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传来一阵行马声，最后在离他们十多米的地方停住，顾虞收拢遐思。
“把他们抬下去。”
她好奇地探出一颗头，见领头人一身胡人装束、络腮胡，眼神锐利、一条铁鞭一下下地扣着掌心，神色不耐地吩咐后面的人。
随之被他们拉出来的，显然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们被绳索牵连捆住，脸上没有情绪，眼神空洞到涣散，双脚虽然在动，却更像是一团木偶被牵着走。
当那唯一用来捆缚的绳索被解开，那些女子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瞬间都瘪了下去，像骨肉分离似的脱下了伪装的外衣，眼神却并没有变得灵光，麻木地往四周转了转。
往来寒冰之川的，原是妖类！
“谁？出来。”
以为被发现，顾虞心一慌，像鹌鹑一般将头缩了回来，两只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那处，却发现对方只是将视线往后，从人群里揪出了一个长相素净的女子。
那女子皓腕被捏了一下，用了大劲道甩开，龇牙咧嘴地叫了一通，声音浑厚：“行了，爷爷不愿意陪你们玩了。”
看得出这人不是和他们一道的，他想走，却被那领头大汉抓住。
随即一团白光闪过，那人怀里的传音符滚烫，他面上透着一丝欣喜，抓紧这个空荡，凄厉地喊了一声：“师兄救我！”
玉墟的传音符用昆仑石制成，因而效用不只限于传音，周度从各位师兄弟的扣心阵中传送过来，按理说会被传送到萧言身边，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恰好地……掉到了妖堆中。
虽然他是最不怕妖的，但是这种时候，该求救还得求救，况且师姐他们还在外面看着，兴许没多久也快进来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
顾虞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位男扮女装的人是周度，正想侧头问，萧言却已经率先做了决定道：“跟上他们。”
说完，他已经顺着冰雕的遮掩走到了前面，顾虞只好跟了上去。
领头那人带着众人绕过秘境，在那些冰雕矗立的地方停住。
顾虞以为他们会顺着后面的机关，找到冰宫的入口，还紧张了一瞬。
事实上他们只是在此地停留了一会，反而绕过这处。
冰雕往后几十米路遇峡谷，两侧通行人数不多，两旁的苔藓厚重，一条条攀在其上的蛇吐着信子，遇到妖气就又缩回去。
随着他们深入雪地里面，顾虞竟能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越往里越重，随之而来一股花朵的香气，竟很像那恼人的七花毒。
感觉到一双手扯了自己一下，顾虞往右躲在石壁背后，心跳有点快，她视线往上，扫过萧言的喉结，后者冷笑：“怎么？”
“道友，我们跟着他们是为了？”
顾虞面露疑惑，好似真诚发问，把狗腿的形象衬托到极致。
前面一群人停下，其中有几人席地而坐，周边光芒笼罩，连石壁上的蛇都被逼退几百米。
被捆住的少女挣脱不住，又被捂住嘴，只咿咿呀呀地发出一些难以辨认的音节。
就在顾虞以为萧言会一直保持沉默的时候，他说：“实在不巧，那位被抓住的“女子”，其实是在下同门师弟。”
周度很信任萧言，整日跟在他后面，两人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
但有一次，也是顾虞印象最深的一次。
周度被萧言关到元祖万象中，萧金岩因为这件事，当着玉墟上下将萧言用雷凌术打了一遍。
萧言平时修炼炼体之术，身体素质自然是极好的，就是山下历练遇到众多妖物也伤不了几回。
那次却被雷凌术打出了内伤，衣衫带血，伤口见骨，整个后背都是不能看，在床上将养了半个月。
那是顾虞第一次和他同处一个院子这么久，也是第一次，顾虞开始对玉墟雷凌术有了忌惮，不然她前世闯入秘境的时间恐怕还要更早一些。
不过就算做好万全准备又如何，始终寡不敌众。
一阵石壁炸裂的声音响起，顾虞顺着萧言的目光望过去，石壁中间的两扇石门依次打开。
领头人用鞭子催促：“快点，进去。”
鞭子不小心抽到脚步稍慢之人的身体，那处化出脓水，后面的人一惊，加快动作。
这些人像是被驯服的兽，只麻木地跟着，最后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看清洞口堆叠的尸骨，顾虞一阵作呕，里面的腥气越来越重，鼻腔里吸入的气味实在难闻，想叫萧言，又怕对方嫌累赘，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愣着干嘛，下去。”里面传来一句粗犷的叫骂，似乎是刚才领头的那位刻意压低的逼迫。
两人脚步加快，直到天光透进来，他们看清了这里面的布局。
破败的洞口掩映下，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高筑的看台对面，排成一列挂着略干巴的男人女人。
他们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汇入底下的血池，这些血水源源不断往下游流，供应着植被和花草。
那些鲜艳欲滴的花朵，却在透过窗户缝倾洒进来的斑驳阳光下。肆意地舒展着身姿，一片一片，由里而外的盛开，用着最妖娆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