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包不知何时被人摸走,杭城的路她根本不熟,没多久就迷了路。
姜司茵只有十六岁,从未出过远门。
家庭的变故和异乡的迷茫,让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她急急忙忙地拐进小巷,意外撞到了人,自己反被撞倒在地,身上传来钝痛。
情绪在一瞬间崩溃。
姜司茵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毫不顾忌地哭了一场。
眼泪留了一整脸,像个孩子似的,一点也顾不上旁人的目光。
直到听见脚步声靠近,她才意识到有人蹲在了她的面前。
她紧抿着唇,抽抽噎噎地抬头看去。
刚才那个被她撞到的人,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
泪水朦胧,她仿佛隔着一层发光的雨雾,在看眼前的这个人。
巷子顶上拉着天线,将几缕阳光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阳光落在了少年的背上。
少年蹲下了身,看着姜司茵,她的哭声意外止住了。
即便蹲着,少年也比她高。
整个人的线条冷而薄,阳光穿过他的校服,密长的睫毛冲淡了他身上的清冽感。
穿着夏季纯白校服的靳森,拥有少年独特的好奇。
“小朋友,你在离家出走?”
一语就猜中了姜司茵的行径。
是啊,她不就是在离家出走吗?
靳森似乎看出了她的窘境,她的手上被塞了一大叠钱。
随后,靳森站起身准备离开,背影颀长。
明明有着光,姜司茵却感知到了他身上有相同的情绪。
姜司茵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手撑着地,触到被阳光晒得微烫的青石板路,粘上了磨人的砂砾。
她此时却顾不得这些,站起了身,望着不远处的背影,追了过去。
姜司茵沉浸在回忆中,一道声音再次打破。
“姜司茵,你准备在地上蹲多久?”
姜司茵立即回过神,靳森已然站起了身。
他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相比,似乎有了很大的差别。
那双熟悉的黑眸少了对世界的探究和好奇,只剩下了平静。
冷杉味飘入鼻间,仿佛来自森林,清冷又禁欲。
窄巷昏暗的灯光下,他们四目相对。
靳森怎么会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窄道狭窄黯淡,和他格格不入。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机。
姜司茵不由得有些慌,她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站起身。
很快,姜司茵想到她刚才和周意的那段对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靳森听到,她试探道。
“靳总什么时候来的?”
靳森淡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姜司茵仔细打量着靳森的神色,好像和平日一样,没什么不同。
她放下了心,随即眨了眨眼睛。
十年过去,姜司茵不再是靳森口中那个会哭鼻子的小朋友。
她比那时更有勇气。
姜司茵不会放任机会在自己手边溜走,按照周意的情报,她针对性地做了应对的方案。
姜司茵抿嘴笑了笑,“今天下雨了,我突然不想回家,想来这里走走。”
细碎的光在她眼里闪烁,声音温声细语,带着些许破碎感。
活脱脱一个需要人随时呵护的小白花。
柔弱小白花配上细雨朦胧的傍晚,连她都要被蛊惑到了。
靳森的反应很平静,似乎没被她这副装扮勾到。
只是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姜司茵有点发怵,还好她今天化了妆,虽然脸皮不厚,但无懈可击的美貌也能挡上两枪。
靳森轻笑了声,他笑意不及眼底,轻描淡写地说:“那你继续。”
姜司茵:“……”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啊,她以为靳森会顺势陪她赏会雨呢。
不是说靳森喜欢小白花,刚才她的演技不够好吗?
很快,姜司茵调整好了状态,她扬起精致的小脸,笑得善解人意。
她心里默念着好事多磨,她都十年没见靳森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吗?
“下了雨容易感冒,我先回家了,靳总明天见。”
姜司茵转身离开,走得很慢。
分明踩着一双小高跟,硬被她走出几分柔弱感。
靳森偏头看了一眼姜司茵,针织裙恰好垂到膝盖那儿,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背影纤细婀娜。
姜司茵走出窄巷没多久,就发现雨停了。
怎么回事?
雨停了,她刚才那副多愁善感赏雨的模样不是很奇怪吗,靳森会怎么想啊?
这么一打断,姜司茵错过了打车时间,又撞上了晚高峰。
她坐地铁到了家附近的地铁站,半天都没打到车。
姜司茵怀疑是不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今日不宜出行。
她在地铁站徘徊了一圈,最后看中了那一排共享电动车。
姜司茵悲催地穿着高跟鞋坐上了共享电动车,她准备回家后就发微信,催周意把她的车还回来。
还好雨停了,不然要她冒雨骑单车回家吗?
是什么让小仙女夜里穿高跟鞋骑电动车?
是什么让年轻小富婆深夜痛哭?
靳森在御桥轩待了半小时,走出来的时候,夜色渐深,他忽觉鼻尖微痒,轻咳了一声。
包厢的气氛无聊又沉闷。
靳森随便敷衍了一下就离开了,上车后他闭眼眯了一会儿,睡不着又睁开了眼睛。
前面出现红灯,车缓缓停了下来。
半开着窗,风打进车里,疏散几分燥意,靳森揉了揉眉骨,他不经意看向路旁。
以为是他看错了。
靳森又仔细看了一眼,挑了挑眉,目光平静。
在旁边机动车道,穿着风衣小裙子、踩高跟鞋骑着共享电动车的人,不是姜司茵又是谁?
靳森突然想到,窄巷时,姜司茵手机传出那段小白花的相关理论,他忽而笑了:“在前面停一下。”
姜司茵还不清楚,周意的小白花文学,已经被靳森听到。
她停好了共享电动车,没急着走,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吹了这么久的风,嗓子都干涩了。
这时,姜司茵想到周意说的话,小白花的标准之一就是永远拧不开瓶盖。
她忍不住发笑,这种矿泉水的盖子,她一天拧一百个也不是问题。
姜司茵手刚放在瓶盖上,余光中一辆车靠近,她本能地停止了动作。
车子在她旁边停了下来。似有所感,姜司茵看了过去。车窗摇下,姜司茵对上一双疏离薄凉的眼睛。
眼前这人不是靳森还有谁?
姜司茵整个人都僵住了,脑袋飞速运转,想找个借口糊弄一下。
没等她想出完美的理由,靳森靠在座椅上,双手交握,缓声道:“好巧,姜策划。”
不过,姜司茵是谁啊,当然会随机应变。
她把手上的水瓶递了过去。
被冷风吹了一路的嗓子,本就带上几分脆弱的语调,听上去柔柔弱弱的,她装都不用装了。
“靳总,这瓶水我拧不开,你能帮我吗?”
下一秒,姜司茵对上了靳森似笑非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