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穿过回廊,一袭白衣大氅的人不知何时起便守在院内的凉亭等她,一边等她一边抚着刚刚煮好的茶暖手,手里还抱了件白色的大氅,见她走过来,起身迎向她。
“不嫌冷吗?”他将怀中捂了许久,捂得暖烘烘的大氅从前面围在她身上,于是她小小的一只便被前后厚重的衣服包裹,浑身都暖融融的。
她探出手来笨拙地搂住他的腰,将满身的戒备和疲惫卸下,额上的冷汗津津留下来,“还好。”
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微热的温度自手间传过来,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还没彻底痊愈就跑出去,想去哪等你好了我再陪你吧。”
“……”脑袋有些晕乎,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横了过来,急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事实上被他牢牢抱着,并不会掉下去。
他被她慌乱的样子逗笑,抱着她朝屋内走去。
她正用手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整个人被他轻轻放到床上,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拨下来握住,展开。正摩挲着他带着暖意的手,一晃眼手上却多了只盛了汤药的碗,脸都垮了。
抬眼眼巴巴地看向他,“不想喝。”
“一滴不剩全喝完,”他好以整暇地看她,“喝完才有蜜饯吃。”
她的手哆嗦了一下,汤药洒出来溅到她手上,被烫到一般,蹙起眉再次眼巴巴地看着他,“好烫哦,这碗好沉,我拿不动。”
他沉默着坐到她身侧,接过并不烫甚至有些凉意的碗来自己尝了一口,似乎已经习惯她这样说假话骗他,“明明一点都不烫。”
话是这样说着,还是将药热了一下,一勺一勺细心地喂起她来。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醒来后境界直接提升到了逍遥天境,”她喝着喝着,皱了皱眉,“我能醒过来只是因为我意志太坚强了?师傅之前确实总说我心智坚定。”
说到最后一句,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虽然我确实心智坚定。”
“你在担心你能醒来并非偶然吗?别想打岔逃避喝药,”无心执着地将药送到她嘴边,看着她瞪了他一眼,把药喝下,“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其实对我来说,抛开什么阴谋诡计,你能醒来就是好事。”
就如他当时所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天外天的几位魂使,长老,魂官魄官,我已经见得差不多了,只剩三十二宗门门主,”他动了动手中汤勺,“那我就看看这些人,哪些是想像当年一样借机挑起和北离的战乱满足自己野心的,哪些是想复国。”
只要他有彻底掌握天外天权柄的趋势,暗处那些人就会愈发心急,等得了一个十二年是够沉得住气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耐心再等十几年。
有的是时间陪他们慢慢玩,等不及的是他们。
“我听师傅讲过这些,”唐歆儿握了握他的手,“天外天的首座最初是北阙皇帝,北阙被北离镇西侯百里洛陈和将军叶羽带兵灭国,叶将军并没有对北阙的人赶尽杀绝,北阙余下的百姓和贵族便逃到了这里,联合原本就在这里的土著统称天外天。”
这百里洛陈就是百里东君的爷爷,而这叶羽,自然是叶鼎之的父亲,也就是无心的爷爷…真是世事难料。
这就是为什么她言辞间对叶羽很尊敬。
无心的爷爷叶羽原本也是北阙人,因为党争失败逃到了北离结识当时的太安帝,后来太安帝称帝后他被重用为大将军,他对北离一直很忠心,只因为心软将北阙遗民留了下来被青王上奏扣上谋逆的帽子,含冤被株连九族。
其实他当初是可以起兵的,但他考虑太多了,就像琅琊王一样,到最后还是顾全了天下和百姓。
后来无心的父亲叶鼎之尚且年幼被发配边疆,假死逃脱,入天启找青王复仇时阴差阳错结识了宣妃…宣妃又被抢走了,于是一统天外天发起魔教东征,新仇旧恨一起算。
结果由于立场原因被最好的兄弟百里东君打败,好不容易等来宣妃找他,百里东君也有心让他假死逃脱,叶鼎之深知因为自己死了不少人,只能自刎收场。
“……”她说到一半,默默看了无心一眼:该说不说无心的父亲真是有够惨的,不过是条汉子,无心也挺惨的,唉,无心的爷爷也挺惨的。
“你为什么突然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无心也不知道她想了这么久是在想什么,被她盯得毛骨悚然,朝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唐歆儿用同情的眼神又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但是细想想北阙的余党想复国,站在他们的立场…不知道该怎么说。”
“即便是父亲,”无心叹了口气,“起初他那么痛恨萧氏也只是痛恨而已,并没有打算发起战争。”
“就算是站在北阙的立场,想复国无可厚非,但他们要回去也同样会失去很多为数不多的同族,而且即便真的挑起了和北离的战乱,最后的赢家也绝对不会是北阙。”
“上一辈的恩怨已经过去了,”他笑笑,“世间事两难全,我考虑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任由他们动乱,遭殃最多的还是百姓。”
真正经历过战争的百姓不会希望战争再来第二次,所谓的复国大多是皇室贵胄在谋算而已,他们根本不会把百姓的死活当回事。
“嗯,你果然是这么想的,”唐歆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但是想复国的人还是想复国,他们不服呢?”唐歆儿皱眉思索。
“不服?”无心摊手,“不服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