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映照的身躯渐渐升起,朝门口走来,门开了,并无一人。
“小姐,你怎如此胆大,竟敢窥听家主了?”
姜隅儿被人扯进黑暗之中,落入一个廊槽。一双手捂着她的嘴,倍为冰凉。
“瑾姨?”手松开了,姜隅儿转过身去,看见瑾姨满脸惊恐,一边朝外观望,一边勾住她的手。
“小姐,您做的太过了,可还记得夫人提醒过您什么?”
试探家主也要有底线。姜隅儿心中一紧,刘氏那番话让自己忘了退避,一时大意。
姜隅儿正色道:“瑾姨,这次是我疏忽。但你告诉我,刘氏之子到底如何死的?刘氏怎会如此……”
“小姐,都是陈年旧事了,何必提及?”
姜隅儿不言,向四周观望片刻,带着瑾姨回屋去,栓上门,点了灯,将瑾姨按坐椅上,凝望着她。
“瑾姨,不必再瞒我,宁氏之案我已知晓大概。”
瑾姨眼中划过一丝惊诧,目光偏向旁处,不敢与她对视。
姜隅儿一字一句念道:“‘我视你如君子,你囚我如蝼蚁。性命可保,心冤难申,犹如死傀。若非晚儿未嫁,不得安宁,我又怎敢偷生?’瑾姨,可识得此话?”
瑾姨忽地一颤,姜隅儿上前扶住,颔首望向她,眼中含着悲愤与决心。瑾姨惊恐万分,眼中含泪,“小姐,宁氏之案我不知内情,只知因此一案,宁氏灭族。宁夫人被囚崔府,她无数次试图逃出,皆被老爷阻拦。不是我,不是我……”
瑾姨有些语无伦次,又突然停住,眼中闪现一道光。姜隅儿转身一看,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门被突然推开。
“跪下!”
崔晚一身白衣,推门而入,眼中如含刀刃,穿透她的双眼。瑾姨率先跪下,一手拉住姜隅儿的衣角。
姜隅儿跪了下去,她没料到,崔晚竟也趁着宴会逃出来。看她的眼神跟那时一模一样,跟撕信之时一模一样。
“隅儿,你是当我死了吗?”
姜隅儿抬眼,瞳孔骤然收缩,崔晚的言语如同一支箭直穿她的心脏。
“娘,我……”
“祠堂之中,我允了你的意,让瑾姨来伴你,助你。未曾想到,你居然查到此处,非要把过往一切都挑起,非要弄得满身伤痕才肯罢休么?”
姜隅儿沉默了,不知如何回应。她想查清舞弊一案,怎知会牵扯往日旧案。这些旧案如同深渊,她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崔晚要把她拉回来,可她已半步踏入,那三封信如同牵丝,将她同渊底黑暗紧密缠绕。
崔晚一叹,“瑾姨,看好隅儿,莫要再犯从前过错。”
瑾姨俯身回应,姜隅儿侧眸望去,那身躯在猛烈颤抖,过往之事竟让她如此恐惧。
“隅儿,把知道的烂在肚子里。”崔晚俯下身来,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眼中含伤,“不要再走祖母的旧路。”
“可是,您不还在走么。祖父囚禁祖母,如今又要囚住您。娘,您当真不知他是何意吗?”
崔晚一怔,眼神有些闪躲,搭在她肩上的手收得更紧。
姜隅儿直起身子,凑近了些,“娘,您亲眼看着,祖母无法为至亲申冤而消香玉陨。如今也要我看着您……在这囚笼之中……煎熬吗?祖母求的‘清净土’,是一片清白啊。”
缄默许久,风从敞着的门外吹来,烛光摇曳,又在一瞬湮灭。姜隅儿看不清母亲的脸,但她能感受到,那双扶着肩的手在颤,母亲在犹豫。
忽然手松开了,余温散去,“好自为之吧。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
姜隅儿垂目,将心彻底沉了下去,不自觉地想起那个雨天。也是这般动摇,这般惊恐,这般不知所措。
***
裴明池翻身下马,抬眼望去,“诚和书肆”四个大字印入眼帘,门旁两个灯笼闪着微弱火光。
轻叩大门,门缝微开,顾哲披着一件风褂,抬眼望向门外人,便引他入了内书房。裴明池撩袍而坐,顾哲取来报纸,摊在他面前。
裴明池观阅片刻,将报纸放于一侧,“果真如此。近日多有学子来礼部闹事,李怀已是焦头烂额。不少官员也见得此稿,一经对比,便知端倪,现在就看上面的意思了。”
顾哲颔首,“袁笠如何了?”
“李怀封锁了消息,据冬晨所查,他确实患了怪病,但会不会因此发疯,她无法确定,还需观察。”
顾哲晕好茶叶,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看来有人想封他的口,却不立刻致命,恐怕另有缘由。太尉府有什么动静?”
裴明池轻碰杯口,茶水滑过唇齿,喉结微动,“陈霜若提了你,做好准备吧。”