描述的白色块状物,更离谱的是灶台下面塞的柴火几乎全都是还没劈开的粗枝,此刻真正燃烧起来的仅仅只有少量细瘦的柴,火势渺小,连水都烧不开。
六岁小孩都比这人懂得生火做饭!金陵公子哥儿果真只会使使嘴皮子了,做点什么其他的都是祸害。
她一脸无奈地出来,问谢抒道:“谢公子,你那锅里煮的是什么东西啊?”
“元、元宵啊!”谢抒窘得口齿都不利索了。好家伙,这会儿连嘴皮子也废了。
琳君笑闻言感到难以置信,愣了两秒,忽然大笑。
“我瞧着面都没活匀呢,还当是什么金陵城的新鲜吃法!”
谢抒转身隔着漫漫苍烟看向锅中他奋斗的成果,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已是满脸悲痛之意。
更悲痛的是,他看见慕容清正朝他走来。
有乖孩子给慕容清报告说是同她一起来的小谢哥哥烧了厨房,听得她一惊,赶忙和衣穿鞋就过来了。叶赏心随她一起。
看着这一片混乱和处在混乱中心的谢抒,慕容清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感到不可思议。做个小小元宵竟能搞得如此鸡飞狗跳,谢公子真是个人才……
“谢之皙,你没事吧?”她面带同情地问道。
“我没事,只是我做的元宵好像……失败了。对不起,慕容姑娘。”他低声道。
慕容清抬头看着他狼狈又诚恳的样子,忽然莫名觉得有些滑稽。她忍住不合时宜的笑意,挥挥手爽快道:“没事儿,我现在忽然又不那么想吃了。改日我们再一起去迎春楼吃饭吧,那儿的烧白可真是一绝呀。”
见她不恼也不怨,反而有些活泼,谢抒如蒙大赦,感觉自己的罪过好像轻了不少。他抿着嘴含蓄地点了点头,眉眼间透露出宜人的温顺。
眼见日上中天,绿油油的银杏树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蝉声。一场厨房闹剧,幸好并未造成严重后果。孩子们早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郑常和王淑云领着谢抒、齐琪把一片狼藉的厨房收拾好,又去近山里拾掇了些柴火储备。琳君笑则去外面村民家里暂借了灶台,以不耽误准备午饭。
山村的村民们都很乐意亲近琳君笑,自从她来了以后,以雷电之势端了附近山贼的老巢;秋天来收粮食赋税的官员见了她,也再不敢压榨这里的人。她不仅是孤儿院六十一个孩子的活菩萨,也是此处百姓的保护神。不记得是从何时、何人开始,这座鹅羽形状的无名野山,由于琳君笑的加入,寒来暑往间,就被唤作了“琳山”。
宣州城,悦心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